我狠狠將玉摔在地上,碎片四濺,劃過他的指尖。
陸允呼吸一窒,神情有些恍惚,也許他想起來了,我也曾是他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姑娘。
我雙目薄涼,勾唇道:「當年我為你與父母斷絕關系,是我拿得起這份愛,如今你我情意皆斷,玉也碎了,沒什麼可以留念的!」
一封早就寫好的和離書被推倒他面前。
和離書上一世早就寫好了,隻是上一世的那個蠢姑娘,一遍遍原諒他,心裡總盼著他能回心轉意。
可縱使回心轉意又如何?
每一道裂痕都是作踐我的真心,即使破鏡重圓,總不能裝模作樣地過一生。
陸允SS盯著那和離書,他忽而笑了,那雙手拿起和離書,當著我的面一點點撕掉。
他忽而掐住我的下巴道:「當年,是你非要嫁給我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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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欲擒故縱,無非想讓我多疼你。」
「你這些年越來越不懂事,都怪我把你寵壞了。」
他的手骨溫涼地貼在我的臉上,讓我胃中一陣惡心。
我狠狠唾了他一口沫子,「陸允,你讓我惡心。」
陸允聽到這個「惡心」,眼中一刺。
他將強勢將我抱起,按在床上,笑道:「你不是想讓我多寵些你嗎?」
「我現在就讓你知道,誰是你的夫君,你的天。」
「你不是想要孩子嗎?我們再生一個!」
外面雷聲大起。
丫鬟大氣都不敢出。
我推拒著面前的人:「陸允,你畜生!」
我一邊罵,一邊惡心得幹嘔起來。
我的幹嘔讓陸允失去理智,他像是聽不見,雙目猩紅得可怕。
「我惡心什麼?」
「你不是最愛我嗎!」
「我不過納了個妾而已,可你背著我幹了什麼!」
雨打落在屋檐上。
屋裡響起我的慘叫聲,丫鬟哭著替我求情:「大人,夫人身體虛弱,說了氣話,您放過她吧……」
陸允恍若未聞。
他早就失了理智。
我被按得脫力,手摸到花瓶,朝他頭上狠狠砸去。
滿屋隻有雨滴落在檐上的聲音。
陸允頓了頓,摸著流血的腦袋,他笑了:「沈阿珠,你好樣的……」
我雙手顫抖,眼中害怕地流出了淚。
陸允愣了愣,低下頭想像從前一樣,含住那顆淚哄我。
我厭惡地別過臉。
用手上殘餘的瓷片抵上細白脆弱的頸脖,不準他再近一步。
我輕輕笑了:「我沈阿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5
外面風雨大作。
突然,一陣繁亂的腳步聲傳來,房門傳來巨大的拍門聲,又是柳嬌嬌的丫鬟。
她喘著氣:「不好了,大人,您快去看看柳姨娘吧,她生下小公子後找不到您,急得瞎了眼。」
又是這個丫鬟。
每次,隻要陸允踏進我的房中,這個丫鬟就像催命的陰差似的。
柳姨娘不是動胎氣,就是要尋S覓活。
每一次,陸允都會放下手頭的事,緊張不已,他與我解釋:「嬌嬌懷著身孕,你要懂事些,不能與她置氣。」
每次,我都假裝若無其事地體貼道:「你去吧。」
每一個他離開的夜晚,天涼如水。
我心中都隱隱作痛。
後來,陸允再踏入我房中時,我與他心照不宣地品茶,等著這個丫鬟到來。
他明明知道,柳嬌嬌會樂此不疲地將他喚走,卻仍然裝模作樣來我房中,然後再步履匆忙地離去。
殊不知,我才是被傷得最狠的那個人。
如今,這個丫鬟來得及時。
她如往常般,毫無規矩地拍著門,生怕屋中人聽不見似的:「大人,柳姨娘剛剛產子,小公子也想見見父親……」
平生第一次。
我覺得柳嬌嬌的丫鬟沒有那麼讓人討厭。
我暗淡的眼中亮起了一點點的光,唯有陸允,他渾身僵硬,如同木頭般坐在我身側。
他仿佛聽不見。
直到,陸允看向縮在牆角裡的我,因為小產,我唇色有些蒼白,目光警惕地看著他。
他眸中沉痛,換了副溫柔的樣子:「你剛剛失去了孩子,我哪裡也不去,我陪著你。」
我冷笑一聲。
門外的拍門聲幾乎要將門拆了。
陸允皺眉,不知是誰惹怒了他,他聲音動了怒,對門外喝道:「我不想去就不去!一個妾生的庶子罷了,滾!」
拍門聲漸漸小了。
柳嬌嬌的丫鬟在門外聽得血色盡失,她很快走了。
我用一種薄涼的目光凝著他,似是嘲笑,又像同情。
陸允哽咽片刻:「阿珠,我都陪著你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我從被窩裡又掏出一封和離書,緩緩推到他的面前:「我不要你,我隻要和離。」
他面色陰沉:「沈阿珠,你究竟寫了多少和離書!」
我恍惚了。
上一世寫了多少和離書呢?
