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景在外養的金絲雀玩起了帶球跑。
丟下一張孕檢報告後,轉身出了國。
一個月後,程斯景如願地追妻成功,高調宣布他們的喜事。
鬧開的那天,金絲雀撫摸著平坦的小腹朝我嘟囔:
「隻能麻煩你和阿景離個婚了,你總不會想要拆散我們一家三口吧?」
程斯景一如既往的冷眼旁觀,篤定著我會賴在他身邊。
可我這次不再賴著了。
往後還長著呢,程太太的角色,就扮演到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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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拿到孕檢報告的那一刻,我看到程斯景的手輕輕地抖著。
盛寧寧懷孕了。
留下這張報告單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伸手去拽程斯景的手腕,卻被他猛地甩開。
「現在她走了,你滿意了吧?!」
我眼眶酸澀得厲害,語氣幾乎是帶著祈求:
「阿景,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和她認真的。」
婚後的一年,程斯景在外的逢場作戲並不少。
最開始的幾個月,我鬧過,求過他。
可他對我厭惡至極,我越鬧他的動作就越大。
可唯獨一件事,他答應過我。
外面的金絲雀,他不會認真。
可,他讓盛寧寧懷孕了。
「所以你就用這種下作的手段把一個懷著孕的小姑娘趕走?」
程斯景冷笑著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很大。
我張嘴想要解釋,他卻朝著門口大步而去。
「阿景,今晚是奶奶的生日宴!」
我踉踉跄跄地跟在程斯景的身後,企圖用最後一點手段留住他。
可男人頭也沒回,銀色的邁巴赫在夜幕中揚長而去。
程斯景走了……
他丟下我了……
巨大的惶恐不安將我包裹住,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揮落了桌面上所有的東西,才顫顫巍巍地握著白色的小瓶子,吞了兩顆藥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外頭的佣人提醒。
我才如夢初醒,收拾好了自己,隻身去赴宴。
2
宴會上的議論聲紛紛。
程斯景和我不合不是什麼秘密,可他多少也會陪我做足外人看的戲,不會把醜事傳開。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
事情莫名地發酵鬧開了。
「真懷孕了?」
「可不是嘛,那位盛小姐可是程總的心尖寵。不過到底是比不上這位程太太心狠,直接把人趕走了。」
我沒有。
我垂了垂眉眼,想要解釋卻又覺得無從開口。
盛寧寧是以懷孕的消息來找過我,可我也隻是實話實說了一句。
程斯景不會娶她。
之後盛寧寧就負氣而去,再無消息。
「小漁。」
程老夫人把我請到了內廳,蒼老的嗓音威嚴壓迫:
「斯景養的那個姑娘懷孕了?」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又著急忙慌地解釋:「我和她說過的,阿景不可能……」
「我的手段你真是半點沒學會。」程老夫人語氣緩緩:「教養了你那麼多年,穩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也就罷了,還讓外面的女人蹦跶到了跟前。」
我是程老夫人帶大的。
父母生下了弟弟之後就拋棄了我,程老夫人念著早些年被我爺爺家照顧收留的情分,把我帶回了程家。
從十六歲至今,程老夫人將我當成了程斯景的妻子培養。
我沒有朋友,世界隻圍著程斯景轉。
我沒有愛好,學的都是程斯景所需要的。
日復一日,根深蒂固的。
我將程斯景當成了我唯一的牽絆。
「這件事我來處理。」程老夫人嘆了一聲:「過些天,我會安排醫生給你調養身體。有個孩子,斯景多少也能收心一點。」
我很聽話地點頭。
從宴會散場回來,我接到了程斯景的電話。
「把寧寧趕走還不夠,還想要用奶奶來困住我?江稚漁,你這些手段隻會讓我越來越討厭你!」
光看表面,程老夫人對我一直不錯。
可程斯景大概也不會懂,與之帶來的壓抑窒息感。
「那你會回來嗎?」
我很輕地問:「奶奶不會承認那個孩子的,阿景,你想要孩子的話……」
「你覺得你配嗎?」
電話猛地掛斷。
程斯景覺得我惡心無恥,連結婚那天,都當眾給了我難堪。
可明明一開始,我們之間不是這樣的。
3
被父母丟下的第五個月,我才被程老夫人找到。
帶回程家的那個月,日日夜夜的噩夢,都是父母對我的呵斥和打罵。
無數次驚醒,到精神最失常的一次,我看著自己身上還沒褪去的傷痕,木訥地蹲在凌晨的院子裡。
直到面前一道響聲落下。
偷溜出去的程斯景翻牆而歸,卻冷不丁地和我打了個照面。
「江稚漁?」
他朝我靠近。
「大半夜的,你蹲在這裡嚇唬我?」
我搖頭,瑟縮著環住自己的身體。
十五歲的少年已經長得很高了,他半蹲下來時,也依舊高了瘦弱的我一個頭。
見我不吭聲,少年的目光落在了我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傷痕遍布。
他伸手想去摸,我警惕地躲過了。
許久,我才聽到程斯景悶悶的嗓音:
「江稚漁,你不用害怕,以後你不會再是一個人。」
那之後,程斯景對我很好很好。
怕我上學不適應,硬是要送我到班級門口才肯罷休。
放了學,也總是在第一時間在門口等著我。
到了後來升上了高中,他們圈子裡的人開始鬧了玩笑。
說我是他的小媳婦。
程斯景沒反駁,隻是溫柔地摸著我的腦袋:「嗯,羨慕嗎?」
那之後,程老夫人對我的看法改變了。
我被她培養著成為一個完全符合程太太的角色。
她說。
與其以後讓程斯景娶外頭那些不入流的驕縱大小姐,不如從現在開始,為他量身定做一個合格的程太太。
可,在程老夫人要為我們訂婚的那一天起,程斯景不再對我好了。
他開始厭惡我的所有一切。
……
那之後過了大半個月。
程斯景依舊沒有消息。
我吃藥的頻率越來越高了,紀醫生不得已給我開了一些安眠藥。
睡得沉沉之際,我被佣人的聲音吵醒。
她推著我的肩膀,神色焦急:「先生剛才打來電話,讓太太您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
去哪?
