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離了我,你連託運行李都不會,還好意思玩什麼離家出走?!」
大學畢業那年,白辰難得答應帶我去海島旅行。
我認真地做了全部功課,想要和他留下美好回憶。
出行前的夜裡,甚至興奮得睡不著覺。
可我從小到大沒坐過飛機,第一次在機場找託運處時,不小心走錯了方向。
那天,白辰臉色陰沉地將我扔在原地,退了機票,頭也不回地離開機場。
「丟人。」
他甩下的兩個字,時至今日,還刻在我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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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大概是我的笨拙,和他記憶中優雅離去的楚盈形成了對比。
盡管我後來努力工作,照顧他的起居,在他眼裡,也不過是惹人發笑的邯郸學步。
這時,楚盈嬌柔可人的聲音再次傳入聽筒。
「阿辰,我為你衝了杯咖啡,記得喝。」
「好。」
白辰胃痛時,哪怕喝一口咖啡都會絞痛不已,可他為了照顧楚盈的心意,居然寧願忍受。
我冷笑著,打算掛掉電話。
就在這時,旁邊人接好了熱水,卻失手滑掉了沒擰緊的水杯。
我下意識往後躲,卻在陣陣驚呼聲中,被一人護在懷中。
「有沒有事?燙到了嗎?」
陳遠舟目色焦急地看著我。
「我沒事。」
看到他後背的毛衣都被熱水浸湿,我著急道,「走,我帶你去車務室找藥!」
忽然,未掛斷的電話傳出一聲慍怒低沉的質問。
「梁南,你身邊那個男人是誰?」
8
取了燙傷藥膏回到車廂,像是怕我內疚,陳遠舟一臉輕松地笑笑。
「別一臉歉意的表情啊,我剛剛隻是碰巧經過。」
「實在心裡過不去,幫我塗個藥可以嗎?」
看著陳遠舟脫去黑色高領毛衣,露出燙紅一片的後背。
我撇過頭拿起棉籤,假裝自己沒有不好意思。
直到他「嘶」了一聲,我才緊張地開口,「很疼是不是?要不我給你拿條幹淨毛巾,讓你咬著?」
陳遠舟笑出了聲,「那倒不用,我又不是在受十大酷刑。」
見我沉默,他側過頭凝視著我。
「其實我隻是想逗逗你,讓你開心點。」
「看起來好像弄巧成拙了。」
這樣的語氣太過輕柔而小心,讓我心底一時酸澀。
「陳遠舟,剛剛的事很抱歉。」
「梁南,這隻是一件小事。」陳遠舟坐起身,神色溫柔。
「我不想你為了這樣微不足道的好而感到愧疚。」
說著,他將一顆紅蘋果遞在我的手裡。
「平安夜快樂,願新的一年裡,梁南的歲月溫柔無憂,內心寧靜歡喜。」
恍惚間抬起頭,我才發現窗外有飛雪飄落。
原來不知不覺,又到了一年冬日。
9
多年未回,黎山村重新修了路,不再像過去那樣崎嶇。
帶陳遠舟和行李安置在我家後,我先去見了白辰的媽媽。
「小南,你怎麼回來啦!」白母滿臉笑容,連忙拉我進屋。
「你們倆也真是的,回來也不事先和阿姨說一聲!」
說著,她才發現白辰沒有跟在我身後。
「小辰那臭小子又沒跟你回來?」
「他也真是的,都快結婚了,還不知道心疼媳婦。」
白母嘆了口氣,摩挲著我的臉頰。
「小南吶,你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小辰他欺負你?」
「你都告訴阿姨,阿姨替你出氣。」
面對著這個從小疼我,將我養大的人,我艱難地開了口。
「阿姨,我和白辰他……分手了。」
白母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SS攥住我的手。
「怎麼會分手呢?」
「小南,你告訴阿姨,是不是小辰他和你吵架了?」
「阿姨替他向你道歉,你原諒他這一回,啊?」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風風雨雨都熬了過來,眼看日子就要好過了,怎麼……怎麼就要分開呢?」
這些問題,我一個都答不上來,隻能回握著這雙溫暖的手,拼命忍著淚水。
「阿姨,我和白辰……已經沒有可能了。」
「謝謝你從小到大對我的照顧,我一直都很感激。」
「這是我攢下的一點錢,叔叔如今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將銀行卡S命塞回我的手裡,白母紅著眼搖搖頭。
「傻孩子,你在大城市討生活不容易,阿姨怎麼能收你的錢吶。」
「這麼多年一直是你在替白辰盡孝,隔三差五就回這偏僻的村裡看我,就連我病了,也是你送我去診所。」
說到後來,白母泣不成聲。
「就算你不說,阿姨也知道,一定是小辰傷了你的心。」
「你這麼好,可他怎麼就是不懂珍惜啊……」
哽咽著擁抱眼前日漸蒼老的人。
我像小時候那樣,將頭埋在她的頸側,輕輕喚道。
「媽,對不起……」
「傻孩子,是媽對不起你。」
10
臨走前,我將白母院裡的水缸和米缸裝滿,又去修籬笆。
這時,一直等在院外的陳遠舟卻接過我手裡的鉗子。
「我來吧。」
「你會嗎?」我愣愣地看著這個穿著明黃衛衣,淺藍牛仔褲的城裡人。
「其實不會。」陳遠舟孩子氣地眨眨眼,「但你可以教我。」
「開始教程吧,兔子小姐。」
???
