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著我，眼底星光熠熠，「小栀，世事變化無常，未來的事我也不敢百分百的保證，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希望這套房子能替我為你遮擋片刻的風雨。」
那時候的周嘉予就算通宵拍完戲，第二天都要堅持早起為我做早飯。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我去外地出差，不幸遭遇特大暴雨和泥石流被困在偏僻的村野中，那時候因為人力資源有限救援隊派遣不及時。
周嘉予得知我出事後，從上海到四川的大涼山，他一個人晝夜不停開了二千多公裡的路，跨越重重困難，找到了我。
當時他抱著滿身泥濘的我，就像失而復得的珍寶。
因為害怕全身都止不住地戰慄。
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周嘉予。
那時他說，如果我出事，他一個人絕不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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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又能說，那時候的周嘉予不是真正的愛我呢？
上一世的我，為了強迫自己能夠早日放手，我曾一遍遍地回想著他那些傷害我的瞬間，每次我以為自己心S到快要放下的時候。
過去那些他對我好的那些瞬間就會在我的腦海裡頻頻上演。
記憶在兩個極端徘徊，幾近將我逼成了神經病。
我當時怎麼也想不通，溫柔和殘忍這樣的兩個極端，怎麼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如今，我想通了。
真心是瞬息萬變的。
承諾也僅僅隻在說出口的那一瞬有效。
又或許，十二年的時光我從未看清過周嘉予，我的愛給他加持了太多的濾鏡。
如今時間隻不過是將他還原成了原本的樣子。
13.
我和何婉月因為打架的原因，到凌晨的時候還去了趟警局。
當然我因為「人多勢眾」讓她沒少吃了苦頭。
當時在我拿起剪刀，將她的身上穿的睡衣剪成稀巴爛了後，何婉月怕我再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後，驚恐地拿起手機報了警。
最後的結果自然隻能是雙方調解。
凌晨那會兒，助理小周開車來警局接了我。
隨後周嘉予也匆匆地趕了回來。
何婉月委屈地蹲在原地，與剛才和我劍拔弩張的樣子不同，一看到周嘉予後她的眼淚便開始撲簌簌地往下掉。
周嘉予心疼地將她抱在懷裡，輕聲安慰。
我站在另一邊，靜靜地看著周嘉予將何婉月抱到車上，又疾步走到我面前一臉憤怒地盯著我。
「謝栀你有什麼衝我來，老和一個小女孩計較什麼？」
於是，我當場揚起手也賞了他一個巴掌。
周嘉予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有些發懵，他怔怔地抬起頭時，額前飛舞的碎發擋住了眼睫。
我聽見自己輕聲開口，「周嘉予這是你欠我的。」
他語氣倦怠又帶著一絲無奈，一臉頹然地靠在車上，「你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對不對？」
「謝栀你已經三十歲了，不是一個小孩了，愛情這種東西是會變得，可能我曾經是很愛你，但我現在已經不愛了，就是無論你畫著多麼精致的妝容，穿著多麼好看的衣服站在我面前，我的心依舊是毫無波瀾的，這樣的解釋你能理解嗎？」
「我現在隻想好好經營自己的公司，和何婉月一起過上平平淡淡的生活，求你，我們好聚好散別弄得那麼難堪行嗎？」
我幾近差點不可抑制地想要笑出聲。
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怎麼能配？
14.
