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戀十年,他為我做過無數荒唐事。
學生時為我打架,頂流期鬧著官宣。
確診絕症後,我第一個念頭是,他該怎麼辦?
那個愛我愛到發蠢的男人,沒了我該怎麼辦?
可當看見,他與別的女人約會時也極盡溫柔的樣子,我才後知後覺——
他會過得很好,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悽然一笑:「那就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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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動靜,本就睡得不安穩的我,迷迷糊糊睜眼。
玄關處,黎煊一身黑色大衣,腳邊是行李箱。
帶著外面的風雪寒意回來了,風塵僕僕,神色間難掩疲憊。
我神情愣怔,定定看著他。
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夢到他了。
在外清冷自矜的高嶺之花影帝,眼下卻軟著嗓子喊我老婆。
他喉間溢出笑意:「老婆,我回來了。」
說著,便走近想要抱我。
但顧及身上冰冷,他快步走去臥室,找了身柔軟舒服的家居服換上。
這才坐到沙發上,抱住我,捉住我指尖泛涼的手。
「老婆,你怎麼不回臥室裡睡?你的手怎麼那麼冷?」
在我面前,黎煊總是格外溫柔,像剝掉利爪的猛獸,露出柔軟的肚皮任我隨意揉弄。
「你怎麼提前回來了,之前不是說三天後回來嗎?」
「昨天視頻裡看你心情不太好,就讓助理訂了票。拜託了導演先拍我的S青戲份,就趕回來陪你了。」
拍戲趕工、日夜兼程,其中的辛苦,他一字不提。
隻是低頭親了親我,又抬起溫柔深情的黑眸與我對視。
我恍神片刻。
又是這樣,視頻電話中,我無意識的一句嘀咕「想他了」。
他便可以一完成工作,就馬不停蹄連夜跨省,奔赴一千多公裡的風雪回來見我。
相戀十年,結婚近五年,類似的荒唐事,他為我做過無數。
學生時代,為我跟造謠的人打架。
頂流時期鬧著官宣,想給我一份光明正大的愛。
成名後,不計其數的代言費、片酬統統打進我的卡裡……
這樣不惜一切給我安全感的事,他做得太多太多了。
就連他的經紀人,都無數次暗含深意地笑罵著跟我說:「黎煊啊,是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
安靜的客廳裡。
我神情怔忪,看著他眼底不似作假的深情。
心底突然湧上一股迷茫又悲切的無力感。
眼底的深情作不得假,可他出軌了圈內另一個女明星的事實,更作不得假啊。
2
一周內,先是確診絕症,後是收養了七年的貓貓高齡去世。
孤獨和無助像個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後壓到某根神經,一瞬間的窒息與眼淚就這麼來了。
那天清晨,我不管不顧地訂票,想要去找在外省拍戲的黎煊。
我也不知道找他又能怎樣。
但還是想從他的懷裡汲取溫暖,哪怕隻是一個擁抱的力量。
機票沒了,我買了最近的高鐵。
漫長的七個小時長途中,我走馬觀花地回憶了下自己的短暫人生。
這個世界給我的愛總是很吝嗇,少到我確診絕症的那天,放心不下的人也寥寥無幾。
確診絕症後,我第一個念頭是,黎煊該怎麼辦?
該怎麼跟他說出口呀。
那個愛我愛到發蠢的男人,沒了我該怎麼辦?
