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當上太後前,我在宮裡舉步維艱,如履薄冰。
帝王的一點寵愛,護不住我,也護不住我的孩子,反倒招來無數暗箭與陷害。
而我投入全部心血的孩子,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我以為終於熬出頭了。
卻不想,他竟為一名小小宮女荒廢朝政,忤逆生母。
我痛心疾首訓他,他梗著脖子跪在地上,神情滿不在乎。
「政事不是有母後嗎?反正什麼事都要問您,朕這個皇帝當得沒意思,還不如隻愛美人。」
最後,我不得不廢了他,圈禁幽蘭臺。
「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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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棠的呼喚讓我回神,她說今天小皇帝提起幽蘭臺,有人想見我。
「桑姐姐,幽蘭臺是什麼地方?要見你的是誰啊?」
我沒有回答聞棠,隻讓她走一趟。
聞棠對此有些猶豫,她害怕離開慈寧宮,擔心自己扮不好我,容易露陷。
當初我教她怎麼演太後時,隻有一句話:
「少說話。」
除此之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因為,無人敢質疑哀家。
聞棠在幽蘭臺見到了被廢的皇帝。
廢帝頭發散亂,形容枯槁,整個幽蘭臺隻有一名發瘋的妃子陪伴他。
他對著聞棠下跪磕頭,哭喊著道:
「母後,兒子錯了,您原諒兒子吧!」
聞棠被嚇一跳,悄悄看了眼視頻中的我。
我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那個我懷胎十月生下,病時抱在懷裡不眠不休守護的孩子,早在他伙同逆賊構陷我穢亂後宮時,就已經S了。
「母後,我是您唯一的親生骨肉,您真的忍心將我囚在幽蘭臺一輩子嗎?」
廢帝還在哀求著,我語氣平靜讓聞棠轉述一句話。
聞棠錯愕,「這不是會露陷嗎?」
我淡淡道:「不會的。」
「一個瘋子的話,沒人會相信。」
聞棠神色復雜,但還是照我說的彎腰靠近廢帝,看著他的眼睛道:
「我不是你母後,你真正的母後已不在這世上,」
「所以,你求我也沒用。」
廢帝如遭雷擊,整個人愣在原地。
隨後暴發崩潰般的哭嚎。
7
我正上著班,突然前臺打來電話,說我兒子來找。
等我下去時,傅時眾星捧月被一群人圍著,前面堆滿零食和玩具。
看到我來,他哼了聲,故意裝沒看見,等著我去哄他。
我沒有靠近,掏出手機給傅景川打電話。
「你兒子在聞氏,來把他領走。」
說完不等傅景川反應掛了電話,偷摸觀察我的傅時裝不下去了,猛地站起來衝我喊:
「你憑什麼趕我走,我願意在哪兒待著就在哪兒待著!」
我淡淡睨他一眼,「哦。」
傅時氣得臉都紅了,我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ţṻₖ
以前聞棠對他無底線包容,不高興了哄著,發脾氣了縱著。
我不是他真正的母親,自然不會再慣著。
他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所以很生氣吧。
這時手機響了,是學校老師打來的,告訴我傅時逃課。
我耐心聽完,然後平靜解釋,「我跟傅時的父親已經離婚,撫養權在他父親那,所以,以後傅時的事不用告訴我。」
說完掛斷電話,傅時不吵不鬧了,呆呆看著我。
周圍一片安靜。
沒多久,傅景川匆匆趕來,接走突然變得沉默的傅時。
而在知道我跟傅時說了些什麼後,傅景川捏了捏眉心,語氣疲憊地看著我道:
「聞棠,小時還是個孩子,你不該當著他的面那樣說。」
我眸色微冷,想起聞棠曾經說過的話。
雖然是聯姻,但聞棠最初是投入過感情的。
當初知道傅景川念念不忘白月光,聞棠還覺得他深情,可惜他與初戀有緣無分。
意外懷上孩子時,傅景川語氣淡淡地說生下來,她還以為自己在傅景川心裡有了一點位置。
生孩子時難產,她又痛又怕,幾度陷入絕望。
是傅景川握住她的手,一遍遍說:「別怕,我在。」
孩子生下後,傅景川紅了眼,撫著她汗湿的頭發許諾。
「你是個偉大的媽媽,以後我會對你好,也會教育我們的孩子對你好。」
當初說的有多好聽,現實就有多不堪。
聞棠為那孩子幾乎付出一切,到頭來收獲的卻是什麼?
