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
“你竟然敢打我!”
“我爸媽都沒打過我!”
我活動著手腕,輕笑了一聲。
“正好,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
“原生家庭沒有給你上到的課,終歸是要出去上的。”
“再附送你一句。”
“忠於國家忠於黨,三姐就該挨巴掌。”
一旁的程砚書猛地鉗制住我的手腕,暴呵道,“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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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我被這突如其來地怒吼聲怔了下,理智倒是恢復了。
差點忘了還有個他。
我譏笑著,抬起腿,踹向他的褲襠。
在他吃痛松開我的時刻,哐哐兩下,左右開弓,扇在他臉上的響聲更為清脆。
我沒想到,幾個耳光竟會讓程砚書迅速改了口風。
他捂著紅腫的臉頰,含糊不清地向我道了歉。
並承諾會讓吳悠明早天一亮就搬出去。
也提出會找靠譜的第三方機構公平公正的鑑定房屋損耗,照價賠償。
最後,言辭懇切地表示會跟雙方父母解釋清楚前因後果。
態度轉變之大,令我瞠目結舌。
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他願意配合,我也沒必要再浪費警力。
5
可我到底低估了程砚書顛倒黑白的能力。
我甚至都還沒走出單元樓,我媽興師問罪的電話就打來了。
一通疾言厲色的指責。
說訂婚和結婚一樣,不能兒戲。
說請柬已經發出去了,不少親朋好友都已經在酒店歇下就等明天吃席。
說大家對我和程砚書的感情和睦都有目共睹,這時候突然取消訂婚是給別人平添笑話,丟人現眼。
說我也不再年輕。
又說程砚書不過是怕我生氣才選擇瞞著我,這叫善意的謊言,反正也沒發生什麼實質性的越軌行為,讓我不要上綱上線,任性妄為。
我面無表情的聽著,對我媽會說出這番話毫不意外。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父母就是那種典型的打壓式教育孩子的家長。
從小到大,和別人發生衝突後,不管我是有理還是無理,永遠是一味的數落我的不是。
久而久之,我逐漸養成了溫吞的性格。
對於他們那些莫須有的指責從不反駁,也盡可能的滿足他們的要求。
但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何況其實我骨子裡的倔強,利己主義,卻在那種成長環境下與日俱增。
譬如今晚。
在意識到自己被“背叛”後,傷心是有的,但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怎樣能將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
其實如何可以的話,我恨不得程砚書雙倍奉還我在他身上花費的時間精力和財力。
又怎麼會因為怕丟臉而委曲求全。
一陣晚風吹過,帶起絲絲涼意。
我收回思緒,任聲音在風中飄散。
“分手是我提的,這婚誰愛結誰結吧。”
電話那頭靜默了兩秒。
我知道我媽在震驚什麼。
畢竟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反抗了他們的意願。
6
第二天一大早,我聯系了律師朋友,又通過朋友,找到了專業的定損機構。
領著一群人打開房門時,一股酸臭味撲面而來。
我走在最後面,正詫異五個人高馬大的工作人員為什麼堵在門口。
門內就猛地響起女人的尖叫聲。
順著工作人員讓出的道望去,我輕嗤一聲,笑了。
這下,是真的捉奸在床了。
哦不——
是沙發。
程砚書被我的嗤笑聲弄得惱羞成怒。
“常笑,你這是幹什麼!”
我望著兩人手忙腳亂顧頭不顧腚的狼狽模樣,無辜的攤手,
“房屋定損啊。”
程砚書咬牙切齒,“我不是說了,我會找——”
“不好意思啊,”我掏出房產證,晃了晃,似笑非笑地打斷他,
“我等不及了。”
定損的過程還算順利。
一小時後,工作人員確定了賠償的責任方和具體金額。
緊接著,是程砚書的驚呼:
“四十萬!常笑,你搶人啊!”
“怎麼了?”
我有些詫異地挑眉,
“這些都是根據你當初給我列的報價清單定的,你不會有什麼疑義吧?”
程砚書的嘴張了又合,最終在對上律師朋友深沉的目光後,移開了視線。
我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他當初所謂的花費明細,是虛假的,拉高各種單價後的產物。
可笑我當時基於信任,竟掃都沒掃一眼那些金額明細就直接給他轉賬了。
不過還好,兜兜轉轉,他也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在工作人員的見證下,吳悠開始磨磨蹭蹭的收拾行李。
程砚書在一旁漲紅著臉,支支吾吾地叫我,
“那個……能不能再寬限兩天?”
“你知道,我對A市也不熟,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合適的房子。”
我冷笑了聲,“所以昨天答應我的話都算放屁?”
“還是你想再挨兩巴掌?”
提起這個,程砚書的臉順便漲成了豬肝色,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倒是吳悠像瘋了一樣衝過來,聲音尖銳:
“你跟她服什麼軟,傻不傻。”
“人家早掉錢眼裡去了,哪有半點顧念舊情的意思。”
“也就是你,還悶悶不樂的借酒消愁了一晚上。”
“有些人啊,生性涼薄,是沒有心的。”
我偏頭看她,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怎麼?你臉也痒了?”