每一次,我對陸允失望S心,都會去寫一封和離書,起初是一樁樁地指責他的負心與罪過,沾滿了委屈的淚。
後來,我再也不哭了,筆墨幹澀,和離書短到隻有潦草的幾字:情意已斷,難以白頭到老。
這些,我不會和陸允說。
陸允沒等到我的回答,他狠狠掐住我的下顎,被迫抬起我的頭:「你那麼愛我,這次別玩大了,你想要我寵你,我給你就是了,何必玩這些把戲……」
把戲?
我面無表情,戲謔地凝著他,反問道:「你推三阻四,難道還放不下我?」
一字一句皆讓陸允面色沉下去。
他面色陰沉,撕了那和離書:「沈阿珠,我可以縱容你的脾氣,但這輩子都別想和離,你生是陸府的人,S是陸府的鬼。」
我眸色暗了暗。
我知他佔有欲強。
但明明都不愛了,卻不願放手。
最後,他氣急敗壞地走了,走之前,他還大聲對小廝說:「還不快將我這身渾身血腥味的衣服換了,讓我怎麼去見嬌嬌!」
小廝不敢忤逆他。
隻是觸及陸允袍子蹭到的血跡時,憐憫地看了一眼我。
陸允走後,貼身丫鬟從角落裡爬出來,她哭著對我說:「姑娘,我們回家吧,回沈家吧,奴婢早就待不下去了。」
沈家,這兩個字讓我心頭絞痛。
明明隻隔著幾條街,那肅穆莊嚴的將軍府,便是我的家,可我卻像隔著山水重重,再也回不去了。
我眼中黯淡了些許。
丫鬟繼續勸道:「姑娘,其實我騙了你,你成婚那日,我不是逃出來找你的,是沈夫人讓我跟著你,她一直都疼著你。」
我愣住了。
我猛然醒悟,顫抖著問她:「是我娘,讓你來找我的?」
丫鬟點了點頭。
我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咬著被子哭了出來。
6
陸允去看柳嬌嬌。
柳嬌嬌醞釀著一夜的委屈與恨意,竟沒讓陸允進門。
陸允站在門前,臉色鐵青:「嬌嬌,開門,讓我進去看看你們母子。」
柳嬌嬌氣在頭上,讓人SS堵住那扇門。
她帶著哭腔:「我用命給你生孩子,你答應過我的,再也不去看她!」
陸允久久沒有說話,他的聲音輕到風一吹就散了:「她到底是我夫人。」
柳嬌嬌哭得更傷心了:「一個小產的孩子也比我們重要嗎?大人,你答應過我,在我懷著勳兒時不會碰她的。」
其實,陸允沒有食言。
那夜陸允與同僚喝醉後,他稀裡糊塗地走到我的梧桐苑,一夜春宵才與我有了孩子。
它從一開始,便不是親生父親所期待的孩子。
門外,陸允不再言語。
他靜靜聽著柳嬌嬌罵他負心漢,罵他不夠溫柔,罵他出爾反爾。
「夠了。」他突然臉上浮起不耐的神情,沒有像往常一樣,哄著柳嬌嬌,「她小產,我理應陪在她身邊。」
他面色失望,轉頭走了。
柳嬌嬌在月子裡動不動就哭,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還砸S了一個低等的丫鬟。
整整一個月,陸允每日獨自睡在書房,沒去看柳嬌嬌和她的孩子。
我每日盡心養著病,隻想養好這副羸弱的身子,早日和離。
有天深夜。
我養的貓丟了。
我抱起小貓時,被它的爪子劃出一道血珠,我痛呼一聲。
一個碩長的身影立在我面前,陸允清瘦了些許,映著月光,我仿佛能勾勒出他從前的樣子。
溫柔而多情。
他凝著我的手皺眉,眼中含著心疼:「疼嗎?」
他上前一步,正要抓過我的手。
我避開了。