「媽媽你一點都配不上爸爸,真不知道爸爸當初是怎麼看上你的。」
「為什麼別的小朋友媽媽總那麼漂亮,媽媽你卻跟家裡的保姆阿姨一個樣?」
「我不要你去我的家長會,同學問起我媽媽是做什麼的,有什麼愛好,難道我要告訴他們我媽隻會躲在廚房做飯嗎?」
8
我在聞氏集團漸漸站住腳。
雖然離婚的消息傳了出去,但兩家的合作並沒受太大影響。
聞家父子又想把我趕出集團,但這時我已經利用職務與身份之便,掌握很多內幕消息。
而聞宇作為鐵定的下任繼承人,根本就是草包一個,董事會對他不滿的很多。
他們以前沒有選擇,但我給了他們選擇。
這是我對現在這個時代最喜歡的一點。
——它給了女子和男子平等的權利。
雖然依舊存在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至少,有了機會。
很快我便拿到了與傅氏合作的項目,在傅氏見到傅景川時,他很詫異。
他不認為我是來談合作的,以為我是借著【傅總前妻】的身份之便拿到的這個職位。
「這就是你想做的事嗎?」
「我說過,如果你想上班,不是不可以在傅氏安排個位置,沒必要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此時我正跟聞棠連著線,知道我來傅氏談判,她想看我大S四方。
聽到傅景川的話,她控制不住有些暴躁。
「為什麼都到現在了,他還以為我是在鬧?」
因為男人眼中的女人,隻能依附他人而活,且最好能被他們永遠掌控。
我沒理會傅景川的自說自話,公事公辦,傅景川見此,利用總裁身份硬把自己加塞進這個項目,參與談判。
然後我便向他展示了,當初我以一己之力,舌戰群臣的基本技能。
整場談判成了我的個人秀,傅景川滿臉詫異與震ƭű̂ₓ撼,仿佛第一次認識我。
散會後,所有人態度發生微妙轉變。
傅氏與會高管,一個個在群裡抒發驚嘆。
【這是總裁夫人?不知道還以為女王駕臨了。】
【這樣的總裁夫人,以前竟然被關在家做家庭主婦,暴殄天物啊。】
【是前總裁夫人……順便說一句,剛才那氣場把總裁都給秒了。】
【李總撤回了一條消息。】
傅景川走過來,目光復雜地看著我。
「棠棠,恭喜你,你證明了自己。」
頓了頓,他露出點苦澀笑意。
「我們結婚七年,第一次知道你有在談判桌上控場的能力,看來以前闲在家真是大材小用了。」
說著神情轉為認真,朝我伸出手,眼中帶著認可。
「你來傅氏吧,我會給你發揮的舞臺……沒必要把事業和家庭割裂,我們可以兼顧的,不是嗎?」
視頻那頭,聞棠格外沉默。
這是傅景川第一次正視妻子,卻不知道軀體裡的靈魂早已換了。
我好笑地看著他。
「別說的你好像真的了解過我一樣,我擅長什麼,喜歡什麼,你真的有在意過嗎?」
傅景川表情僵住。
「以前做夫妻時,你不曾看到過我,忽視我所有付出,現在離婚沒有關系了,希望你繼續保持住這種邊界感。」
我不顧他難看的臉色,扔下最後一句,頭也不回離開。
「還有,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自己。」
9
因為在與傅氏的合作中拿到不錯利潤點,我在集團的地位再次得到提升。
獲得更多話語權,也變得忙碌起來。
倒是傅景川,總能在不同場合遇到,有時還會出現在我住的公寓樓下。
費心思創造機會跟我搭話,我不理也不生氣,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注視我,仿佛看一眼就滿足。
聞棠笑稱,之前兩人戀愛時傅景川都沒這樣追過她。
我說,男人就是賤。
不是失去才知珍惜,就是得不到的最好。
以前我做妃子時,樣樣懂事皇帝覺得無趣,反而愛寵那些使小性子,作天作地的。
全心全意養育的兒子,輕易被個低賤宮女勾去魂,要與我這個生母作對。
當被廢去皇位,心愛女子受不了幽禁之苦發了瘋,才來後悔莫及。
呵,可這世間,哪有真正的後悔藥。
這天下班,傅景川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旁邊站著做了造型的傅時。
傅景川邀請我和他參加今晚的慈善宴。
「棠棠,我們一家三口難得一起出席活動,我已經讓造型團隊等著了,你躺著休息會兒就好。」
他臉上帶著溫柔笑意,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我盯著他看,直到他臉上笑容僵硬。
沒有回應半個字,我嗤笑一聲大步離開。
要什麼一家三口,我以單身身份出席不香嗎?
