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是她的備選。」
原來如此啊。
我感慨道:「夫君還真是可憐吶。」
殷岿凝視著我,眼尾破天荒染上了些笑意。
「無礙,我這不是,還有你嗎?」
我眼皮一跳,險些失態。
5
殷岿不知。
他從未出現在我的選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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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從來沒有人給過我選擇。
我還是將沈茵茵安頓在了殷府。
她說,她無處可去。
「秋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不管我!」
「當年,還是多虧了我,你才能嫁給阿岿的!」
我額角跳了跳,道:「你放心,我怎麼會不管你呢?」
沈茵茵的住處緊挨著殷岿的書房。
她滿意之餘,似想到了什麼,眼神閃爍。
「秋畫,你現在是不是還和殷岿睡在一處?」
我點了點頭。
她的笑變得十分勉強,道:「那是平頭百姓的過法,體面的世家夫妻該有自己的院子,你們這樣實在有些上不得臺面。」
「是這個理。」
我的笑意裡帶著諷刺。
另一頭,我派人去調查了永安王府發生的事。
傳回來的消息與我料想的差不多。
永安王凌寒夜娶沈茵茵時,曾立下誓言,永不納妾。
至今仍有很多人記得,他曾在大庭廣眾之下道,一生一世一雙人。
天造地設的一對,羨煞旁人。
可終成眷屬的大結局不過三年,便出了一樁醜聞。
凌寒夜確實未納妾,卻有了個外室。
三人廝打之時,凌寒夜口不擇言道:
「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兩年前,殷岿為你擋刀那次,你曾握著他的手說,若他能活下去,你必不會負他!」
沈茵茵辯解道:「那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後來並沒有真的與他發生什麼!」
「是啊,殷岿說願為你休妻,你說無理由不可休妻。」
「所以,殷岿找了兩個花樓常客去堵賀秋畫,隻可惜老天爺也看不過去,兩嫖客被路過的人打翻在地……」
我想起了這事。
那日我赴宴去,賊人攔路,幸好有人舍命相救。
救我的人受了重傷,卻說無悔。
因為,我救了他久病的妻子。
原來竟是這樣。
三人的爭執,以凌寒夜護著外室離開收尾。
後來,沈茵茵便冒雨尋了過來。
這麼一看,殷岿比凌寒夜更適合當男主。
比凌寒夜大度,還比他更加偏愛沈茵茵。
偏愛到,旁人在他眼裡都如草芥。
侍女匆匆跑了過來,說,沈茵茵要住進殷岿屋子裡。
我慢悠悠過去時,沈茵茵已將我的東西都扔到了外頭。
瞧見我,她臉上有一絲歉意,但不多。
「秋畫,沒有阿岿在身邊,我實在睡不著。」
「以前,都是阿岿給我講睡前故事,哄我入睡的,你能理解吧……」
我笑著聽著她漏洞百出的話。
見我不接招,她有些急了,嗓音越來越大。
「這本來就是我的位置!」
「況且,你根本就不喜歡阿岿,不是嗎?」
原來,她都知道啊。
「你現在霸佔著這個位置不願走,難不成是喜歡上了阿岿?」
我嗤笑了一聲,道:
「怎麼可能?」
我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上一個曾找人侮辱我的男人。
我身後傳來碎裂的聲響。
我回頭看去——
殷岿不知站了多久。
6
殷岿腳邊是一個碎裂的瓷瓶。
前些日子,他在我沐浴時誤闖了進來,看到了我背上交錯的疤痕。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自從父親發現我身上的疤痕難消後,他就改用不留痕的竹鞭打我了。
殷岿怔怔地看了好久,直到我出聲趕人。
他說,他會為我尋來上好的藥消除我的疤痕。
我說我不需要,但他好像沒聽進去。
他日日奔走,終於找到了。
瓷瓶裡頭傳出來的藥味,名貴幽香。
此刻。
殷岿的目光避開了我。
他冷冷地吩咐侍從將沈茵茵扔出去。
沈茵茵掙扎叫喊,掉了兩滴眼淚。
「阿岿,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的聲音很快就遠去了。
院子裡恢復了安寧。
「賀秋畫。」
殷岿突然開口,聲音喑啞低沉。
我看向他,等著他問我,到底對他是何意。
我不是傻子。
這兩年相處,我能感受出來,殷岿對我有點意思。
