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49章

字數:3894

發佈時間:2024-11-01 14:13:04

  “別累著。注意身體。”


  周濂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往斜前方堆疊得滿滿當當的儲藏室裡看了一眼,頓了頓,又眯眼細看片刻。


  他衝著裡面微揚了一下下巴,“那幾個紙箱子,是南笳的?”


  “哦,她寄存在我這兒的——我都快忘了,昨兒也沒細看,以為是自己進貨的書,開了一個,才想起來。”


  “什麼東西?”


  “說是書,CD什麼的。”


  周濂月頓了頓,“能瞧瞧嗎?”


  解文山為難神色。


  周濂月起身,“她要是怪罪,您就說是我執意要看的。”


  走進儲藏室,周濂月將解文山誤開的那隻紙箱搬了出來,將一旁的展示桌拂開了一角,紙箱子摞上去。


  挽起衣袖,打開箱子,隨意拿了兩本書出來。


  果不其然,都和上回在醫院裡,南笳交由解文山帶回來的那本書一樣的調性,很文藝很小眾。


  隨意翻開,書裡面夾了一張紙。


  他頓了頓,才拿起來看,不算是書信,而是類似這本書的推薦語。


  他瞟到最後面看了眼,落款處是一個“葉”字。


  內容很簡短:“南笳,這本書適合雨天的時候看,我建議你坐到窗戶邊上,最好是能看見高樓和天空的地方。是個有點沉悶的故事,但看完倒不覺得沉重。不開心沒關系,不開心不是原罪。”

Advertisement


  周濂月換了一本,翻開,裡面同樣也有一張紙,邊緣有不規則的鋸齒,像是隨意從某個本子上扯下來的:


  “南笳,這本書適合星期一看。體驗書中上班族於瑣碎中崩潰的生活,然後去花店看看,給自己買束花吧。”


  再拿起一本,翻開,寫在一張購物小票的背後:“南笳,這本書,當你深夜睡不著的時候,拿出來看吧。有時候距離入睡隻需要一場大哭。”


  一整個箱子,幾乎每一本書、每一張CD,葉冼都寫了這樣或長或短的留言,有時候是正經的信紙,有時候是背面寫滿了音符的稿紙,有時候幹脆是一張KFC的面巾紙。


  晴天、陰天、落日的時候、坐地鐵的時候、在便利店吃關東煮的時候、在學校天臺吹風的時候……


  它們無聲地存在在那兒,像是一位兄長瑣碎而周全的嘮叨,涵蓋了一個人幾乎所能經歷的任何場合,任何時段,好像生怕,在留言沒有提及的某個時刻,她就會不告而別。


  像是織起一張網,溫柔地包裹住了彼時那個女孩破碎的靈魂。


  周濂月良久沉默。


  他合上最後一本書,放回到紙箱子裡去,搬起紙箱,仍舊放進儲藏室裡。


  他推了推眼鏡,起身走去小廚房的洗手臺那兒,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片刻,又將眼鏡摘下,洗了一把臉。


  坐回到茶室的藤椅上,周濂月已然恢復平靜。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湯隻剩下溫熱的溫熱。


  “拜託您一件事。”周濂月開口。


  “你說。”


  “我知道您人脈廣,想請您幫我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還能有你自己都找不到的人?”


  周濂月點點頭,片刻,問解文山有沒有筆。


  解文山找來一隻鋼筆和一個記事本,遞給周濂月。


  周濂月揭開筆帽,寫了個名字。


  解文山看了眼,“你指個方向,這人我最好從哪個方面去打聽?”


  周濂月又在紙上寫下一個名字,“這人您認識吧?他多半知道。”


  解文山點頭。


  周濂月低聲說,“這事兒,還請您替我保密。”


  “放心。我一定盡力替你辦到。”


  “謝謝。”


  解文山看他一眼,“這人對你很重要?”


  “對我不重要,對朱家很重要。抓張底牌,以防萬一。”


  “……是準備,制衡朱家?”


  周濂月搖了搖頭,平聲說:“您說的對,面子裡子,總不能兩樣都想要。”


  解文山一震,“你是為了……”


  周濂月點點頭。


  解文山一時詫異得啞口無言,片刻才說:“我沒想到……”


  周濂月淡淡地說:“我確實跟周叔琮一脈相承,您這話也不假。”


  一脈相承的偏執。


  一時沉默。


  解文山想到了周濂月第一次來找他的時候。


  那時候周濂月直接推門進來,解文山在櫃臺後算賬,隨意地招呼了一聲,叫他自己慢慢瞧。他抬頭看了眼,卻登時愣住。


  周濂月目光也掃過來,無波無瀾的,卻意味極深。


  問他,您收徒嗎?


