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亂

第1章

字數:4251

發佈時間:2025-03-10 17:17:15

繼兄從揚州回來後,我總是做怪夢。


夢中……我褻瀆了他。


早上醒來,渾身酸疼,我從此再也不敢直視繼兄。


夜裡,我去給繼兄送粥。


意外看見,繼兄坐於正堂,手中緊握一串佛珠,神色痛苦。


他的背後,是一團黑霧,霧中盤著一條巨蛇,正低聲蠱惑:


「別白費工夫了,你想要她,我豈能不知?


「放我出來,我幫你。」


1


「阿兄,阿兄,你疼疼我吧……」


我如藤蔓繞枝一般,攀在繼兄耳邊,聲聲熱嘆。


繼兄肌膚滾燙,眉頭緊鎖,額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舒白,你清醒一些。」


他聲音沙啞,已是極力克制。


我充耳不聞,低頭尋他的唇,宛如擱淺在岸,渴極的魚:


「阿兄,你分明也是喜歡我的,你怎麼就是不敢承認呢?」

Advertisement


燻風陣陣,紅浪翻滾,我越發放肆。


將要犯下彌天大錯之際。


繼兄狠狠攥住我的手腕,逼我直視:「紀舒白,你醒醒!」


目光相遇之際,我乍然清醒。


……


「舒白,醒醒!」


刺目的陽光落在臉上。


我衝開迷障,猛地坐起。


身上酸痛不已,鼻息間,仿佛還殘留著繼兄身上的雪松香。


那夢,逼真得好像真的發生過。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自繼兄從揚州回來,我幾乎夜夜做夢。


夢中,我不知為何,變得輕浮大膽。


一次一次地……褻瀆了他。


我渾身發抖,目光落在母親的臉上,她已經焦急得不像話:


「這究竟是怎麼了?一連幾日,如同中了邪一般,怎麼叫都醒不來!」


我不敢告訴她,我做了個大逆不道的夢。


隻捂著胸口,敷衍過去:「許是夜裡著涼了吧,娘,我沒事。」


「這屋子陰冷得很,怕是有邪祟作怪。


「一會兒我便與你阿兄說說,他經商在外,得高人指點,學過一些傍身的術法,或許他會有法子……」


母親仍在嘮叨。


我回憶起昨夜的夢,一陣燥熱,像一把火,從心頭燒到了耳根。


繼兄克己復禮,如皑皑山上雪,不可褻瀆,我怎麼能做這樣荒唐的夢呢?


真是齷齪!


