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要砍頭的。」
「拿上這塊皮子,隻說有要緊的事同她一人說,待屋裡沒人,她們交給你的手藝,你就能用在我那好妹妹身上了。」
我揚了揚下巴,自有婆子走過去扒開碧螺的嘴巴,喂進去一顆丸子藥。
「碧螺,你好好回來,我給你解藥,若不然就要腸穿肚爛了。」
上輩子,繼母花錢請老嬤嬤教給了碧螺如何在昏沉中破我的身子。
好手藝自己不試試,豈不是白花錢。
我賭這一次,王絮音還是會將皮子絞爛。
而這狐皮裡頭,就是我給她預備的上好迷藥。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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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螺剛出門去,貼身丫鬟碧青就走進來。
「小姐,薛公子在前廳求見。」
「他……他說有人要害小姐,叫您千萬想法子過去。」
前世,沒有這遭。
我下意識按上重生那日扎在腿上的傷口,疼痛令我稍稍冷靜。
「不見。」
趙婆婆取了紙墨,又在小幾上鋪平毛毡。
幾張花箋輕巧地落在上頭,她才張口。
「小姐的性子不大一樣了,這樣很好。」
她說完抬起頭愛憐地看我,雙眼湿潤。我那樣短暫悲苦的前世,也隻有她真心相護。
我握著趙婆婆的手,緩緩一笑:
「從前我什麼都沒有,便想乞求一些,裝乖賣好的,盼著別人賞賜。
可我想差了,所以即便碧螺一家子身契都在我手上,她也敢做背主的事兒。人都會看高低,他們往高走,便要將低處的我踩在腳下。
我實在是想差了,我什麼都沒有,他們該怕我,敬我,將我想要的拱手奉上。
婆婆,他們比我更懼得失。
我花了很久的時間,付出一條命才明白。
我孤零零獨一個的爛命,撞誰身上,誰不出一身的血。
碧青再回來,是跑進院子的。
她驚魂不定地道:
「小姐,碧螺S了。她……她七竅流血地S在二小姐的院子裡,二小姐也不知怎麼,現在還迷糊著呢!」
我從胸中呼出一口氣來,緩緩點頭。
「明日找個人,去衙門把她兄弟做的好事全捅出來。」
碧螺啊,我騙你呢。
你把我害得那麼慘,我要你全家都不得好活。
8、
父親散職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被罰在廊下跪了一個時辰。
他見了人,大步走過來,抬腿便踹在我肩膀上。
「孽障,你怎麼不S了算了。」
繼母哭著過來攔:
「老爺,別打嗣音。定是我和絮兒做了什麼讓她心裡不痛快的事兒,她才如此戕害胞妹。」
我扶著欄杆又跪直身子:
「父親大人,女兒願意把薛家的婚事讓給妹妹。」
就連繼母的假哭都停了一瞬,一瞬後她又嬌弱地道:
「嗣音明知薛小世子非她不要,這不是戳絮兒的肺管子嗎!」
可這一句話,令盛怒的父親清醒許多。
他鑽營一輩子才到從五品的官職,這門姻親目前就是他所有的指望。
可他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帶雨的繼母,還是狠下心:
「你妹妹醒來後就一直哭,你就在這跪著,什麼時候知錯了什麼時候起來。」
我沒說話,鹌鹑一樣垂下頭。
跪一跪不算什麼,現下最愁的是繼母。
她請來教碧螺的嬤嬤早就被料理了,如今碧螺一S,她就是要夜不能寐時時猜忌。
王絮音暈過去的那半刻鍾,我到底叫碧螺做了些什麼呢。
她甚至不敢去請人來看。
再嚴密的嘴,涉及到自己的親女兒,她都不敢賭。
想到這裡,我嘴角緩緩勾起來。
9、
冬日說來就來,罰跪的夜裡就落了雪。