但這點稀薄情誼,甚至說不上是愛情還是友情,怎麼著也越不過沈茵茵去。
他現在對沈茵茵這般狠心,不過是為了報復她之前的所作所為。
愛之深,才恨之切。
而我,隻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成親三年來,宅子裡的事,我處理得事事妥帖。
逢年過節,權貴之間的人情往來,從不出錯。
天冷加衣,夏來添冰,也從不曾落下。
不僅如此,我還從不因他追著沈茵茵跑,夜不歸宿而吃醋生氣。
七夕節,他被沈茵茵放了鴿子,恰逢我那日起了興致,親自下了廚,便給他端了一份去。
冬日嚴寒,他在風裡等了沈茵茵一個時辰,我去給他送了御寒的衣物。
我做這些不是不求回報的。
我想要的東西很多。
我要用殷家的錢財、人脈、地位,讓自己過得舒心。
我很早之前想過一走了之。
可天大地大,卻無女子容身之處。
年輕貌美,細皮嫩肉,仿若小兒抱金。
若是再換個人嫁,也隻是到了另一個火坑。
我這些年都在為自己耐心籌謀,借著管家之權中飽私囊,在外置辦產業。
無人給我選項,我便自己找一條路出來。
安安靜靜,慢慢地磨。
總有一日,水滴石穿,豁然開朗,前路光明。
這些斷不可被殷岿知道。
我等著殷岿問話。
然後,我就會溫聲細語地告訴他,我剛才隻是氣急了口不擇言。
我雖然一開始不歡喜他,可人心是肉長的,人非草木,我已然心悅他,隻是自己沒有察覺罷了。
幸好這次沈茵茵來了,嫉妒之心衝頂,令我意識到了自己的感情。
多麼完美的說辭啊,隻等殷岿張口。
可我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他下一句。
他隻是喊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就轉身走了。
腳步倉促,仿佛生怕聽到什麼不想聽的話。
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突然想到書裡的設定,頓時呆在了原地。
7
書裡說,凌寒夜武藝高強,是良將之才。
果然,他帶兵擊退蠻族,保邊疆數十年安寧。
而殷岿,七歲對弈不再逢敵手,有輔世之能,多智近妖。
他冷心冷情,剔透聰慧。
唯有面對沈茵茵,明知是S路,還一頭撞了進去。
我沒有沈茵茵這樣的特權。
看來,殷岿看出了我的真情實意。
想到這裡,我手腳有些發冷。
我慌忙吩咐侍女去燉煮一碗羹湯。
入夜。
我親自端著羹湯給殷岿送了過去。
我到時,殷岿正在和自己對弈。
隨著我跨過門檻,殷岿夾著黑子的手指輕輕顫了顫。
黑子落在了一個沒用的地方。
我捏緊了手裡的碗。
一不慎,被燙到了指尖。
殷岿連忙起身過來,接過我手裡的羹湯,抓著我的手查看。
隻是有一點紅罷了。
我道:「不礙事,夫君無需擔憂。」
殷岿這才回神,神情有些僵硬,耳後悄悄紅了。
他小口抿著羹湯,端雅斯文。
「多謝夫人。」
他神色如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長舒一口氣。
就寢時,我狠了狠心,假裝不經意挨上了殷岿。
緊挨著我的身軀僵硬如鐵,卻動也不敢動。
就在我要睡著之時,一隻手輕輕將我摟過,與殷岿更近了幾分。
近到我能聽見他打鼓一樣的心跳聲。
翌日。
我馬上派人安置好了沈茵茵。
她對我不再偽裝。
她咒罵我鳩佔鵲巢之時,我正在盤算,三十萬兩雪花銀夠不夠我奢侈地度過下半輩子。
答案是不太夠。
我想再撈一些。
唯有讓殷岿多被沈茵茵勾出去走走,我才有時間做小動作。
想完了,我便開始為沈茵茵出謀劃策。
沈茵茵戒備地看著我,試探道:「你當真願意把阿岿這麼好的男子,還給我?」
為了取得她的信任,我將已得知殷岿找人侮辱我的事,告訴了她。
沈茵茵眼中閃過快意,道:「確實如此。」
「你應該也還記得,阿岿之前滿心滿眼都是我的模樣,他現在隻是和我鬧脾氣。」
「你對他而言,和那些令他厭惡的世族宗婦沒有任何區別,不過是勝在近水樓臺,他習慣了你罷了。」
說得太有道理了。
我連連點頭。
回到殷府後,我依舊想方設法與殷岿親近。
我不知道這有沒有用,但我需要他對我放下戒備。
在我離開前,不能被他看出端倪。
沈茵茵日日來。
殷岿始終閉門不見。
沈茵茵不在乎名聲,用起了負荊請罪那一套。
門房繪聲繪色地說著沈茵茵那鮮血淋漓又堅韌不屈的模樣。
殷岿仍舊不為所動。
。
倒是我打了個噴嚏,他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還請了大夫來給我診脈。
難不成,他真的喜歡上我了?