我羞慚不已,連忙起身,用冷水拂面。


銅鏡中,我的脖頸細而修長,白皙漂亮。


唯有鎖骨上方一寸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出現了指甲蓋大的一抹紅。


我伸手碰了碰。


忽然想起來。


那裡,分明是夢中繼兄曾吻過的。


我嚇了一跳,急忙穿上外衫,遮掩過去。


2


我是在十歲那年,隨母親改嫁至臨安的。


繼父是臨安商戶,膝下隻有一子,名喚紀無虞。


他大我三歲,生了一張極好看的臉,自幼飽讀詩書,是個清正謙和的君子。


若不出意外,他將來會得到舉薦,走上仕途。


然而三年前,繼父卻暴病而亡。


紀無虞不得不放棄讀書,學著經商,撐起這個家。


那時的他隻有十七,旁人欺負他年紀輕,扣押貨款是常有的事。


他卻一聲苦也未曾叫過,硬是靠自個兒,東奔西走,把家業撐起來了。


我與母親在家,半點苦也未曾吃過。


於我而言,他既是兄,亦是父。我愛他,亦敬他。


三個月前,他前往揚州收貨,說好半月就歸,可二十天過去,卻無半點音訊。


那幾日,臨安盛傳,說太湖附近有蛇妖出沒,已經吃了許多人,來往的商船被吞了數十艘。


我與母親聽聞,急得團團轉,召集家丁去太湖尋人。


然而,家丁聽了蛇妖的傳聞,個個懼怕不已,不敢前往。


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四處求人。


一籌莫展之際,繼兄回來了。


他白衣染血,一身是傷。


背上,還背著昏迷不醒的管家。


從他回來以後,太湖再也沒有鬧過妖患。


臨安百姓都說,是紀無虞打死了蛇妖,對他敬重不已。


我卻莫名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3


梳洗完畢,我跟隨母親去飯廳用早膳。


繼兄早已在等候。


他一向自律,天不亮便會起床,先讀一個時辰書,再侍奉母親用早膳。三年如一日,未有例外。


我因為昨夜怪夢的緣故,不敢抬頭看他,垂著眸子打過招呼,便安靜坐了下來,用餘光偷偷打量他。


繼兄身穿一襲墨色錦衣,手戴黑玉扳指,襯得他整個人清冷又陰鬱。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


去揚州之前,他最喜穿白色衣衫,眼睛裡,也常常帶著溫潤的笑意。


我心中有惑,卻不敢問。


如今的繼兄,讓我有些害怕。


「舒白這幾日怎麼這樣安靜?」


繼兄坐下來,突然問話。


我驚了驚,忙抬起頭笑:「沒有啊,沒有。」


繼兄眉目深邃,實在是,蠱人至極。


我急忙低頭扒飯,心跳得飛快。


母親輕聲笑笑:「她啊,昨夜讓夢魘著了。今兒早上,我叫了她許多遍才醒呢!」


不知為何,繼兄夾菜的手頓了頓。


他沒有看我,不經意似的,問道:「是嗎,夢見什麼了?」


我哪裡敢說我做了那麼荒唐的夢。


隻咽了咽口水,幹笑道:「不記得了,大概,就是被鬼追什麼的,我總是做這種夢。」


繼兄仿佛松了口氣,笑笑:「這沒什麼,很多人都會這樣,許是夜裡涼著了。」


母親插話道:「她這回可有些嚴重呢,連著幾日都是這樣,我想,定是她那間屋子太陰冷,招了邪祟。無虞,你不是受高人指點,學過法術嗎,你給她屋子做做法吧!」


我急忙拉住她:「娘!阿兄又不是道士……」


「無妨。」


繼兄淡淡笑了一下:「我認識一位道長,請他來看一看就是。」


我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什麼也不敢說。


母親點了頭:「好。對了,無虞,我前幾日不是同你說,程員外有意將女兒許給你嗎?今晚,程員外家老主母過壽,咱們一家都去祝壽吧,順便讓你和那位千金見個面,相看相看。」


我怔了怔:「阿兄要談婚事了?」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呢,隻是相看相看。你阿兄如今已經二十了,也該成家了。再不為他說親,外人要說我這個繼母的闲話了。」


說著,她看向繼兄:「無虞,你說呢?」


繼兄隻是抿唇笑笑,道:「全聽母親安排。」


他答應得倒是挺幹脆。


我看了看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可很快,又壓了下去。


我強扯出個笑:「太好了,我就要有嫂嫂了,以後,又多一個人疼我。」


繼兄頓了頓,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母親伸出指頭點了點我的額頭:


「你以為你還小呢?十七了!不隻你阿兄,我如今也要為你相看夫婿啦!」


我撇了撇嘴:「我才不嫁人呢。」


「不嫁人,難道一輩子待在家裡?」


「不跟你說,我要去練字了!」


我放下碗,起身跑了。


出了門,步子慢下來,我看著院裡開得正熱鬧的秋海棠,心裡戚戚然,很不好受。


可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究竟是怎麼了。


4


傍晚時分,繼兄請的道長來了。


他圍著我的房間轉了幾圈,不停地念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猛地睜眼,說這是大妖作祟,讓我給他十兩黃金,他便以命相搏,為我除妖。


