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鬧現場,我滿腿鮮血淋漓,而我的未婚夫卻將他的白月光緊緊護在懷中。
這一次,我轉身離去,銷毀了婚紗照,坐上回鄉的火車。
朋友們都勸白辰哄我回來,「除了梁南,誰還能十年如一日,忍你這個臭脾氣。」
白辰卻一臉冷漠,「從小到大她的世界就隻有我,離了我她連一天都活不下去。」
可是一天天過去,我始終沒有回來。
白辰終於驚慌,卻怎麼也聯系不到我。
後來知名攝影展上,一副名為「新生」的作品吸引了所有焦點。
白辰失魂落魄地懇求攝影師,「求求你告訴我,照片中的這個女孩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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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遠舟微微笑道:「我的新婚妻子,當然在我們的新房。」
1
醫鬧發生時,恰好路過的我被鬧事者砸碎的玻璃誤傷。
右腿劃出一道深深的血口,紙巾觸碰的瞬間,鑽心刺骨般疼。
我想給白辰發微信,讓他來接我,順便取走胃藥。
這時,他卻忽然出現。
穿過擁擠不堪的人群,將被圍攻的楚盈醫生護在身後。
面目凜然,不顧一切。
「你們誰敢動她一下試試?」
直到保安出現解決了紛爭,白辰還柔聲安慰著懷中啜泣的人。
「盈盈,不怕了,我在這。」
圍觀群眾議論紛紛,都在說楚盈醫生倒霉,剛進醫院不久就碰上醫鬧。
還說她和男朋友感情真好,患難中見真情。
看著不遠處緊緊依偎的一對男女,我的唇艱難地開開合合,卻發不出聲音。
不止因為白辰是我相戀十年的男友。
還因為,楚盈的身影喚醒了我的記憶。
五年前,白辰曾以一幅攝影作品,獲得了當時全國攝影大賽金獎。
照片中的女孩身著白裙,在陽光之中伸出手去尋一隻藍蝶。
嬌美的側顏和眼前的楚盈完全重合。
當時有記者採訪,好奇地詢問照片中女孩的身份。
白辰沒有回答,隻是笑得悵然。
時光荏苒,如今,欲言又止卻歸於沉默的人換成了我。
轉過身去,我將被鮮紅浸透的紙扔進垃圾桶,一步步扶著牆,自己去掛了急診。
手機屏亮起,是白辰發來的微信。
「今晚要加班,不用給我留門。」
2
當晚,白辰沒有回家。
直到第二天夜裡,他才風塵僕僕回來,神色匆匆地收拾行李。
「梁南,我有個朋友生了重病,需要人照顧,這兩天我先不回家了。」
看著他頭也不回,拎起包就要離開時,我走上前。
「阿辰,明天是取婚紗照的日子。」
「你自己不能取嗎?」
他冷淡地看著我,眼角的痣被燈光照過,不再如當年深情動人,反而透著股冷漠。
「太重了,我拿不動。」
我試圖調整呼吸,卻抑制不住心底蔓延的疼痛,「你陪我一起去好嗎?」
似乎是被我纏得煩了,白辰挑起眉。
「那就過幾天再去,不就是幾張婚紗照,有什麼可急的。」
「梁南,你能不能懂點事?」
6 歲起和白辰相識,18 歲起相戀,如今 28 歲的我已經太過了解白辰。
他此刻正心心念念奔去楚盈身邊。
不允許任何阻攔。
而那沉黑的眼眸倒映著的,恰是我蒼白狼狽的身影,以及千瘡百孔的心。
於是我緩緩松開手,凝視著這個愛了多年的男人。
「阿辰,我們分手吧。」
聽了我的話,白辰冷笑不已。
「梁南,你可真有意思。」
「我不過是照顧一個生病的朋友,你至於這麼歇斯底裡地和我鬧?」
離開前,他最後瞥了我一眼。
「聽說瘋病是會遺傳的,改天你找個醫院檢查下吧。」
