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隻一眼,就挪不開視線。
「說起好看,誰比得過她呢……」
「餘姐,你說什麼?」
我回過神來,才恍然驚覺自己竟將心聲說出了口。
張絮跟著程十鳶走上前來,對上我的視線後,狠狠剜了我一眼。
「看什麼看!」
像隻炸毛了的貓,可愛得不行。
我沒有理會她的話,生怕開口便忍不住想要說愛她。
張絮見我無視她,以為我看不見,在邊上對著空氣打了個上勾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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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了又忍,才沒有笑出聲來。
幾人闲聊了幾句後,婚禮便開始了。
程十鳶挽著她父親的手臂,朝著林聽晚緩緩走去。
我站在林聽晚的身邊,目光卻落在程十鳶身後的張絮身上。
她似乎有些緊張,嘴唇一直小幅度蠕動著。
我盯著她看了很久,才終於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蘿卜大白菜。】
蘿卜大白菜。
這是我大學時教她的。
那個時候她要競爭學生會會長,卻害怕站在講臺上發言。
我便告訴她,那就將底下的人都看作蘿卜大白菜,就不會害怕了。
「陳安,你是笨蛋嗎,要是我不小心說出來怎麼辦!」
大學時期的張絮聽完我的話笑了很久。
她笑起來的時候,鼻尖皺皺的,會露出一點點牙齦,不知道多可愛。
可雖然張絮這樣說,等到了演講的那天,她還是默念了好多遍的蘿卜大白菜。
然後一蹦一跳來到我面前,誇贊這個方式竟然真的有用。
隻可惜,那個她的發絲常常擦過我指尖的歲月,到底是回不去了。
我收回落在張絮身上的視線,做好一個伴娘的本分。
程十鳶和林聽晚緊握著手,站在牧師的面前。
她們的眼中隻有彼此。
張絮的眼中都是她們。
而我的眼中,全是張絮。
「林小姐,您願意和程小姐共度一生,不論健康還是疾病,富有還是貧困,都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
我願意。
我看著張絮的臉,在心中默念著。
儀式結束後,程十鳶手中拿著捧花,遞給了張絮。
「張姐,這麼多年辛苦您了,這也算是我對您的祝福吧。」
垂在身側的手捏住裙擺,我等待著張絮接下這束捧花。
然後在不久後,嫁給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
出神之際,我冷不丁和張絮對上視線。
她冷哼了一聲,偏過頭去。
「我不需要,反正我也不會結婚的。」
「你還不如給餘陳安,沒你的祝福,她這輩子都懸了。」
不會,結婚...
是因為他嗎...
?
4
張絮從高中開始,便有不少追求者。
她成績優異,能歌善舞,性格爽朗,沒有追求者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那個時候,她以「不能早戀」為借口,拒絕了所有男生。
後來上了大學,追求她的人不減反增。
但張絮仍舊沒有談戀愛。
她說,她的人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戀愛上。
彼時已經明確自己心意的我,曾卑劣地在心中祈禱她這輩子都不要戀愛。
但好景不長。
大學畢業後,張絮因機緣巧合進入娛樂圈,成了經紀人。
然後結識了周承山。
那一年,張絮二十五歲。
她和周承山的戀愛延綿而漫長,像是一場看不到頭的酷刑。
每一天,都在剜取我身上的肉。
「餘姐,那捧花送給你吧。」
林聽晚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下意識想要拒絕,卻又深知我與張絮都拒絕後,林聽晚二人會有多尷尬。
於是到嘴邊的話生生轉了一圈,又被我咽了回去。
「謝謝。」
我接過捧花,對著林聽晚笑了笑。
「有些人啊,別以為拿了捧花這輩子就能幸福了。」
「像你這種欺騙別人感情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得到幸福的。」
張絮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用嘲諷的目光瞪了我一眼。
她的語氣裡滿是冷嘲熱諷,我卻隻是扯了扯嘴角,沙啞道:
「彼此彼此。」
張絮恨我。
因為在她眼中,我是那個勾引周承山導致他們分手的罪魁禍首。
我至今都無法忘記張絮那天看向我的眼神。
不可置信,震驚,痛苦,憤怒。
更多的是失望。
我不喜歡周承山,不單單因為他是張絮的男友。
更多的是因為周承山浪蕩的私生活。
他是業內著名導演,有少年天才之稱,當初與張絮戀愛的時候也足夠轟轟烈烈。
如果我沒有看到周承山與旁人去酒店開房,或許我真的會祝福他們。
我和張絮之間沒有秘密。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將這件事告訴了她。
張絮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靜很多,隻是輕聲道了句知道。
再後來,他們開始鬧分手。