臨安城裡哪有什麼妖,就算真有妖,也早就把我吃了。


不消說,這人定是個騙子。


我給了他一兩碎銀,便叫人把他轟出去了。


離出門尚有一個時辰,繼兄去莊子上收賬還沒回來,我便安安靜靜地在棗樹下臨摹繼兄的字帖。


繼兄說過,字如其人,要練好字,才能做好人。


練了約莫半個時辰,我有些累,餘光瞥見地上有道影子,驚慌回頭,這才發現,繼兄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身後了。


「阿兄,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負著手輕笑:「有一會兒了。」


「你走路怎麼都沒有聲音的?」


「是你寫得太認真,沒有聽見我的聲音。」


我鼓了鼓腮幫子,轉過去,繼續寫。


起風了。


樹葉吹落了幾片。


一朵海棠花落在我頭上,繼兄伸手輕輕摘下來,手指捻著葉柄,沒有碰到我一絲頭發。


我與他多年來,似乎一直是這樣,親近,卻疏離著。


我抬頭問他:「阿兄,你看我寫得怎麼樣?」


他垂眸看著我臨摹的字帖,眼睛裡帶著微微的笑意:「寫得很好。」


我有些得意:


「那你怎麼不誇誇我?」


「還要怎麼誇呢?你這麼聰明,比我寫得還好看。」


「騙人,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寫得怎樣,比如這個『舫』字,我都寫了好多遍了,還是好醜。」


「我教你。」


繼兄笑了笑,彎下腰,伸手來拿我手中的筆。


靠近的那一刻,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撲進了我鼻間。


清冷好聞的香氣,卻似乎被下了咒,讓人心髒狂跳。


我偷偷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繼兄,急忙轉開眼,讓自己停止胡思亂想。


繼兄右手才碰到筆杆,正要拿走,卻突然一抖,好像不受控制般,猛地下滑,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我嚇了一跳:


「啊!阿兄!」


繼兄亦是震驚,右手劇烈顫抖起來。


「舒白,抱歉。」他神色痛苦,似乎用盡力氣,才猛地將手抽回。


「你自己寫,我還有事。」


他聲音微顫,沒有多說一句,便轉身離開。


我捂住胸口,回頭時,看見他一邊走,一邊從袖中取出一串佛珠,迅速纏在劇烈顫抖著的右手上。


很快,那隻手便安靜下來了。


雖如此,他腳步依舊匆匆,很快消失在院門口。


母親後腳走了過來:


「舒白,快換衣裳,咱們一會兒該走了!」


我不敢讓她看出端倪,低著頭道:「知道了。」


「還有,等見到程家小姐,你嘴巴可一定甜一些!」


5


我與母親等了半個時辰,繼兄才從房間出來。


我不動聲色地瞧了瞧,發現他神色如常,手上,已經沒有佛珠了。


「抱歉,母親,臨時有一筆賬要算。」


「沒事沒事,快上車,我們走了。」


母親率先上了馬車。


我要上去時,繼兄突然說道:「剛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右手曾受過傷,有時候不聽使喚。」


我想了想,就像巷口的張老爺子,臉總是不受控制地抽動那樣嗎?


我釋然,同時,又很心疼繼兄。


他原本也是兩手不沾陽春水的公子,為了養活這個家,才會弄成這樣的。


「我知道了,阿兄,我沒有怪你。」


我寬慰地笑笑,上了馬車。


程員外家在城南,我們過去時,天已經黑了。


一進門,我便見到了程家那位小姐。


她一身火紅的衣裳,立在檐下,明媚豔麗。


她身旁的嬤嬤拉了拉她:「小姐,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出來看看怎麼了!」


程婉玥不理會她,向我們跑來:


