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謠找人把劉軍那四個混混打進醫院的證據。
雖然並不能完全指向阮謠,但以我對阮謠了解,可以確定就是她幹的。
所以她那天不是因為痛經請假,而是因為我臉上的傷,直接去調監控查人去了。
沈嘉澤壓低了聲音:「你為了她離開我家,但你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嗎?她就是個騙子,她媽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也……」
我一拳打在了沈嘉澤臉上。
媽的,爽了。
把沈嘉澤手機裡的東西刪幹淨後,我看著一臉不可置信的沈嘉澤,好心解釋了一句。
「別多想,打你單純為了報私仇。看你不爽很久了,顛公。」
沈嘉澤捂著臉怒吼:「你有病吧?!你為了個騙子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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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騙子,就算騙也不騙你,」我把他的手機扔還給她,「是你隻知道看外表,自己庸俗膚淺還怪別人?」
和你熟嗎?
少來碰瓷。
31
在我們升入高三前,學校舉辦了一次藝術節。
按照規定,每個班都要在藝術節出一個節目。
大合唱太普通,朗誦太尷尬,最終我們班定下了靈活性更高的話劇表演。
劇本由抽籤決定:《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
王爾德的《夜鶯與玫瑰》。
不過聽說因為某位學生會長私下找了老師,表示原著劇情雖然唯美,但容易對部分未成年少女的愛情觀造成不良引導……
總之,這劇本被魔改了一下,操筆人正是提出意見的會長大人。
其他人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還紛紛誇贊阮謠心細,隻有拿到了大小姐劇本的我保持沉默。
負責飾演男主的同學以為我是不滿意這個安排:「謝姐,你是不是不喜歡人多的場合?要不我幫你去跟老師說,換個戲份少的……」
我幹咳一聲:「謝謝,這個就行。」
聽到這段對話的某位會長往我們這邊走來。
她拿著夜鶯的劇本,和男同學打了聲招呼後,就以對臺詞為理由把我抓走了。
「我的大小姐,」她聲音含笑,不知道是在念臺詞還是單純在喊我,「我有這個榮幸,能邀請你與我共舞一支嗎?」
32
阮謠改編後的話劇,被我們圓滿呈現在了舞臺上。
在她的劇本裡,大小姐不再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符號,而是真正存在於大家面前的人。
【伯爵的府邸外有一棵橡樹,夜鶯的巢正在其枝葉中。她從葉子裡往外看,透過枝丫與玻璃窗,窺見了伯爵家的玫瑰。】
夜鶯對橡樹說:「她頭發如烈焰般鮮豔耀眼,嘴唇宛如春日的櫻花,這世上再沒有比她還要美好的事物,可苦惱為何刻在她眉心?」
夜鶯一直在樹蔭裡注視著安靜的大小姐,隻把自己的疑惑與在意唱在歌中。
她以為自己不會得到回應,畢竟她們是兩個世界的存在。
可大小姐卻因為那無人可以抵擋的歌聲,推開了窗。
她向夜鶯伸出手,讓夜鶯落到了她的掌心。
夜鶯見過很多大小姐不曾見過的景象,她用歌聲將那些新奇的故事講給大小姐聽。
她把愛情,也藏在歌裡。
孤寂的臥房,第一次有了笑聲。
可是好景不長,伯爵的千金已經成年,注定要成為家族穩固地位的工具。
舞會近在咫尺,大小姐鎏金的眼瞳中溢滿淚水。
她看著窗外自己永遠無法到達的世界,想著自己永遠無法擁有的自由。
大小姐詢問夜鶯:「你是那麼博學且自由。請你告訴我,你見過的最美好的事物是什麼呢?」