身後傅時眼中的期待化作茫然,抬頭問傅景川。
「爸爸,她真的不認我了嗎?」
傅景川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
在慈善晚宴看到我時,傅景川眼中閃過意外,很快又變成了然。
以我如今的身份,當然可以獲得一張邀請函。
我捐獻了幾件古董,都是近來收集的,其中好幾樣是撿漏撿到的。
見慣了皇室珍寶,我的鑑賞能力和水平都遠超常人。
借著品鑑古董,我輕易拉近與一眾大佬距離,獲得他們青睞。
ẗû₆我並沒有刻意表現,卻隱隱成為宴會焦點,與任何人交流都遊刃有餘。
一位專注國貨的女企業家帶著女兒來,拍下我捐贈的玳瑁梳,嘆息還缺個妝奁,想給女兒湊嫁妝。
之前我與她聊得不錯,手頭正好有副紫檀點翠妝奁,於是說可以送給小姑娘。
當我把東西拿出來時,傅時突然衝過來,一臉警惕瞪著小女孩。
「這是我媽媽的東西,憑什麼給你?」
我微微皺眉,女企業家一時搞不清楚狀態,尷尬補充一句,說自己可以買。
一個盒子而已,還不被我看在眼裡。
將妝奁遞到小女孩手裡,掃了眼護食狼崽子般的傅時,我冷聲道:
「我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還輪不到你做主。」
傅時眼圈一下紅了,雙目冒火,倔強與我對視,「明明以前,你什麼東西都會給我的!」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說著轉向一旁不知站了多久的傅景川,語氣更冷。
「傅總是犯老年痴呆了嗎,需要我一再提醒,我們已經離婚的事實?」
「如果再記不住,建議刻墓碑上。」
周圍視線都看過來,議論紛紛,傅景川臉色難看,帶著哭鬧的傅時提前離開。
女企業家朝我露出個意會表情,豎了豎大拇指。
10
廢帝病重,想在S前見我最後一面。
聞棠說這話時,顯得尤其小心翼翼。
我沉默良久,最後告訴聞棠。
「不必相見。」
聞棠欲言又止,最後選擇尊重我的意願,沒有勸說。
不久後,聞棠告知我廢帝S訊,說他S前朝著慈寧ţû⁾宮方向下跪,最後喊了聲「母後」。
這次我沉默的時間更長。
幾天後聞棠再次跟我視頻,提到前朝後宮都有人議論,說太後冷血,權欲燻心,竟連唯一的骨肉說舍棄就舍棄。
她踟蹰半晌,輕聲說了句。
「其實我知道,你心裡是想見的……畢竟,再失望,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做不到徹底放棄。」
我低垂眼眸,平靜道:
「S生不見,便已是最好的結局。」
聞棠並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也不用明白。
廢帝已逝,當務之急是讓她這個太後從政權爭奪中脫身。
我告訴她,交出手中所有權力,稱病謝客。
不管外面如何議論,擺出副倦怠抑鬱,混吃等S的樣子來。
聞棠一聽,眼睛亮了,「這根本不用演,這就是現在的我啊。」
穿越前的聞棠,確實已經有抑鬱傾向。
至於混吃等S,更是她的理想生活狀態。
大權在握的執政太後,突然交還政權,修身養性起來了,頓時引起滿朝哗然。
起先沒人信,覺得這是以退為進。
但一天天過去,太後沒再沾手一件政事,連皇帝的日常請安都免了,慈寧宮隻有太醫進出過。
等各方人士從太醫那了解到,太後竟是真的病了,身體有疾,精神狀態也似不太好。
都不由有些默然。
後者可以理解,畢竟再怎麼說廢帝也是太後親骨肉。
但身體有疾……太醫說得隱晦,然而該明白的人也全都明白了。
那毒藥雖是慢性的,終歸影響了太後身子骨。
暗潮洶湧中,小皇帝獨自來到慈寧宮,太後不見就不走。
見到聞棠,小皇帝直截了當地開口。
「大臣們說太後廢立三朝皇帝,就是想找個傀儡,自己當攝政太後。若皇帝做的不合太後心意,哪怕是親生兒子也說圈禁就圈禁,更不要說平哀帝謀刺太後,最後落得鸩S下場。」
他頓了頓,小小身軀已盡顯帝王威儀,盯著聞棠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
「我年齡最小,最好把控,太後為何此時還政?」
聞棠端坐不動,緊張地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露陷。
我望著這個自小流落民間,六歲時才被接回皇宮,由我親自教導的孩子,緊抿的嘴唇慢慢松開,眸中浮現一絲欣慰。
「因為以前,我不得不擔起這個國家,但現在有更適合的人,不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