我的腦袋渾渾噩噩的,卻看到屋子裡的兩三個佣人都在收拾著我的東西。
而我也被她們推著出了院子。
熟悉的車在面前停下。
車門打開,許久不見的程斯景回來了。
而盛寧寧,跟在他的身側,朝我無辜地笑著:
「不好意思啊江小姐,這裡依山傍水的適合養胎,就隻能委屈你咯。」
4
我看向程斯景,有幾分不可置信。
從訂婚開始的這三年裡,程斯景玩得再厲害,都不會將我趕走。
「我在市區有個大平層,不算委屈你。」
程斯景語氣薄涼,摟著盛寧寧的肩膀離得更近了一分:「江稚漁,這是你欠寧寧的。」
我僵著身體,語氣低喃:「阿景,你別趕我走。盛寧寧她隻是……」
程斯景打斷了我:「江稚漁,這裡是我家,讓誰住進來,是我說了算。」
程斯景說,這是他家。
我失了幾分力氣。
很快地被佣人推進了車裡。
市區的大平層,收拾得幹淨整齊也寬敞明亮。
可卻空得令人害怕。
那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又來了,安眠藥已經沒了,輾轉反側的,一夜未睡。
好不容易熬到上班點,到公司時,我被人事告知。
我被程斯景辭退了。
拿著那份辭退通知書,我上樓找了程斯景。
門半掩著,盛寧寧的聲音分外清脆。
「什麼不小心,我可是故意把套套給扎破的。」
「哼哼,我就說嘛,隻要我懷孕跑了,阿景肯定會把我追回來。」
「江稚漁啊?哈哈哈你可不知道,那女人身材幹癟得前後都一樣,阿景都懶得碰她呢。反正我現在有了孩子,阿景肯定什麼都聽我的。」
「江稚漁不離婚也得離,總不能拆散我們一家三口吧?」
5
我猛地推開門。
盛寧寧驚呼了一聲後掛斷電話。
看到是我,她又得意地揚起了下巴:「江小姐啊,我不是讓阿景辭退你了嗎,你還待在公司做什麼?」
所以,我被辭退,是盛寧寧要求的嗎?
我突然升起了幾分不甘心。
盛寧寧和他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而我陪伴了程斯景十二年,為什麼被丟下的那個,還是我。
「盛小姐,我說過了,阿景不可能娶你,程奶奶也不會承認這個孩子。」
我無助的,把自己所有的底氣都給拿了出來。
卻隻遭到了盛寧寧的嘲諷:「江稚漁,你知不知道,阿景最討厭的就是你拿程老夫人出來壓他嗎?」
「況且,你信不信,就算我千倍萬倍比不上你,他也依舊會站在我這邊?」
她剛說完,突然往後退了兩步,面色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好疼啊,阿景,江小姐想要害我們的孩子!」
身後猛地有一道力,把我推開了。
抬眼就對上了程斯景冰冷得可怕的臉色:「江稚漁,你又想對寧寧做什麼?!」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做!」
我解釋著,語氣急切:「阿景,我什麼都沒有對盛寧寧做。你的辦公室不是有監控嗎,你,你隻要看看監控,就可以知道……」
就可以知道盛寧寧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單純,就可以知道盛寧寧是在侮蔑我。
「阿景,我,我好疼!」
盛寧寧也慌了,拽著程斯景的衣袖,眼神亂瞟。
可我全身心的,隻看著程斯景,不甘和委屈的情緒壓著我。
盛寧寧沒他想象得那麼好,他能不能不要為了盛寧寧,拋棄我?