8
不可能,不可能。
忠犬哪有認二主的道理?
在我的故意放縱下,沈茵茵暢通無阻地進了殷府。
她吃了酒,腳步踉踉跄跄,一把抓住了殷岿的手臂。
「阿岿,你為什麼不要我了啊?」
「我真的後悔了,難道人就不能犯錯嗎?」
殷岿掙脫開她的手,退後了兩步,冷冷地看著她。
「阿岿,我終於明白你對我的感情了,我不會再辜負你了,我會像你愛我那般愛你!」
她說得信誓旦旦,甚至說,若有假話,天打雷劈。
殷岿沒有搭理她,但也沒有離開。
我站在殷岿背後的花叢裡,看著這一出戲。
沈茵茵瞧了我一眼,開口道:「阿岿,賀秋畫根本就不愛你,她隻是想要榮華富貴。」
說著,她站了起來,撲進了殷岿懷裡。
「她根本就對你無意!」
殷岿的背影僵了一瞬。
「賀秋畫是我的妻子,不需要你來評判。」
沈茵茵笑了起來。
「所以阿岿,你早就知道了吧,為什麼還要自欺欺人呢?」
「這世間,唯有我愛你……」
「閉嘴!」
殷岿將沈茵茵猛然推開,甩袖離開。
沈茵茵跌倒在地,咬著唇,忿恨地瞪了我一眼。
當夜。
我還未睡著,殷岿就將我摟了過去。
「賀秋畫。」
他念著我的名字,語調很輕。
和三年前洞房花燭夜,那冷冰冰的樣子,已是天差地別。
我睫毛顫了顫,不敢應聲。
過了許久,方才聽到他一聲嘆息。
「沒事,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說著,他在我的額頭落下一輕柔的吻。
哀傷卻又克制。
第二日一早。
我直奔沈茵茵住處。
將她從睡夢中硬生生喊起來。
她正要罵我,我直接扇了她一巴掌,問道:「你還想不想要你的阿岿?」
「你再不拿下殷岿,就沒有機會了。」
我勸她下一劑猛藥。
可她對自己狠不下心。
我沒有時間了。
殷岿這般聰明,我這些把戲能瞞多久呢?
沈茵茵最終被我說服。
最老土簡單的戲碼,往往最有效果。
就像殷岿曾經想對我做的那樣。
沈茵茵的親筆信被送到了殷岿手裡。
她說,她給自己喂了藥,如今就在京城最大的花樓裡。
她這樣做不是為了逼殷岿。
而是讓自己S心。
殷岿若是不來,她往後也沒有臉面再纏著他了。
看完書信,殷岿眉毛都不曾動一下。
我心裡沒底,故意冷哼道:「這樣離經叛道,果然是鄉野女子。」
殷岿不是討厭我這樣的世家女嗎?
我就讓他好好看看,世家女有多麼做作冷漠,多麼惡毒小氣。
「若她沒了貞潔,還有什麼顏面活在這世上?」
殷岿看了我一眼,眼眸暗沉得叫人心驚。
恰在此刻,我安排的侍女來匯報:
花樓裡有個女子衣衫不整,倚靠在欄杆上喊著「阿岿」。
已經有許多人在外頭看了。
還有不少男子蠢蠢欲動。
殷岿折斷了手裡的毛筆,手心被劃出了鮮血。
落在了雪白的宣紙上,氤氲開一朵花。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一滴一滴,砸在床前的芭蕉上。
侍女匆匆進來,呈上一塊玉佩。
上頭一面刻著「殷」字,一面是殷家的家徽。
殷家的少家主玉佩,亦是殷岿曾給沈茵茵的定情信物。
「沈姑娘說,她不配擁有它了,如今物歸原主。」
殷岿久久沒有接過玉佩。
侍女忐忑不安地跪著。
我的心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