入秋的風有點大，尤其是在凌晨，冷風順著袖口灌入衣內的時候，有種徹骨的感覺。
周嘉予盯著我有些發青的臉，想要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我的身上，卻被我偏身躲過。
「你別碰我！我嫌你惡心！」
我怒吼出聲，他的手一時僵在半空，最後苦澀的出聲，「謝栀你還是這樣。」
「總是這麼要強，這麼倔強，高中的時候為了和我爭個獎學金能從早到晚坐在教室一動不動，後來我們成了同桌，一道你不會的物理題，哪怕你明明知道我會做，但你寧願自己琢磨一個晚自習，也不願意和我開口求助。」
「後來我們在一起以後，你也是這樣，每次吵了架，隻要我不主動低頭你永遠不會先開口說話，我是剛開始欣賞你那股不服輸的拼勁兒，以及做什麼事都想做到最好的毅力，才會慢慢地喜歡上你。」
「可兩個人在一起不是棋逢對手，也不是你輸我贏，那樣我們還不如去打牌，結婚後你更是一心一意都撲在工作上，你知道我每次下班回來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沙發上等你到天亮時的感覺嗎？」
「我承認你很厲害，那時候你的工作越來越有起色，而我還一直停留在拍戲時隻能跑龍套的程度，還有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在發工資時，洋洋自得和我炫耀說能B養得起我的時候，我是什麼感覺嗎？」
「謝栀我是一個男人，一個活生生的男人，我不需要我的老婆那麼精明能幹，甚至是超越我的程度，那樣隻會讓我覺得我很失敗，你知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後知後覺才問出那句，「所以你選擇了何婉月，因為她弱小到需要依靠你的程度，這樣你的那些虛榮和自尊心才都能夠得到滿足？」
周嘉予沒吭聲，但臉上的表情印證了我說的話。
我猝不及防地笑出聲。
周嘉予愣了一下，「你笑什麼？」
於是我的笑聲越來越大。
他的臉上有難堪的神色露出，我收斂了笑容，由衷地對他說了句，「周嘉予我挺感謝你對我說這些的。」
時至今日，重活一世後，我發現自己就是在這一刻徹底放下的周嘉予。
無關愛情中的放下。
而是在認清楚他整個人的本質後，發自內心的一種鄙夷和不屑。
如果說十八歲的謝栀欣賞、喜歡的是那個明媚熱烈，凡事都要做到最好，要爭就爭第一的周嘉予。
那麼此刻三十歲的周嘉予便親手S掉了他。
因為隻有弱者才會喜歡比自己更為弱小的存在，這樣才能彰顯他們的高大。
十八歲的謝栀是個慕強的人，現在的我亦如此。
在他不解的視線中，我抬腳走到他的身側，用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附在他耳畔說了句話。
「周嘉予，從此以後我們隻會是對手。」
「我會讓你知道，就像我們上學那會兒，有我在，你永遠都拿不到第一名。」
那時候身為年級第一名的我，獎學金於我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是後來和周嘉予成為同桌以後，我們的關系漸漸熟絡，我才了解到他的家庭情況並不是很好。
於是便主動放棄了獎學金的名額。
如今想來，保不齊那會兒他故意接近我就是為了讓我心軟放棄獎學金的名額。
強忍住從喉嚨湧上的那股惡寒，我平靜出聲。
「周嘉予，這次我不會再讓著你了。」
我說罷，他整個人如雷擊般僵在原地，對上他不可置信目光，我聲音瞬間冷了幾個度。
「這次你也嘗嘗從雲端摔倒泥裡的滋味吧。」
15.
後來就在周嘉予的公司發展的如火如荼的時候，網上爆出的一段錄音徹底改變了輿論的走向。
那段錄是我背地裡找人爆出來的、內容是那天何婉月親口和我講述的她和周嘉予之間動人的愛情故事。
錄音裡有一句話尤為的清晰。
「所以說你和周嘉予去年的時候就在一起了？」
「準確的說是前年的十二月份，我大學剛畢業……」
還有，周嘉予一直很小心狗仔的偷拍。
除了那天凌晨在警局門口，他被小周一早聯系的狗仔隊拍下了他和何婉月清晰的照片。
隨後我在微博發出了我和周嘉予的離婚證，實錘了他婚內出軌的事實。
隔天早晨微博前幾條的熱搜都是——
#爆 周嘉予隱婚七年
#爆 周嘉予婚內出軌助理
#爆 周嘉予在警局門口安慰小三
更有不少網友連夜扒出，何婉月的身份信息，以及查出當時她被拍到何周嘉予同出同進一個小區的內情。
「姐妹們，我查了樂華應聘助理的名單，當時這個何婉月根本就不是周嘉予的助理！肯定是公司緊急做的公關，那時候這對兒賤男賤女就被拍到了！」
「天，那時候姐姐還是周嘉予的經紀人，她該有多傷心啊，在明知道自己丈夫出軌的情況下，還要顧全大局為他做緊急公關。」
「賤男人，一想到曾經擔過他，我就惡心的不行！」
更甚至有在大學時期認識我的同學也在網上幫我仗義直言。
「那時候周嘉予的家境不好，謝栀天天陪著他去吃去食堂最便宜的蓋飯套餐，也沒嫌棄過他，哦對了，謝栀還要在每個周末頂著三十多度大太陽的天氣陪他拍戲。」
「謝栀傾盡手上所有的資源才捧紅的他，周嘉予怎麼敢的啊？真以為憑得是自己的努力嗎？」
「那個賤小三大學時候是和我們一個專業的，之前就聽人說她挖過人家別的女生男朋友的牆角，周嘉予是眼瞎了嗎？」
16.