7
盡管一波三折,好在礙眼的人總算搬出去了。
幾乎是那兩人前腳扛著大包小包剛出門,我後腳就搖了家政公司。
畢竟男人髒了可以扔掉,但房子是無辜的。
打掃完衛生,我又在朋友的陪同下重新購置了新的家具。
看著整個房子煥然一新的樣子,我重重的吐了口氣。
現在,我和程砚書之間,就隻剩經濟糾紛了。
我深知,程砚書沒什麼錢。
一個月薪五千的打工仔,能有什麼存款呢?
因此,當程砚書三番五次對賠償金顧左右而言他時,我一點也不意外。
隻是將準備好的律師函發了過去。
程砚書更是連裝都不裝了。
“嚇唬誰呢?”
“不是要報警嗎,怎麼整上廢紙了?”
彼時,我剛籤下了一個大單,心情不錯,於是順手“好心”的給他普法:
“報警後按照流程會先讓雙方協商,顯而易見,我跟你協商不了一點。”
“所以隻能,法院見。”
他繼續擺爛:
“告吧告吧。”
“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在C城,你在A城。何況我名下隻有欠款沒有存款。”
“建議你呢,晚一點再起訴我,否則訴訟費都拿不回來。”
就這樣,關於賠償的事,程砚書一拖再拖。
似乎吃定了我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可他顯然,不夠了解我。
一個久違的休假日。
我以疑似丟失了貴重物品為由,以業主的身份,調取了發現程砚書“劈腿”那天,單元樓電梯和小區公共區域的監控。
監控上清晰的顯示:
程砚書是當天早上八點抵達的小區門口。
八點零五分,獨自乘坐電梯上了樓。
八點十五分,吳悠紅著眼眶捂著嘴,哭哭啼啼地乘坐電梯下樓。
半分鍾後,程砚書追了下去。
八點二十六,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到小區,發生爭吵,並伴隨著肢體接觸。
八點三十一分,程砚書在電梯裡禁錮住吳悠,低頭,湊近,兩人一路親得難舍難分。
我面色平靜的看完,一轉頭,拿著手機替我錄像的朋友已是目瞪口呆。
半晌,才回過神來,“抓馬,太抓馬了。”
我垂下眸,微微一笑。
越抓馬才越有利於我追回屬於我的錢,不是嗎?
8
拿到視頻證據後,我並沒有急著大肆宣揚。
而是從好友列表裡,找到了程砚書的好哥們兒。
用轉賬功能確定他沒有刪除我好友後,開門見山的表明了來意。
其實我的目的很簡單。
隻是想多了解一下吳悠在程砚書朋友圈中的存在感。
為我順利拿回錢增加籌碼。
大抵是程砚書並沒有跟朋友透露和我分手的真相。
當我問起吳悠時,他那位哥們兒還在盡心盡力地替他解釋。
“弟妹,這你是真冤枉小程了。”
“吳悠和我們幾個都挺熟的,就是圈子裡的小妹妹,僅此而已。”
“誰沒有個從小玩到大的小團體呢,這麼多年的革命友誼自然比常人深厚,你說是吧?”
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禮貌的道謝後,點開了和程砚書的聊天框。
點擊視頻,發送。
“還錢還是出名後再還錢,你選一個。”
“未婚夫劈腿,竟帶著小三糟蹋未婚妻的婚房,這樣的新聞爆出去還挺炸裂的,你說呢?”
那頭。
正在輸入中的字樣在他的昵稱欄裡反反復復出現了好幾次。
最終,我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
“常笑,在你眼裡,錢真的比我們三年的感情重要嗎?”
“不,我不信!”
“那件事發生以後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開始易怒,暴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什麼?”
說著,他哇的一下哭出聲來,一把鼻涕一把淚:
“因為我他媽恨啊!”
“一開始,我是真的單純想為吳悠行個方便,我承認,有在朋友面前裝闊的成分,但也僅此而已。”
“訂婚前一天,我之所以瞞著你回A市,是想偷偷把她哄走,我發誓,在那天之前,我連她的手都沒拉過!”
“後來……”
說到這,他嘆了口氣。
“後來的事你都看到了,是我鬼迷了心竅。”
“對不起,我不作了,我保證和她斷交,你別和我分手好不好?”
“我知道,你也是還愛我的,否則也不會拿這東西威脅我……”
說實話,我沒想到走到這一步他還能演上一出渣男懺悔錄。
以至於震驚到忘了打斷他。
直到他越說越離譜,我才回過神來。
“差不多得了。”
“有這闲工夫,還不如抓緊湊湊錢。”
“你我心知肚明,這麼大數額,純靠賴呢,是賴不掉的,不過是拖一天算一天罷了。”
“讓你拖到現在已經算我仁至義盡了,程砚書,我的耐心有限,我說到做到。”
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9
慶幸的是程砚書還是個“要臉”的偽君子。
這招對他還算奏效。
距離那通電話不到三十個小時,程砚書衣冠楚楚地出現在我家門口。
門鈴響起的前一秒,我媽還在皺著眉數落我退婚那事太意氣用事。
轉頭看到程砚書,又立刻換上一副和煦的笑臉。
“小程今天怎麼有空來啊?”