我想了很多,關於黎煊的以後。
畢竟我很快就沒以後了。
跨越一千七百多公裡,七個多小時的高鐵路途,抵達 C 城劇組附近時,已經是黑夜。
C 城夜雨多,傾盆潑下,讓人猝不及防,從頭冷到腳。
視線模糊,眼前遮擋視線的雨水,似乎怎麼擦都擦不幹淨,讓人情緒幾近崩潰。
漆黑的雨夜裡,讓那輛車內燈光微弱的景象,更加惹眼。
隨著車身不堪受力地搖晃著,暖黃色的燈光下,女人腦後原本飽滿的丸子頭漸漸變得松垮,隨時都要散開。
激烈動作間,女人掙扎著向黎煊索吻。
黎煊攥住她的手臂,掛在自己脖子後,然後低下頭深深吻了過去。
看來,他會過得很好,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踉跄轉身,悽然一笑:「那就好……」
身體被寒風吹得冰涼僵硬,眼神黯淡無光。
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隻剩下一身麻木的皮肉。
3
我認得那個女人,叫莊瀅,是個二線女明星。
雖然不算火,但演技不錯,常常憑借女二戲份豔壓女主角。
網上口碑風評都很好。
明明是黎煊搭檔次數最多的一個女明星,我卻從未聽黎煊主動提及過她。
好似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合作對象。
我無意間提過幾次。
黎煊都會神情不滿地,捉著我一通亂親,親得我意亂情迷:「屬於我們兩人的時間,就不要提那些不相幹的人了。」
可眼下擁吻纏綿的對象,也是那個女人。
在娛樂圈這個滿是俊男靚女名利場裡,我不是沒有擔心過黎煊移情別戀。
憑借極高顏值疊加精湛演技,黎煊因為一個小角色爆火升咖的那晚。
我既高興又忐忑。
忐忑自己不夠好,焦慮自己是否不夠漂亮。
可是愛人如養花,黎煊總是用實際行動訴說對我的傾心。
他拿到第一筆群演片酬,是衝去服裝店。
花光錢,給我買了一條心儀很久的裙子。
鏡子前,我笑著笑著哭了,罵他花錢沒有分寸。
他卻隻會傻樂著,誇我好看。
還揚言這條裙子勉強穿穿,未來一定給我買更貴、更漂亮、更配得上我的衣服。
後來成名了,他每次去國外看秀,都會給我買回來一堆高奢品牌服裝、包包。
除了沒官宣戀情,其他各方面,他都對我寵愛到極致。
4
凌晨的機場內,我的腦海裡還在久久重現那個不堪的場景。
病痛發作,劇痛席卷全身,我蜷縮在座椅上,冷汗打湿臉側。
一把扯住路過的工作人員,氣若遊絲地尋求幫助:「拜託……可不可以幫我倒杯熱水?」
熱水順著一大把藥片吞咽下肚。
工作人員俯身溫聲詢問:「您還好嗎?」
「沒事了,緩一會兒就好了,謝謝你……」
我努力彎了彎慘白的唇角。
良久後,藥效終於起作用了。
我拖著疲憊無力的身體,慢吞吞起身。
將捏皺的一次性紙杯,輕輕拋進垃圾桶。
指節上的東西,順勢被甩了出去。
慢半拍愣神了一瞬,我反應過來,是婚戒。
生病以後胃口差了許多,時常忘了吃飯。
原本大小合適的戒指,竟漸漸大了些,套在無名指上時常搖搖晃晃的,硌手。
凝神打量了眼垃圾桶內,不知是誰的嘔吐物大片蔓延,戒指上也沾染到不少。
隻猶豫了幾秒鍾,我就轉身離開了。
算了,髒了。
還是不要了吧……
機場廣播在提醒,該登機離開了。
5
帶著一身長途跋涉的疲倦,回到家裡。
我將自己窩在沙發裡,毫無困意。
不知是不是太孤單的原因,孤零零一個人,明明暖氣已經開得很足了,卻還是全身冰冷。
以前黎煊每次進組拍戲,還有貓貓檸檬在家陪著我,可它在幾天前的清晨,去了喵星。
指尖微動,再一次點開了手機相冊。
去時,在七個多小時的高鐵途中,我提前翻找出這個五年之約視頻,反復看了無數次。
一遍又一遍,回味著人生中為數不多的這點兒甜。
明明隻是一來一回,一天多的時間內,再次點開視頻,心境已然不再相同。
這個視頻,是我和黎煊 22 歲領完結婚證那晚,臨時起意錄制的。
兩人一起窩在出租屋的宅床上,說了很多甜膩的話,說給五年後的孟檸和黎煊。
「嗨嘍,27 歲的孟檸和黎煊,你們好啊!」
「啊哈哈哈不行,莫名有點尬是怎麼回事啊。」
我捂著臉笑,身後的黎煊一把將我攬入懷裡,低頭親了幾口。
掙扎著推開他,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那麼優秀的黎煊,五年後一定已經成為萬眾矚目的大明星了吧!