這句話太過殘忍,讓我SS抓住廊邊的櫃子,才不至於脫力地蹲在地上。
門被「砰」地關上,我的淚水也隨之震落。
一滴一滴,砸進沉寂多年的往事裡。
讓我再次看見媽媽那張絕望瘋狂的臉。
3
媽媽的病並非天生,她是被逼瘋的。
她想逃離黎山村,卻一次次被爸爸逮回來,綁在屋裡用皮帶抽。
日子久了,漸漸神志開始失常。
後來,她日日夜夜嚷著疼,嚷著快要被繩子勒S了,我不忍心,趁爸爸不在時用剪子割開她身上的草繩。
「媽媽,我知道你在這裡過得不好,你快走吧。」
從小到大,媽媽都很討厭我,每次看到我時都會厭惡地閉上眼。
可那一天,她卻怔怔地看了我半天,忽然把我抱在懷裡。
緊得讓我喘不過氣,卻舍不得松手。
「我不走了,不走了……」
她痴呆地呢喃著,嗚咽著,落下的淚滑進我的衣領,滾滾發燙。
「但你要走,一定要走。」
那天夜裡,媽媽真的沒有走。
她用我找來的剪子捅S爸爸,然後自S了。
在黎山村民的唾沫星子裡,六歲的我成了沒爹沒媽的小瘋婆娘。
隻有大我一歲的白辰溫柔地摸摸我的頭,遞給我一碗熱乎的米粥。
「南南別怕,從今以後哥哥保護你。」
那以後,他日日領我去家裡吃飯,幫我把籬笆扎緊,還將自己讀過的書送給我。
「南南,我們一起考進城裡,這樣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我們一起長大,對他的話我總是深信不疑。
可等我真的晚白辰一年考進城,去大學找他時,那總是為我明亮的星辰卻已黯淡。
白辰變了,他不再愛笑,神情也總是淡淡的。
偶爾沉思時,眼底流露出我不懂的情緒。
我以為他在為自己離世的父親傷心,還笨拙地每日安慰他。
如果那時我知道他在為楚盈留學歐洲而痛苦,我想自己不會同意作他的女朋友。
更不會荒廢十年歲月去捂一顆暖不了的心。
4
回神的片刻,我撿起白辰掉在角落的鑰匙,走進了他從不允許我靠近的書房。
桌上的相冊邊緣泛黃,顯然已被摩挲了無數次。
我打開來,翻著滿滿一整本楚盈的照片,發現每張旁都貼了白辰寫的標籤。
上面記錄了他 18 歲這年是如何對楚盈一見鍾情,又不得不目送她離國的痛苦。
「這一天,我永遠失去了我的蝴蝶。」
和楚盈相愛的一年裡,白辰已為她拍下幾百張照片。
可相戀的十年裡,他卻一張照片都不曾為我拍過。
甚至在我不小心碰到他的相機時,會對我大發雷霆,怒斥我什麼都不懂。
關上書房的門,我給照相館老板轉了一筆錢,請她替我銷毀婚紗照。
在老板的惋惜追問裡,我隻回復了一個感謝的表情,然後低頭開始收拾行李。
為了計劃下月領證後的蜜月旅行,我特意買了幾個大行李箱,如今全都派上了用場。
看著行李箱貼紙上認認真真寫下的「南」字,我的喉嚨湧起苦澀。
小時候我曾好奇地問白辰,書中的「撞倒南牆」是什麼意思。
他笑著捏捏我的鼻尖,「就是做了很傻的事,還不知錯悔改的意思。」
「我們小南不要學。」
此時此刻,多年前的童言竟一語成谶。
走出這間精心布置了很久的房子,我輕輕說了聲再見。
也和自己的過去十年做了最終的告別。
既知是南牆,早就該回頭。
5
向公司提出離職時,上司試圖挽留我。
「梁南,這幾年你的工作表現很出色,明年初我是計劃升你作部門主管的。」
見我態度堅決,她也隻能嘆了口氣,說一句可惜。
但我並不覺得可惜。
其實,我從來不喜歡繁華冰冷的宛城。
不喜歡地鐵裡的步履匆匆,稍慢一步就被擠得窒息。
也不喜歡日夜奔忙在未知的路上,累得仿佛沒了三魂七魄。
如今終於能離開,我隻覺得呼吸都變得更暢快。
我打算回鄉取走母親的骨灰,找一座安逸寧靜的城安葬。