夜鶯看著面前的大小姐,含著悲傷輕聲唱道:「那是一朵玫瑰,是這世上最美麗最耀眼,令我永生難忘卻也永遠無法得到的一枝玫瑰。」
大小姐為這悲傷落淚:「啊,你是那麼愛著這朵玫瑰。」
夜鶯說:「是的,我愛她,勝過愛我自己。」
大小姐想,夜鶯陪伴了她這麼久,如今分別在即,她總該送自己這位好朋友一些禮物。
那些金銀珠寶夜鶯都不喜歡,所以她決定,將世上最美的玫瑰送給夜鶯。
於是,她對著父親的學生說。
「隻要你能為我帶來世上最美的玫瑰,我就會與你共舞。」
而注定無法參加舞會的夜鶯,聽見了學生的抱怨。
「明天的舞會,」他低聲說,「如果我能為她獻上最美的玫瑰,她就會和我共舞到天明;如果我為她獻上玫瑰,我就可以將她攬在懷中,讓她的發絲落在我頸間。」
「可我找不到玫瑰,我隻能傻坐著,看她經過我的身邊!」
夜鶯飛在他的庭院中:「他眼中的苦難,對我而言卻是求之不得的愉悅。」
學生坐在草叢旁,雙手捂著臉哭泣起來。
夜鶯也在流淚。
蝴蝶問:「他為什麼哭泣?」
夜鶯回答:「因為一朵紅玫瑰。」
蝴蝶問:「你又為什麼而哭泣?」
「為了我的玫瑰。」夜鶯回答說。
「為了玫瑰?」蝴蝶哈哈大笑,「多麼可笑!」
在笑聲中,夜鶯張開雙翼,直直飛向了天空。
她飛向學生院中的玫瑰樹,請求道:「給我一朵紅玫瑰吧,我會為你唱我最動聽的歌。」
玫瑰說:「想要一朵紅玫瑰,你要在月色中歌唱,用你自己的心血染紅它。你的胸口要頂著荊棘,任憑荊棘刺穿你的心髒,讓你的血液流入玫瑰的血管,從此你的生命與玫瑰合二為一。」
以S亡換來一朵玫瑰,這代價太大了。
可夜鶯卻說:「真愛比生命更可貴,如果能把我的真心借著玫瑰送給她,那實在再幸福不過。」
待月色從天幕瀉下,夜鶯的胸口抵在了荊棘上。
她整夜地歌唱,連冰冷晶瑩的月亮也俯身聆聽,她唱著自己心中的愛意,於是玫瑰開在了樹的最高枝。
她越唱便越痛,她歌唱著在S亡中完美、在墓穴裡重生的愛情。
花兒開好了,夜鶯用整夜泣血的歌聲,換來了這枝紅玫瑰。
雖然,她想。
這世上最美麗最耀眼的玫瑰,分明是大小姐自己。
清晨。
學生在院中發現了這枝不合季節的紅玫瑰,他大喊著自己運氣好,摘下玫瑰跑去了大小姐面前。
「你說過,隻要我能帶來玫瑰就和我跳舞,這是世上最美的玫瑰,明晚我們共舞時,你要把它別在心口,它會向你訴說我的愛意。」
伯爵在一旁皺眉:「哦,這恐怕和她明天的裙子不搭調。而且一朵玫瑰,哈,一朵隨處可見的玫瑰?」
學生羞恥地把玫瑰扔開,任由它落在伯爵家的花園中,落在橡樹的樹根下。
「愛情是多麼愚蠢的東西,不切實際且子虛烏有!」學生頭也不回地走了。
伯爵叮囑了女兒幾句,讓她明天記得帶上最美麗的珠寶後,也離開了庭院。
隻有大小姐,她走到橡樹下,彎腰撿起了那朵玫瑰。
眼淚再次盈滿了她的眼眶。
「不知道為什麼,」她擦著止不住的淚水,輕吻在玫瑰的花瓣上,「看到這朵玫瑰,我的心口如此熾熱,像是火光流淌進了我的心房。」
「你的確是這世上最美的玫瑰,可惜夜鶯已經離開,我無法把你送給她。」
於是大小姐將玫瑰別在自己的胸口,獨自一人,在橡樹下翩翩起舞。
夜鶯無法參加舞會,最終卻還是得以與大小姐共舞一支,哪怕代價是她的生命。
33
阮謠改編的劇本,以大小姐的獨舞落幕。
天知道我為了那一小段舞蹈,和自己的胳膊腿爭鬥了多久。
在雷鳴的掌聲中,我們鞠躬致謝。
隻有離得最近的男主演發現,剛才還別在我胸前的道具玫瑰,已經落到了阮謠指間。
阮謠輕吻了一下那朵玫瑰,朝我挑眉一笑。
男同學:「……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三個人的故事,但我怎麼覺得自己有點多餘呢?」
阮謠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劇本不是告訴你了嗎,不要想東想西,好好學習才是正道。」
男同學大受鼓舞:「不愧是會長,太正能量了,我悟了!」
我:「……」
下了臺後我問阮謠:「那你從你的劇本悟出什麼了?」
不想S就別戀愛腦?