趙婆婆下午已經來過一趟,這回又抱了暖爐和炭盆來。
整整三日,王絮音已經又生龍活虎地玩樂起來,全家都忘了我還跪在這裡。
父親想起我來的時候,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討個饒而已,你這性子當真不討喜。」
我已經站不起來,叫兩個婆子扶著勉強坐到了父親的書房裡。
冷倒是不太冷,這樣的日子,我上輩子是常要過的。
隻是膝蓋回去要好好養一些日子。
我捧著熱茶喝到嘴裡,才吐出一口冷氣。
「父親可知妹妹心悅世子許久了?每每有宴,二人總是要相會。」
「什麼混話!我看你還是沒跪夠,自家姐妹都編排起來了。」
我沒有反駁,而是將手裡厚厚一沓東西都遞了過去。
「父親就不好奇,怎麼我的丫鬟竟能被毒S在妹妹的院子裡?」
妹妹愛慕薛世子而不得,便買通了我的丫鬟下毒。
幸好女兒伶俐,不然S的便是您的大閨女了。」
小廝出門採買的時辰,藥鋪的條子,還有丫鬟的供詞,都在上頭。
我的好父親隻看一眼就抖了手,一卷東西整個掉進炭盆子裡,燒出一陣煙來。
我捂著鼻子咳嗽兩聲。
「父親別怕,女兒來不是告狀問責的。」
「薛家人口簡單,幾代勳貴又不沾靠黨爭,雖這兩年有些沒落,可真真也算是門好親事。」
「可就是因為不沾黨爭,他能幫上父親的又有多少呢?」
看我轉了話頭,父親皺著眉一臉不解。
「丫頭騙子家懂什麼黨爭,你早點回去歇歇……」
「父親!女兒想去東宮闖一闖!」
「哎喲……」
父親反手一拍腦門。
「什麼德行,你還想做皇子妃不成?」
我抬起頭,將淨白姣好的一張臉露出來。
「若女兒隻想做個良媛呢?再不濟承徽也使得。」
父親愣住了。
我知道,他在盤算。
很早以前我就定給了薛家,王絮音又是個莽撞嬌憨的性子,極得二人看重,怎麼舍得送到皇家去做小伏低。
我笑了笑:
「父親,若女兒說,方才您燒了的一沓子東西,都是我偽造的呢?」
從前總是闲置的書房靜了一瞬。
薛行舟盯著我不放是因我足夠美貌。
我能在雪中跪三日,是我堅韌。
抓到繼母和王絮音的紕漏,是聰慧。
直接藥S碧螺,是心狠。
偽造證據和我這個父親周旋,是心機。
「那......」
父親眉頭已經舒展開來,卻還有些憂慮。
「那薛世子能同意嗎?咱家官職在這,你母親家裡又沒什麼支撐。」
我笑一聲:
「都與咱家閨女在後花園見了多少回了,絮兒年幼不懂事,他堂堂世子也不懂嗎?若這事兒被看見了,您就舍出這條命來,磕S在他家那塊御賜的匾額下頭。
他薛家,比咱家先嚇破膽子。」
「父親,富貴險中求,也在險中丟。」
10、
繼母自然是高興的。
太子的侍妾在她眼裡和伺候人的丫鬟一樣,哪有嫁入侯門實在。
而如何令薛家硬吃下這碗夾生飯,就不是我要考慮的東西。
繼母那一籮筐的手段等著他們呢。
薛行舟上次被我拒了之後,隔三差五便叫人帶話,甚至到父親面前求著見我。
我琢磨了一陣,終於點頭。
再見時,他雙眼都是血絲,眼下也烏青一片。
「阿音,你可躲過了?你有沒有被她們……」
他也重生了。
我轉頭叫趙婆婆去守著門,然後才淚眼汪汪地看過去。
我咬著唇,白著臉,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一句話不說,隻是低頭沉默。
做盡了委屈姿態。
「他們又讓你罰跪了?」
薛行舟心疼的神色溢於言表,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方錦盒來。
那是前世成婚之前他給我的玉簪,潔白無瑕,瑩潤通透。
「阿音,這是我親自雕的。你放心,我回府就向你家提親,從今往後有我護著你,再不讓旁人傷你半分。」
我不置可否地推回錦盒。