周承山用張絮的手機將我約了出去,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和我商量。
等我到了之後,卻被人從身後打暈。
等我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衣冠不整地躺在周承山身上。
而身後,是推門而入的張絮。
她的嘴唇顫抖,眼眶泛紅,臉色慘白。
我慌不擇路想要解釋,張絮卻第一次甩開了我的手。
她說,餘陳安,你讓我惡心。
這句話成了日後很多年裡,驚醒我的噩夢。
而毀了我和張絮多年感情的這件事,對於周承山來說,卻隻是對我的一個小小的反擊。
自那以後,周承山對我進行了業內的封S,我的編劇生涯就此斷送,不得已轉行為編輯。
而張絮從那天開始,從我的生命中逐漸消失。
「餘姐,到跳舞的環節了,我和阿鳶要跳第一支舞。」
「第二支舞,你和張姐一起跳,行嗎?」
林聽晚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看向不遠處的張絮。
程十鳶正對著張絮雙手合十做拜託狀。
她皺著眉,下意識朝我看來。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張絮毫不猶豫偏過頭去,雙臂環胸,冷哼道:
「行了,既然是你們婚禮,當然你們最大。」
「僅此一次。」
「嗚嗚嗚,張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程十鳶拉著張絮的手腕朝我走來。
我的手心裡逐漸覆蓋了一層汗水,連率先伸出哪隻手都有些茫然。
更別說被禮服包裹著的身體驟然變得僵硬,如同提線木偶般失去了自我操控的能力。
而能夠操控我的人,隻有張絮。
「餘陳安,你是傻子嗎?」
「大學交誼舞課上學的,一點都不記得了是嗎?」
張絮牽起了我的手。
?
5
我已經不知多久沒有牽起過張絮的手了。
溫熱的,柔軟的,她的手如從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好像時光總是對張絮格外寬容,讓人心生嫉妒。
我不太會跳舞。
大學的時候跟著張絮報了交誼舞的課程,卻也是左腳絆右腳,常被她嘲笑。
這麼些年過去,我的身體也沒有什麼長進。
幾個節拍下來,不知踩了張絮幾腳。
「餘陳安,你故意的是不是?!」
張絮忍無可忍,抬頭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自知理虧,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算了,今天是阿鳶的好日子,我不和你計較。」
「聽我的拍子,別再跳錯了。」
低頭的那瞬間,張絮掉落下來的一縷長發擦過我的手臂,有些痒。
「知道了...」
她的聲音很輕,離我很近,像是一個纏綿般的擁抱姿勢,讓人想入非非。
「餘陳安,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張絮報復性地踩了我一腳,終於讓我回過神來。
我不敢再遊神,隻能聽著張絮的話,小心踩著她的節拍,跟上她的動作。
樂隊放著愛樂之城的主題曲,我跟著張絮翩翩起舞,目光片刻不敢從她的臉上挪開。
但張絮一直沒有看我。
她看了很多個地方,唯獨沒有我。
我多想這一刻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多想張絮身上的櫻花香味,可以在我的鼻尖多停留一會兒。
但音樂總會結束。
而她抽手離開的那一刻,沒有絲毫的停留。
張絮轉身便走了,自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到她。
直到婚禮結束,程十鳶神情緊張地找到我。
我才意識到,張絮消失了。
「我們分頭找,張絮是個路痴,走不了太遠的。」
林聽晚安撫著程十鳶的情緒,我強忍著心中的慌亂,丟下這句話後便轉身離開了。
人生地不熟的,張絮能去哪裡……
心髒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我脫下了高跟鞋,赤著腳在附近的街道上四處尋找,不停問路人有沒有見過張絮。
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大腦像是亂成了一團漿糊,我根本沒有辦法理智思考。
所有可能出現的後果在我的眼前一一閃過。
而每一種,都意味著我將失去張絮。
我承擔不了這樣的結局。
所以隻能向過路神仙祈禱。
祈禱張絮平安,祈禱讓我找到她。
哪怕代價是她永遠不原諒我,也沒有關系。
像是祈禱終於有了回應,我最終在一個巷子裡找到了蹲在角落的張絮。
她身上的禮服已經髒了,腳上的高跟鞋不知去了哪裡。
眼眶紅腫著,像是剛剛哭過。
我松懈的心,立刻又高高懸起。
「張絮,你怎麼了?」
我蹲在張絮的面前,顧不得她厭惡我這件事,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抬起頭來,仍舊含著淚水的眼睛看向我,怔了很久,然後猛地將我甩開。
「我不用你管!」
我跌坐在地上,這才注意到張絮腳邊的酒瓶。
她的酒量不好,這麼些酒,足夠她神志不清。
「阿絮,我來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