「你眼睛總是紅紅的,又愛吃蘋果,不是兔子是什麼?」
「話真多,諾,剪這邊。」
我忍不住笑起來,指導起陳遠舟。
他很勤快,不僅幫白母修好了籬笆和房頂,還將井口松舊的繩子重新換了。
看著這個忙前忙後的年輕人,白母忍不住嘆了口氣。
「要是小辰能這麼懂事該有多好。」
陳遠舟似乎看出了什麼,卻始終沒有多問。
直到我陪他去村西側打聽消息時,才開口問道。
「你以後都不會再回這裡了,對嗎?」
我點點頭,看向一間窗戶釘S的人家,心頭閃過了猜測,笑著和路過的鄉親打招呼。
「張嬸,那戶之前不是李伯家嗎?怎麼院子空落落的。」
「害,幾年前李老大病S了,他那剛結婚的二弟和弟媳婦就搬了過來。」
「是從哪搬來的啊?」
「他弟是儀連村的,至於弟媳嘛……」
張嬸看看我,神情一時有些復雜,「這咱就不知道了,你們也別瞎打聽,那李老二的脾氣可不太好。」
張嬸走遠後,陳遠舟神色凝重。
「私家偵探給出的信息裡,最早就有儀連村的地址。」
「我懷疑就是這家拐走了我妹。」
「別急,你不是一直在和警方聯絡嗎?先把這裡的地址信息提供給他們。」,我拽住他的手臂,防止他一時激動衝進去。
這裡民風彪悍,要是真的打起來,吃虧的隻能是陳遠舟。
11
天不從人願,忽然的冰雹讓道路泥濘難行,拖慢了刑警的步伐。
等了一天後,陳遠舟讓我留在家裡,他先去李家附近看看情況。
我不放心,也跟了過去。
黃昏時分,李家的門還是緊緊關著,我們剛想離開,卻在忽然間,聽到一聲壓抑的女性哭聲。
漸漸的,那哭聲變得悽厲,「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啪」的一聲,男人狠狠地開口罵道,「什麼家,你是老子買回來的,S也得S在這!」
「老子今天非打得你老實為止!」
熟悉的對話揭開我心底最深處的恐懼,曾幾何時,媽媽就是這樣被爸爸虐打。
那條沾了血肉的黑皮帶,至今還會出現在我的噩夢裡。
陳遠舟再也按耐不住,用力去砸李家的門。
等屋裡的男人光著上半身出現時,一拳將他揍倒在地。
「畜牲!你他媽就是個畜牲!」
「操,你誰啊?!」
男人吐出嘴裡的血沫,還不等起身,就被兩個趕來的刑警壓在地上。
「李二明,有群眾舉報你和一起婦女拐賣案件有關,請你回警局協助我們調查。」
「什麼拐賣婦女?!」
李二明奮力掙扎著,一臉獰笑,「警察就能私闖民宅啦?你們有證據嗎?」
「還群眾舉報呢,這種小把戲別以為老子會信,等等,你……你要做什麼?」
看向我手裡拎著的斧子,李二明S不悔改的臉瞬間變了顏色。
我沉默不語,徑直走向那道被鎖住的房間,高高地舉起斧子,用盡渾身的力氣鑿下去。
「啊!」
屋內的女孩尖叫著縮在牆角,慌亂地捂住滿是傷痕的臉。
「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將衣服披在她赤裸的身上,我輕輕為她擦去滑落頸間的淚水。
「沒事了,不要怕。」
「不會再有人打你了。」
女孩緩緩松開手,痴痴地看著我笑起來。
「那我能走了嗎?」
「嗯,能走了……」
我也想對她笑,但不知為何,隻落下淚來。
看著陳遠寧的父母從警車下來,狂奔到女兒面前。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大哭著擁抱在一起,我的淚始終不曾停過。
回過頭時,被一個溫暖的身體擁在懷中。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陳遠舟溫柔地拍拍我的後背。
我SS抓著他的衣襟,拼命忍著的淚水終於宣泄而出。
「那一年,我本來想救媽媽的……」
「我沒能救她……陳遠舟,我救不了她!」
「小南,這不是你的錯。」
陳遠舟眼角蔓延一片紅色,疼惜得將我抱得更緊。
那一夜,我忘記自己哭過多久。
隻記得第二天頭暈眼花地醒來,眼皮被一顆溫熱的雞蛋貼上。
「敷一敷吧,小兔子。」
陳遠舟蹲在床邊,澄澈的眼裡滿是笑意。
我也笑了起來,心底從未有過的輕松。
12
與此同時,白辰卻被一通來電攪得心神不寧。
「媽,怎麼了?」
「怎麼了?你說怎麼了?你這個混小子,都和小南分手了也不告訴我?!」
「她找你告狀了?」
白辰煩躁地揉揉太陽穴,「媽,我一個朋友遇到點麻煩,情緒不穩,我不過是想幫幫她,誰能想到梁南跟瘋了一樣,非要和我鬧分手!」
「放心吧,她過兩天就會乖乖回來了,我還不知道她麼。」
聽了他的話,白母深深嘆了口氣。
「白辰,這麼多年是媽媽不好,沒有及時規勸你。」
「小南十年如一日地陪著你照顧你,始終溫柔體貼,可你呢?你對她好嗎?」
「那次你們回家過年,就因為不滿意她炒的菜,你飯桌上就對她甩臉子,說她手笨。」
「雖然當時她還在笑,可我知道,她心裡很難受。」
「連闔家團圓的日子你都能這麼對她,平時就更不用說了。」
聽見母親蒼老的嘆息,白辰不自然地清清嗓子。
「可如果沒有咱們家從小照顧她,她早就餓S了。」
「所以呢?你就通過折磨她的方式,讓她報恩吶?」
白母氣得嗓音都大了,「當初咱家不過是多勻出一口飯給她,那上學的錢都是她一個小姑娘自己辛辛苦苦攢的!」
「還有你那房子,我看病的錢,都有她的一份!」
「白辰,你這麼沒良心,早晚是會後悔的!」
「到時候,你千萬記得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