那件事之後，周嘉予的風評急轉直下，眾多和他合作代言的品牌紛紛向他提出解約並以損害品牌形象為由和他要了大筆的賠償金。
周嘉予成立的那個娛樂公司很快就開始入不敷出，直至到最後的負債累累。
於是他手底下的藝人也紛紛跳了槽。
那些周嘉予曾粉轉黑的粉絲，在打聽到何婉月參加了某務員的考試後，紛紛向上級舉報她作風不正的問題。
於是她在名單公示期前被取消了資格。
就連她身邊的親人、朋友的生活也因她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總結一句話就是他們二人現在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沒了大明星光環的籠罩，何婉月對周嘉予的態度轉變得尤為徹底。
為了不再受輿論的攻擊，她在微博發表了一則很長的小作文, 聲稱她和周嘉予的開始完全是出於自己被脅迫後的無可奈何。
「對於這段感情我真的有掙扎過也有彷徨過，可我能怎麼辦, 那時候我隻是一名剛畢業的大學生, 我根本反抗不了他……」
於是，周嘉予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就在他公司的法務準備收集證據，以誹謗的罪名控訴何婉月後，周嘉予看著鋪天蓋地的那些謠言，最終沒有沉住氣選擇以買通網上的水軍散播何婉月的私密照作為報復她的手段。
當然, 為了不讓他的苦心白費。
我在查出網上大批發何婉月私密照、造她黃謠水軍背後的推手就是周嘉予後，迅速地收集證據鏈, 提交給了帽子叔叔。
最後他被以傳播淫穢、誹謗他人為由被判處了三年以上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而何婉月在消失了一個月後, 眾人才得知她在家裡的浴缸割腕自S了。
17.
三年後因為季宴要在阿勒泰拍一組個人的雜志照片, 我和公司的一些員工一起去了趟新疆。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周嘉予。
彼時, 他一隻手裡牽著牛，一隻手裡拿著鐵锹。
我沉默著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將眼前這個身材枯瘦，滿下巴青茬, 看起來邋裡邋遢的男人和以前的周嘉予聯系到一起。
他看著我幹癟的嘴皮翕動了一下，「小栀……」
我身旁的季宴不動聲色的擋在我面前，笑眯眯的衝著他說了句，「喲, 這不是嘉予哥嗎？」
「說來我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當時離開了華樂一哥的位置, 哪還有我今天啊！」
周嘉予面色閃過一絲慍怒，沙啞的出聲，「你……」
我輕輕推開身前的季宴, 往周嘉予的面前走了幾步。
他激動地撂下手裡的鐵锹，一把攥住了我的衣袖，眼底有淚花隱隱閃動，「小栀,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對不對？」
「我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聽你的話好不好？」
並且醫生說我因為割的太深，傷到了大動脈，今後手腕怕是不能和正常人那樣靈活了。
「（我」我蹙下眉用力地抽出自己的衣袖。
當時有一瞬的衝動, 我想破口大罵他的厚顏無恥。
甚至在想到上一次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家裡咽了氣, 而他還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時候我甚至想拿起鐵锹朝他那張臉砸過去。
可話到嘴邊，我突然覺得他不值得我浪費這麼多的口水。
於是迎著他期待的目光，我笑盈盈地揚起嘴角, 指了指他身後的老黃牛, 「原來當初你說你家是養牛的是真的啊。」
那一刻，我清晰的看到周嘉予的眼底有什麼東西無聲無息的碎了去。
我想可能是他那點從指甲縫裡漏出的自尊吧。
我很敬佩那些, 將牛養得毛發光亮、膘肥體壯的牧民。
厭惡的隻是那個守著自己那點敏感的自尊, 曾經不但不感謝給了他那麼多支持和鼓勵的我，還親手將我推入情緒的深淵，逼我走上絕路的周嘉予。
如今，他臉上的表情告訴我, 他僅剩的那點自尊心。
也被我一句話無聲無息的擊了垮。
從新疆離開時，看著遠處連綿不斷的群山和一望無際的草原時。
我知道，我的人生早已開始了新的篇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