  解文山幾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那之後,周濂月就常來跟他習字,聊的話題都似很淺,卻每一句都似乎在試探,比如問他怎麼單獨一人看店,妻兒何在等等等等。


  兩人都曉得對方是什麼人,但都不點破。


  解文山一直不明白,周濂月為何要來找他。


  現在,他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周濂月說:“我想瞧瞧,當年放棄我母親,讓她痛苦一輩子的人,是什麼樣的。”


  語氣隻是平靜的陳述,倒也無所謂輕蔑。


  解文山卻隻覺像是挨了一悶棍,腦中嗡響。


  周濂月瞥了解文山一眼,不再說話。


  也是個警醒,讓他不要重蹈解文山的覆轍。


  他或多或少理解了南笳對葉冼的感情,通過那一箱子的書。


  可他注定成為不了同樣的人。


  什麼屁話,不求回報,不想獨佔。


  隻不過說明那並不是愛。


  愛怎麼可能不伴有醜陋的嫉妒心,和骯髒的獨佔欲。


第43章 (野兔子)


  十一月的溫哥華,連續的陰雨綿綿,總讓人想到同屬於溫帶海洋性氣候的倫敦。


  周濂月在倫敦生活過很久,來溫哥華的次數卻不多,每一次基本都與朱家的婚喪嫁娶有關。


  抵達位於Shaughnessy的朱家宅邸,已過了下午兩點,而朱瑟琳還未起床。


  菲佣告知周濂月,昨晚家裡辦派對,大家凌晨三四點才散,朱瑟琳天亮時才睡。


  言語間有想要周濂月規勸朱瑟琳的意思,仿佛,哪怕隻是名義上的,她也極尊重他這個“男主人”的身份。


  周濂月請菲佣煎了一份牛排,就黑咖啡草草地解決了午餐問題。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拿起茶幾上的英文報紙,隨意翻了會兒。


  聽見下樓的腳步聲,他轉頭去瞥了一眼。


  朱瑟琳穿著長款睡袍,一頭亂發,神形萎靡,宿醉後的臉比死屍還要蒼白。


  朱瑟琳打了個呵欠,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的人,腳步不停,“早。”


  周濂月語氣平平:“下午好。”


  朱瑟琳往客廳的座鍾瞥了一眼,走到了周濂月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雙腿往茶幾上一搭,叫菲佣幫她衝一杯咖啡。


  她拉緊了睡袍的領子,歪靠在沙發上,那頹靡的神情,仿佛是捱不住宿醉的後遺症。


  她又打了個呵欠,“你怎麼過來了?難道我睡著的時候,我們家裡又死了誰?”


  周濂月點了支煙,緊接著自一旁的公文包裡抄出幾份文件,往朱瑟琳面前一扔,“看看。條件不滿意可以商量。”


  朱瑟琳瞥見“離婚協議書”幾個字,無甚意味地笑了聲,彎腰,拿起文件,仍舊歪靠著,打著呵欠翻看,那上面周濂月已經都籤過字了,“……蠻慷慨的。我沒什麼意見啊,隻要你能說服我大哥。”


  周濂月平聲說:“當然。這是我下一步要做的事。”


  菲佣端上咖啡,朱瑟琳雙腿從茶幾上放了下來,端起咖啡啜飲一口,抬眼打量著周濂月,“我聽說你為了一個女人違約,還把合作伙伴送進了看守所,還以為人家開玩笑。”


  周濂月掀了掀眼,沒做回應。


  “是什麼樣的女人?”朱瑟琳笑問。


  周濂月語氣很淡,“我以為不過問私事是我們心照不宣的規矩。”


  朱瑟琳誇張地聳聳肩,“僅僅隻是好奇,OK?你不要反應過度。”


  此時又傳來腳步聲。


  二樓中庭平臺那兒,出現一個金發藍眼的年輕男人,隻穿了一條褲衩,一身結實的腱子肉。他雙臂靠在欄杆上,輕佻地吹了聲口哨,“Celine,come up here!”


  朱瑟琳衝他一個飛吻,說隨後就到。


  她將杯中咖啡飲盡,又打量了周濂月片刻。


  兩人結婚,純粹的利益聯結。


  婚禮舉辦之前,兩人甚至都沒見過面。


  朱瑟琳不願意回國,婚禮是在溫哥華辦的,人很少,隻邀請了圈內的故舊親朋。


  甚至沒有儀式,隻有在自己宅邸後花園舉行的簡單的酒會。


  因為這樣的聯結,交換誓言和戒指,乃至當眾kiss,不免會變成特別可笑的滑稽戲。


  而婚禮當晚,朱瑟琳甚至都不曾留宿家中,酒會一結束,就跟自己彼時的男友一塊兒離開去酒店了。


  她當然不是有意“羞辱”,但這行為無疑直接墮了周濂月的尊嚴:好歹是名義上的夫妻,新婚之夜,面子上總得敷衍一下?好家伙,直接當面送人一頂綠帽?