阮謠卻晃了晃手上的道具玫瑰:「我悟出的啊……先下手為強,還有,跟傻子說話不要太含蓄。」
我:「?」
你禮貌嗎你?
34
一年後,我和阮謠一起考去了京市。
我們兩個的大學挨在一起,她學的金融,而我還是選擇了小語種。
畢竟幹了那麼久,都習慣了。
況且這個專業,以後帶阮謠出國玩也比較方便。
因為兩所大學的制度不算苛刻,我們兩個都沒住在宿舍。
為了,咳,省錢,我們兩個在學校附近合租了一間公寓。
位置不算偏,但阮謠的安全意識滿分:「你們學校有晚自習啊……我去接你,你不要自己走。」
拒絕是拒絕不了的,甚至還要被她趁機找理由模擬了好幾遍,自己走夜路被流氓偷襲後會發生什麼。
……都是些不能播的橋段。
35
軍訓結束後,學校舉辦了迎新晚會。
雖然節目沒什麼新奇的, 但勝在氣氛熱鬧。
我舉起手機給阮謠錄了幾段視頻發過去。
沒回消息。
也是, 人家可是隔壁最受歡迎的新生, 入學當天就炸了表白牆。
隔壁也是今天開迎新晚會,某人這麼受歡迎肯定忙得很, 哪有時間看手機呢。
我冷臉把手機扔回書包,開始認真欣賞舞臺上的表演……
那是啥?舞獅子?
牛的。
也說不清一整晚都看了些什麼, 不過等我拎著書包打算去隔壁時,一個書卷氣十足的學長叫住了我。
「那個, 你好,謝學妹?」
我腳步一停,想起自己已經不再是校霸人設後, 禮貌地對學長點了下頭:「學長你好, 有事嗎?」
學長耳朵有點紅, 拿出手機,調出了二維碼問我:「沒、沒事, 我就是想問, 能不能和你交個朋友?」
我猶豫了一下,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畢竟以前我也沒碰到這種事,和阮謠走在街上, 被攔住要聯系方式的一直都是阮謠。
哈, 突然更氣了。
想到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我也不糾結了, 直截了當地問學長。
「你說的朋友是純友誼,還是……」
話沒說完, 身後突然伸來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來人一拽, 踉跄著仰倒進了一個帶著熟悉香氣的懷抱。
「還是這種唇友誼呢?」
帶著檸檬味的吻印在了我唇角。
學長猛地收回手機,尷尬地落荒而逃。
我面無表情地側頭, 看向笑得像個得逞的狐狸精的某人。
「那是我們學院學生會的會長。」
被學生會盯上的日子,我高中已經受夠了。
天知道那群好學生為什麼咬定是我拐帶了他們會長, 一天到晚地想從我身上挑毛病。
阮謠歪頭,語氣充滿了虛假的天真。
「學生會的怎麼了?咦, 難道你對學生會有濾鏡,交朋友隻交學生會的?」
我:「……」
不好說。
不知道是不是習俗不一樣,反正我老家那邊的朋友不用親嘴子。
我就是這麼一愣神,阮謠的笑容卻瞬間消失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那位學長離開的方向,泛涼的手指摩挲著我側臉,又往下滑到脖頸。
「小魚這麼喜歡學生會的話, 那我是不是應該同意他們的邀請……」
「謝同學,早上好。」
「全「」想到那群看著阮謠,眼睛隻泛光的學長學姐, 我拉住了她亂動的手。
「不許同意。學生會工作太忙了, 你不要去。」
阮謠反扣住我的手,明知故問。
「但學業很輕松, 那些知識不算難, 空闲的時間我要幹什麼呢?」
我被她握著手,一下一下戳著自己的嘴唇。
感覺自己像是個正緩緩被撬開的蚌。
「……在家陪我。」我抵著她指尖,含糊不清道。
阮謠滿意了,總算不再作弄我。
她無視旁人或驚訝或好奇的目光, 自然地接過我的書包,拉著我的手往家走。
「遵命,我的玫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