“是來找笑笑的吧,我剛還教育她來著呢,她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倆好好聊聊,爭取早日解開心結,我看這次也別訂婚了,直接領證吧。”
一開始,程砚書還面帶微笑,安靜的聽著。
漸漸地,目光變得復雜起來。
到最後,頗為遺憾的看了我一眼,衝我媽搖頭。
“抱歉阿姨。”
“我今天來,不是和常笑再續前緣的。”
話落,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證件,攤開。
“事實上,我已經結婚了。”
說著,又騰出另一隻手,從另一邊的口袋裡摸出一張銀行卡,十指並用推到我面前。
是我從前給他應急的那張副卡。
“卡裡有六十萬,密碼是你的生日,我答應你的,我做到了。”
“從今以往,勿復相思。”
他顧自表演著深情。
我沒拆穿他的裝逼,隻向他投去一個看傻子似的眼神,眼疾手快地將卡收起。
至此,再無心觀看他哗眾取寵般拙劣的表演,忙著查詢餘額。
在看到那串數字穩穩當當地躺在賬戶裡時,終於長舒了口氣。
正在這時,程砚書也起身告辭。
我則是我媽的眼神S下,敷衍地將他送出門。
吳悠就站在門口等他。
程砚書的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而後毫不避諱地摟過吳悠的腰,看向我,有點耀武揚威的意思。
“行了前女友,就送到這吧。”
“我老婆來接我了。”
老婆兩個字的腔調,他咬得格外古怪。
見狀,吳悠配合地低頭害羞,“親愛的,說起來,我還真得感謝小姐姐,忍痛割愛。”
兩人眉來眼去,望著望著,竟當街熱吻起來。
一邊親,程砚書還一邊分神觀察我的表情,企圖從我臉上看到點諸如傷心失落的情緒。
不過很可惜。
此時此刻,我滿心滿眼都是我那失而復得的人民幣,壓根沒空分給他一絲眼神。
隻差把臉笑成一朵菊花。
10
那天之後,我拉黑了關於程砚書的一切,全身心投入了工作。
再次聽到程砚書的消息,是在一個朋友的生日派對上。
朋友說,程砚書不知在哪發了財,不僅買下了我隔壁的房子作為婚房,更是將和吳悠的婚禮定在了巴釐島廣發請柬,消費水平直線提高。
“你說,這渣男還挺戲精的哈?難不成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是在裝窮?現在攤牌不裝了,還好意思舔著臉跟你做鄰居,真是惡心。”
我隨手捧起果盤上的西瓜。津津有味地吃著,還不忘淡笑著安撫替我忿忿不平的朋友,“他愛住哪住哪,翡翠城那套房子,我已經掛出去了。”
這事是在公司總部的調令下來那天去辦的。
一個月後,我如期踏上解鎖新地圖的航班。
生活重新歸於平靜。
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跟程砚書扯上關系,卻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
對方聲稱自己是某某金融的工作人員,語氣兇狠地質問我和程砚書的關系,並威脅我盡快轉告他還錢。
掛斷電話後,我去了趟警局。
這才知道,原來程砚書當初還我的那四十萬,是他從各路貸款軟件上借的。
零零散散,總共借了六十多萬。
不僅如此,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朋友面前立著低調的有錢人人設。
就連火速跟吳悠結婚買房子,也是為了立人設。
實際上,房子是以吳悠的名義貸款買下的,在將錢花光還不上貸款後,還利用夫妻關系,以吳悠的名義借了不少錢。
錢到手後,程砚書就失蹤了。
吳悠不得不承擔起房貸和自己名下各路貸款。
至於程砚書,據說是在偷渡的黑船上被海關扣下。
聽到這,我忍俊不禁。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程砚書再如何充大款立人設,骨子裡一如既往的摳搜還是在關鍵時刻害人害己。
很久之後,我在烤魚店碰見過吳悠一次。
臉色蒼白,頭發枯黃,嘴唇幹涸。
穿著灰撲撲的工作服,瑟瑟縮縮的樣子。
再沒有初見時趾高氣揚的樣子。
同行的朋友吃過全乎的瓜,低聲感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聽說她並沒有追究程砚書的責任,甚至為了替他還貸知三當三,懷孕後挺著肚子去男方家要錢,被原配弄得終生不育,這不,隻能灰溜溜地端盤子掃地。”
“就這樣,還不肯跟程砚書離婚呢,活該她挖一輩子也菜。”
我點頭,意有所指,“是挺可憐的。”
這下,還真成程砚書的野生媽咪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