  後來,朱瑟琳跟周濂月接觸過後,漸漸了解他並非攀附朱家的草包鳳凰男。他年紀輕輕,卻極有城府,行事老辣又兼有懷柔之策,朱家這些年商業領域蒸蒸日上,他是絕對的肱股之臣。


  朱瑟琳是肉食系,一貫的口味是美貌無腦的肌肉男,但吃多了,偶爾也會覺得膩,想換換口味。


  那時是還未去世的二哥舉辦訂婚宴,周濂月來參加了。


  朱瑟琳夜裡進了周濂月的房間。


  周濂月顯然知道她要做什麼,不作聲,不阻止,半靠在床頭,嘴裡銜著煙,目光幽深地瞧著她。


  她脫掉了衣服,赤裎著走到床邊,伸手去碰他的臉,卻被他一把攥住,隨即被他掼倒在床上。


  她仰視著他,笑了聲,心道這人原來是這種狂野的風格麼,還挺不賴。


  她瞧著周濂月伸臂過來,閉了閉眼。


  然而她預期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他不過是伸臂,將煙碾滅在了煙灰缸裡,而後便站起身,淡淡地說:“你身上有股爛蘋果味。”


  語氣無所謂輕蔑,可居高臨下的目光裡,譏諷和不屑格外昭彰。


  她隻覺得熱血往上湧,整張臉燒得通紅。


  徹徹底底的羞辱。


  對她那時當面給他難堪的“禮尚往來”。


  後來,朱瑟琳就不再招惹周濂月了,隻與他維持最低限度的表面夫妻的關系。


  她承認自己一開始小瞧了他,或許,整個朱家的人都小瞧了他。


  朱瑟琳將桌面上的離婚協議書抄起來,站起身,平靜地說:“我大哥一同意,我就籤字。”


  周濂月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


  朱瑟琳走到他身邊,頓了頓,俯身,將他衣領一揪,湊近,似玩笑又似認真地提醒:“我大哥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小心他殺了你哦。”


  她松了手,直起身,朝樓梯走去。


  周濂月面無表情地伸手,掸了掸領口。


  ——


  朱瑟琳的兩個哥哥,二哥遊手好闲,於去年夏天因濫用藥物而去世,對外宣稱是發生了車禍。


  大哥朱凱文,在上一輩退居二線之後,就成了朱家商業帝國的實際掌舵者,一個看似和善,實則老謀深算的笑面虎。和他相比,四叔周季璠的那點伎倆都不值一提。


  朱凱文人不在國內,也不在加拿大,此時正在歐洲某國,自己租賃的舊莊園裡。


  每年這時候,朱凱文都會陪同妻子和孩子度假,騎馬、獵鹿和滑雪,直到聖誕節過完了才會回去。


  朱凱文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的是男孩兒,十三四歲,小的是女孩兒,八九歲。


  在教練的陪同下,他們正要出門去騎馬。


  兩人都穿著馬術服,女孩手裡提著一籃蘋果,預備到時候去喂馬。


  周濂月乘坐一部黑色賓利,抵達莊園門口,將下車時,許助卻出聲:“周總!”


  周濂月頓了頓,瞧他。


  許助鮮少置喙周濂月的決定,今天是例外,他難掩擔憂,勸道:“您真打算跟朱總交涉?這是朱家地盤,你一但進去……”

暢銷精選

我死了後,總裁老婆醒悟了
我死了後,總裁老婆醒悟了 "我死了,為了救妻子白月光的兒子溺水而死的。 可我屍體不見了。"
對小刺客始亂終棄後
對小刺客始亂終棄後 我在回京路上遇刺,刺客的刀已經挑開簾子。我急中生智親 了他一口,嬌羞地低下頭:「小女子愛慕郎君已久,隻盼結 成夫妻。」真、真的嗎?小刺客結巴起來連刀也拿不穩了。
死後上岸財神助理
死後上岸財神助理 被渣男背叛後,頭腦一熱的我跑去學人家在橋上跳水。結果熱身沒做
室友要當名媛
室友要當名媛 "室友看了幾個名媛傍上大佬的營銷號解說,對之深信不疑,奉為圭臬。 現在到處借錢要報名媛培訓班,目標是嫁給頂級富豪。"
隱婚頂流
隱婚頂流 「老婆我內褲呢?」 全網直播時,頂流從我身後走出來。 光著身子,問我要內褲。 彈幕安靜了,我傻了。 熱搜爆炸了。
懷墨
懷墨 "父親葬禮上,我終於見到他藏在身邊三年的男人。 來人一襲黑色旗袍,襟邊別著一朵白花,銀色微卷長發落在鎖骨處。"
我弟可以偷我高考分
我弟可以偷我高考分 "我和我弟是雙胞胎,我是全校有名的學霸,弟弟是全校有名的學渣。 某天,弟弟綁定了高考偷分系統,隻要我高考考到了 600 分以上,他就能利用系統將我的分數偷走,並能轉化成現金,600 分就是 600 萬。"
老闆千金帶我飛
老闆千金帶我飛 "新同事是個富家女,上班第一天就到處要飯吃。 紅燒豬蹄給 200,蔥爆牛肉給 150,西紅柿雞蛋給 120,就連小炒白菜也要給 100。 男朋友覺得丟臉,不讓我給她做飯: 「你上班是來實現自我價值的,不是來當舔狗的。」 於是我有意疏遠了富家女。 後來公司裁員,我倆雙雙被開。"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