之後自己也留在那,看一看天高海闊,雲卷雲舒。
才登上火車,白辰卻打來電話。
不等我開口,就急躁地問道。
「梁南,不是讓你這兩天盯著維修工人把熱水器修好嗎?」
「盈盈家門口被醫鬧的人潑了油漆,我帶她回來暫住幾天,結果現在熱水用不了。」
「等等……」他翻著衣櫃,才發現哪裡不對,「你那些衣服呢?」
「梁南,我們已經分手,我打算離開宛城了。」
一時白霧籠罩四野,我平靜地看向車窗外,「我前幾天給你發過微信的。」
「梁南,別和我鬧脾氣!」
白辰像是壓抑著怒氣,「盈盈遇到這麼大的麻煩,作為朋友,我隻是想幫她。」
這時,一道柔弱無辜的女聲傳來。
「阿辰,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害你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可以和她解釋的。」
「沒事,她就是個愛鬧小性子的人。」面對楚盈時,白辰溫柔得不可思議。
「盈盈,你在外面等我,乖。」
門才關上,他的語氣又冰冷生硬起來,「梁南,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不回去了。」
聽著那一聲深情得能溺S人的「乖」,我心底的疲倦再次翻湧。
無數個春夏秋冬過去,曾經我自以為珍貴的漫長歲月,始終抵不上那隻蝴蝶短短的停駐。
「白辰,熱水器的維修單在客廳的抽屜裡。」
「以後,不要再聯系我了。」
6
掛掉電話後,我努力眨眨酸澀的眼,將淚水都咽了回去。
回過頭時,卻看見車廂門口站著個手足無措的年輕男子。
「抱歉,是我打擾你了嗎?」
「沒有。」恐怕是因為我在打電話,他才遲遲沒拎著行李進來。
為了避開尷尬,我低下頭試圖處理右腿裂開的傷口。
忽然,一瓶碘伏映入眼簾。
「我來幫你吧。」
男子有雙清澈見底的眼,眼角微微下垂,顯得天真明朗。
「久傷成醫,我常年在外跑來跑去,閉著眼都能處理這種傷口。」
似乎是怕我不信,他甚至將包裡的記者證放在我的手心,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為了增加可信度,這個押給你。」
陳雲舟沒有說謊,他嫻熟為我消毒,還換上了紗布,前後不過用了幾分鍾。
旅途漫長,知道他也是前往黎山村後,我們闲聊起來。
原來四年前,陳雲舟的堂妹意外失蹤。
後來她的家人們多方打聽,才得知她很有可能被拐到黎山村。
憑著這細微的線索,陳雲舟決定先去當地查看情況。
「被拐走當天,是我妹妹 18 歲的生日。」
「我們全家本打算為她慶祝,卻隻找回一個掉在巷口的書包。」
那雙剔透的眼染上憂鬱時,如同雨霧中的玻璃,讓我看著看著,想起了母親渾濁悲戚的嘶吼。
「黎山村地勢復雜,外地人很容易迷路。」
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我開口道,「到了那裡,我陪你去找人吧。」
7
白辰的電話再打來時,我正在火車上排隊接熱水。
「梁南,我的胃藥放在哪了?」
他的聲音嘶啞顫抖,像是胃疼得難以忍受。
「在廚房右上角的櫃子裡。」
我無奈地攥緊了保溫杯,「白辰,你的家不過 70 平,不至於大到找不到一瓶藥。」
「或者你可以聘一個保姆,隻是別再聯系我。」
「梁南……幾天不見,你這耍性子的功夫見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