「還有黎煊昨天求婚時承諾的,在我人生第一萬天也就是 27 歲左右,玩遍全國,不知道是否實現了呀?」
……
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將彼此都納入了未來規劃。
「必須實現了。說不準你 27 歲那天打開這個視頻時,我們倆就在武漢的櫻花樹下親吻,或者在新疆欣賞長河落日,嗯……在廈門吃正宗的沙茶面也說不準呢?」
從始至終黎煊的眼神沒離開過我,含情脈脈盯著我。
「不許看我,看鏡頭。」
我多次提醒他看鏡頭無果,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喂,給你五年後的老婆看一個正臉好吧?」
他這才給鏡頭施舍了一個眼神,嗓音清冽:「喂,27 歲的黎煊,你一定要比現在更愛孟檸。」
6
22 歲的黎煊,隔著鏡頭與我對視,那雙精致的桃花眼裡盛著明晃晃的愛意。
難怪網上不少他的粉絲開玩笑,黎煊那雙多情眼看狗都深情。
鏡頭裡的我,羞得臉通紅,嘟囔著。
「五年後的黎煊有沒有成熟點兒啊?該不會還這麼黏人精、戀愛腦吧?
「喂,五年後你倆有沒有小孩呀……」
說著說著,注意到他一直在直勾勾盯著我的唇。
盯得我大腦一時空白,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索性親了他一口,又報復性地輕咬了下。
剛抽身離開,被他一把強勢拉回懷裡,偏著頭深深吻過來。
視頻無奈草草結束。
彼時我們都太過年輕,覺得一萬塊錢很難賺,一萬天很久遠。
可是兜兜轉轉,賬戶上已經有了一大串零,而我也終將迎來永恆的 27 歲。
即將二十七歲的黎煊,你還記得嗎?
你說要在我的人生第一萬天時,帶我玩遍全國,然後環球航行的。
可是沒有第一萬天啦,我的未來沒有二十七歲啦,我沒有未來了……
隻想過好接下來最後的四個多月。
一個多星期前,醫院診室裡。
我故作輕松地深吸一口氣,消毒水味灌進鼻腔,笑著開口。
「醫生,我還能活多久呀?」
「積極配合治療的話,還是有希望活一兩年的。但如果沒條件治療,就最多隻剩四個多月了……」
「這樣啊,好的,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醫生似是看出了我沒打算治療,嘆息開口:「要是經濟方面原因,醫院最近有相關科研項目,報名志願者就可以……」
我輕笑著搖搖頭,起身離開了。
7
十多分鍾的視頻播放結束。
許是太久沒有休息,眼眶酸脹,我閉了閉眼。
正準備按滅手機,就收到了黎煊打來的電話。
不等我愣怔猶豫,身體先一步習慣性按了接聽。
是視頻電話。
手機那頭,他在酒店房間裡,似乎剛洗完澡,頭發還在滴水。
我本該提醒他趕緊吹頭發的,小心著涼生病。
嘴唇微動,還是吞下了那些話。
黎煊先一步關切開口:「老婆,你怎麼了?眼睛怎麼那麼紅,你哭了?」
抬手摸了摸眼尾。
這次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看視頻時又哭湿了眼。
好似不知痛般,大力揉搓掉淚痕,眼尾被摩擦得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