「世子叫得哪個阿音?妹妹尾字也是個音字,若這樣叫,妹妹也該應一聲呢。」
薛行舟一愣,忽然抬頭盯住我。
「嗣音,你今日怎麼如此古怪,你可是也回來了?」
我覺得可笑,卻沒笑出來。
「世子今天也好生奇怪,可是病了?說得什麼胡話。」
我這話剛落,屋子裡就靜了下來,薛行舟遮掩得不好,如前世一般陰鸷冰冷的眼瞬間就盯在我身上。
我站起來,眼神哀怨地嘆了一口氣。
「薛郎,有的時候我就想,若我受過的苦,害我那人也能原原本本地受過一遍,那該多好。
「如今,我還沒有遭人算計,清清白白。」
「嗣音……」
薛行舟渾身一顫,大步走過來就要拉我的手。
我不著痕跡地往後躲了兩步。
他卻欣喜若狂:
「是上天見不得我們有情人分離,嗣音,這一次我定不會負你。你S之後那賤人越發不安穩,我才懲治她兩次便全招了。她將如何害你的手段和盤託出,我那時才知,是誤會了你。
你放心,我定不會讓她好過!等那賤人落到我們手裡,你怎麼處置都隨你。」
我似乎有些動容,捂著帕子像想起了傷心事。
「薛郎,你定要為我報仇啊。」
11、
冬日裡本沒什麼宴,第一場是國公府的賞梅宴,天冷為湊個熱鬧,便把大小能上朝的官員家眷都請了。」
繼母聽了父親的話也說帶我去,卻給王絮音置辦了一身又一身衣裳。
橘紅的嫌老氣送到我這來,水粉的輕浮、天水清的又冷淡……
我看著花裡胡哨的一堆成衣連連咂舌。
「又要說她一季給我做了多少衣裳,我卻都看不上了。」
趙婆婆問我穿什麼,我看著銅鏡想起同太子前世的一面之緣來。
那時候薛行舟欺辱折磨我的事坊間都知道,甚至繪聲繪色地畫起春宮來。
正值侯夫人作宴,我被兩個婆子盯著在花園幹活兒。
太子便是那時過來,薛行舟作陪,一路指點著園子裡爭奇鬥豔的名種。
路過我時,太子微微一頓。
「薛世子,S人不過頭點地,她也是可憐之人。」
薛行舟陰鸷地看我一眼,扯起個笑臉應是。
「孤年幼時曾聽一位先生講過,塞北許多女子因著騎馬做活,大婚之日都是沒有落紅的......」
趙婆婆又問了一遍,我才回過神。
「去年是不是做了一身鵝黃的衣裳,配件月白的鬥篷吧。」
黃色亮堂,最能引人目光。
太子有鼻鼽之症,聞不得尋常香料,我便把香囊解開裝了一把橘皮進去。
挑不出錯處的發髻和釵環,卻在耳後別了兩朵拇指大的絨花兒。
趙婆婆滿眼是笑,系絲绦的手珍重又珍重。
「姑娘長大了,這樣的容貌品性,可便宜了薛家的小世子。」
我眼裡的笑便這樣凝住。
到門口的時候,繼母和王絮音還沒到,我隻能拖著病腿站在風中等著。
「怎麼,姐姐也要和我們坐一輛車嗎?」
王絮音素來是張揚明豔的性子,有什麼難聽的話都當面鑼對面鼓地說出來。
我往後退一步:
「今日去的席面熱鬧,若分車去,不大體面。母親說呢?」
繼母自然知道我話裡的意思,拉著王絮音便上車去。
我撩開簾子的時候,母女二人已親親熱熱地偎在一起。
王絮音挑釁地看著我,得意地道:
「可惜姐姐的親娘去得早,不然今日便也不至於孤零零一個了。」
按我從前的性子,內裡再怎麼傷心難過,面上總要裝出不在乎的樣子。
仿佛這樣,如此刺眼的一幕便不能傷我。
我笑了笑,抬手便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誰準許你議論我的母親。」
王絮音捂著臉尖叫一聲便要撲過來,我抬手又給了她一個巴掌。
「無礙,大不了這國公府的宴席,咱們誰也別去。」
繼母似是才反應過來,連忙將王絮音拉住。
「絮兒坐下,待母親回去便收拾她。」
這一路母女二人都咬牙切齒地盯著我,十分舒坦。
12、
國公府大宴,車水馬龍,二十多個門房婆子在外頭引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