陸允抬起的手尷尬地縮回廣袖中,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他笑得溫潤:「我記得,你我第一次初見,你也是爬到樹上救了小貓……」
「我不記得了。」我抱著貓,冷漠別過臉,「夜深了,你回去吧。」
說完,我轉身回了院子。
陸允久久站著,他突然哀求道:「我已經不去看她了,這還不夠嗎?」
風吹過。
沒有人回答他。
隻有天涼如水,夜色無邊。
7
柳嬌嬌出了月子。
她低聲下氣地提著食盒要去見陸允,卻被拒之門外。
我坐在廊下納涼,恰好瞧見這一幕。
她一身粉衣,紅著眼圈的樣子,讓我想起陸允將她接入府那日,亦是如此柔弱易碎。
她路過廊下時,紅著眼睛對我說:「夫人,是我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忤逆夫人。」
我轉頭去看池邊的魚。
柳嬌嬌見狀,她跪倒在地朝我磕頭:「但勳兒是無辜的,他隻是個孩子,求夫人讓他見見父親吧!」
我笑了:「你想讓我勸陸允去見你們母子?」
她貪婪地看著我:「夫人賢惠德淑,為了這家宅安寧,也須勸勸大人看看勳兒,他還叫你一聲母親呢!」
母親?
他們母子得寵時,可不記得我這個母親。
上一世,柳嬌嬌得寵時,我抱了一下她兒子,當天那孩子就滿身荨麻疹,她硬要說是我害他、克他。
將一個謀害庶子的罪名安在我身上。
後來,那孩子上族譜時,落在我名下成了嫡子,卻硬是沒叫過我一聲母親。
柳嬌嬌偏說:「夫人為何為難一個稚子,他是我生的,自然想叫我母親。」
如今,這母子不得寵。
柳嬌嬌又開始打起我的主意。
我冷笑一聲:「柳姨娘,夫君說過,一個妾生的庶子罷了,他不想見,我也勸不動。」
柳嬌嬌的臉色刷地白了。
她連忙站起,屈辱道:「夫人何苦羞辱我。」
我淡淡看著她:「難道你的兒子不是妾生子?」
她氣得渾身顫抖。
我的丫鬟見狀,平日看慣我被欺負,嘴上也不饒人。
「柳姨娘本事不是很大嗎?」
「從前勾著陸大人也是輕而易舉,如今怎麼就求上我們夫人了?」
「也是,你隻是一個妾而已,上不得臺面……」
柳嬌嬌臉色白了白。
她從不承認自己妾的身份。
她出身七品小官的嫡女,哪怕抄家淪落為揚州瘦馬,也從心底看不起妾。
當初陸允想將她買下,本是給我做個書畫丫鬟,誰知,她趁機勾引了陸允。
自從她入陸府。
我性子和善,沒有苛刻她,她卻覺得我是個軟柿子,仗著腹中有子,想要來個寵妾滅妻。
上一世,我S後,她如願成了陸允名正言順的夫人。
這一世,我可不能讓她過得如此舒坦!
8
柳嬌嬌被羞辱得臉色蒼白。
她哭著回到院中。
她抱起孩子,她將孩子砸在床榻上出氣,這事驚動了整個陸府。
那孩子當場昏迷。
當晚,大夫們進進出出,陸允終於去了她的院子。
屋裡,柳嬌嬌溫柔無比地搖著木床,哭著說:「孩子,你隻是個妾生子,上不得臺面,不如S了少受罪。」
稚子幼小,可那輪廓長得與陸允極像。
那一刻,陸允的心突然軟了。
他抱著那孩子,看著柳嬌嬌溫柔又怯生生的樣子,兩人又冰釋前嫌了。
兩個月的冷落,讓柳嬌嬌學乖了。
她不再恃寵而驕,而是溫柔體貼道:「大人,多去看看夫人吧,她想來是念著你的。」
陸允突然皺眉。
自從我與陸允鬧掰後,我不再管府中事務,也不再給婆母敬茶。
他自然知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