「不用看監控。」
程斯景接下來的一句話,徹底將我打入深淵:
「江稚漁,寧寧鬧脾氣也好,耍性子也好。她懷著孕,你就應該讓著她。」
6
眼前似乎恍惚了一瞬。
朦朧之中,我又看到了我爸媽兇神惡煞地將棍子打在我身上。
「弟弟偷錢怎麼了,你做姐姐的,就應該替他頂著。」
胸悶得我喘氣都有些困難,我捂著胸口,為年少的我不甘,也為這十二年的江稚漁不甘:
「阿景,那我的工作呢,憑什麼工作也要我讓?」
程斯景蹙著眉,眼裡毫不掩飾的厭惡:「江稚漁,要不是奶奶,你怎麼可能進得了程氏。」
程斯景總是誤會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程老夫人給的。
所以他忽略了我大學年年前三的成績,認為我進程氏都是靠著程老夫人。
所以他忽略了最開始承認我是他小媳婦的自己,認為這一場婚姻是我讓程老夫人用來綁住他的枷鎖。
「一份工作而已,這裡有二十萬,夠不夠你過渡?」
一張銀行卡甩到我面前,程斯景說:「江稚漁,別來礙眼,也別再做程家的寄生蟲。」
我險些都要站不穩。
我從沒想過十二年的相處,在程斯景眼中,和我父母一樣。
認為我是多餘的寄生蟲。
「好。」
我看著程斯景,語氣哽咽,卻很重地點了點頭。
我不會再賴在程斯景身邊了。
7
錢我收下了。
我沒再去程斯景的大平層,在靠南的地方租了一套小房子。
我的狀態越來越不好了,整天渾渾噩噩的,在不被愛不被需要的痛苦中反復掙扎。
我用了十三年的時間去當女兒,卻被批判不如一個兒子。
於是我又用了十二年的時間去學習做程太太,可是到後來,也不過是一無所有。
在又一次暈眩得幾乎要呼吸不過來時,我的心理醫生建議我:
「江小姐,如果無法從過往中獲取活著的意義,不如索性全部拋開。」
面前的紀喻遲看著我,語氣溫柔:「江稚漁,如果那些都沒有,現在的你,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
我搖頭,想不出所以然。
紀喻遲神色越發溫柔了:「江稚漁,既然沒有目標,那我給你定個目標好不好?你聽話的,把這些事都做完,就當作是我,拜託你的。」
他遞給我一沓小賀卡。
裡面寫著很多小事情。
看一場愛情電影。
去遊樂場玩一次旋轉木馬。
看一次海邊的日落。
去找到極光。
……
我很聽話的。
把小卡片揣在包裡,每天都會找一張出來,做著上面的小事情。
紀喻遲是個很敬業的醫生,在很多事情上給我提供了不少幫忙。
前去旅遊前,他給我託關系找了朋友作為領隊。
於是我看到了化作心形的漫天極光,看到了風吹而落成白馬的瀑布,看到了水天一色的天地海面。
在流星落下的那一晚,紀喻遲跨過十幾個小時的時差告訴我:
「江稚漁,能不能幫我許個願望?」
「什麼?」
「我希望江稚漁找到自己。」
8
漫長的旅遊結束,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後。
我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我照顧著小區的流浪貓,在陽臺上種著一些植物。
程斯景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給自己挑選鮮花。
「你這一個多月去哪了,給你打電話也不接,江稚漁,我們見一面。」
我下意識地想要說「好」,可是話到嘴邊,我看著跟前的鮮花頓住了。
「有什麼事嗎?」
「看你S沒S。」程斯景的態度瞬間惡劣了不少:「怎麼,以我們現在的關系,見一面都要找理由?」
什麼關系?
差一張離婚證的夫妻關系嗎?
是了,我也該和他提出離婚了。
我不想當後媽,也不想一直看著程斯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天地廣闊,風景諸多,我不想再做別人口中的江稚漁。
9
到咖啡廳的時候,程斯景竟然罕見地先到了。
他的眉眼之間帶著幾分躁意。
回來這幾天我也聽說了程斯景的事情。
盛寧寧懷孕三個多月了,和程斯景的爭吵越來越多。
鬧得最歡的一次,程斯景直接讓盛寧寧打胎。
盛寧寧哭著,鬧著。
程斯景的兄弟都在說他隻是隨口一說,可我在看到程斯景的那瞬間,我看懂了。
他是真的不想要盛寧寧肚子裡的孩子。
「明天搬回來,奶奶那邊已經發話了。」
程斯景吩咐服務員給我上了一份點心和牛奶。
我突然想起了十八歲那年的高考。
程斯景燦爛如陽,站在陽光下,手裡捧著慶祝的蛋糕。
「恭喜我們家小漁高考順利。」
迎著人群,挺拔卓越的少年眼裡卻隻有我。
可時光恍惚,所有的都變了。
握著熱牛奶,我問:「盛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程斯景的嘴角似乎上揚了一瞬,語氣還是冷冷的:「怎麼,你介意她?放心,你不是仗著有奶奶撐腰嗎,程太太這個位置……」
「就讓給盛小姐吧。」我接過了程斯景的話。
男人的臉色有一瞬間崩潰,咬牙切齒地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