「喂,你就是紀無虞?」


她直接跑過來,讓我們都有些驚訝。


繼兄禮貌地朝她拱了拱手:「正是。」


她眼睛一亮:「聽說,你打死了太湖的蛇妖,有這回事嗎?」


「隻是交過手而已。」


「那也很厲害了,其他遇見大蛇的,都被吃了。沒想到你一介商賈,居然這麼有本事。」


程婉玥望著繼兄,很是滿意的樣子。


我瞧著她,心裡酸澀。


她這麼漂亮,又是員外的女兒,繼兄必定也很滿意她吧。


我越想,心情就越低落,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我是在嫉妒她。


宴席上,程婉玥坐得離繼兄很遠,卻總是偷偷看繼兄。


繼兄有時候與她目光相遇,也會對她報之一笑。


我低頭吃著飯,味同嚼蠟。


這一夜,程員外雖然沒有提及繼兄與程婉玥的親事,但看得出來,他對繼兄是滿意的。


這事兒,大概是要成了。


我始終低著頭,直到宴席結束,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離開程家時,繼兄問我:「舒白,你覺得程小姐為人如何?」


我低落至極,卻不得不牽強地笑著:「阿兄喜歡就好,不必問我。」


說完,便快步走了。


6


「阿兄,阿兄,你喜歡程小姐嗎?」


我攀在繼兄肩頭,眼眶湿潤。


我們仿佛身在雲端,輕飄飄的,周遭一片黑茫茫,天地之間,隻有我和繼兄。


繼兄盤腿打坐,左手捏著指訣,右手緊握一串佛珠,不敢睜眼,極力忍耐著:


「舒白,你清醒一點!」


「為什麼要我清醒一點?阿兄,你不想要我嗎?阿兄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落下淚來,捧著繼兄的臉哭泣。


「舒白,別這樣……」


「我不,我不!我不要阿兄娶程小姐,我要做阿兄的女人!」


嫉妒使我發了瘋,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扯壞了繼兄的衣裳。


他聲音發顫:「舒白……」


我什麼也顧不得了。


糾纏廝磨,直到佛珠斷裂。


他沉溺於我。


一夜荒唐。


7


刺目的陽光落在臉上。


我從夢中驚醒,大口喘著氣。


直到看清周遭的環境,才明白那些荒唐不過是個夢。

暢銷精選

我和閨蜜雙贏人生
我和閨蜜雙贏人生 "五千萬和頂尖大學你選哪個? 閨蜜選了五千萬,我選了頂尖大學。"
再世情未滿
再世情未滿 重生回到我們姐妹被賣的那天。姐姐將我推給了陰冷嗜殺的小將軍,「我妹妹漂亮乖巧,一定會伺候好將軍的。」 上輩子,姐姐看中將軍俊美,不惜將我推給了寒門書生,後來書生高中,平步青雲官拜宰輔, 而姐姐卻被陰鬱的小將軍折磨而死。 所以,這輩子她要重新選。 但她不知道的是,我天生富貴命,無論我嫁給誰,那人都會扶搖直上。 她更不知道的是,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我在恐怖遊戲裏開了金手指
我在恐怖遊戲裏開了金手指 "穿進恐怖遊戲裡,誤闖大 boss 房間。 剛睡醒還裸著上半身的大 boss 露出嗜血的眸,一臉兇相朝我走來。"
貔貅篇有女清絕
貔貅篇有女清絕 和親一年後,她被發現是個假公主。那 一晚,她差點被王爺打死。
婆婆和老公的算計
婆婆和老公的算計 "跟老公約定好,婚後,雙方家長各出資 60 萬幫襯全款買房。 沒想到最後房子竟然寫了婆婆的名字。 婆婆表示要來同住當主人住主臥,還揚言生不出兒子的話,那新房一間房間也不會給我留。 我表示可以,那就給我父母寫 60 萬的欠條,把錢還給我父母,房子我也不住,然後離婚。 老公不同意寫欠條也不同意離婚。 在我找律師咨詢的時候,買通了絕症病人當街行兇一刀捅死了我。"
鳳淩空
鳳淩空 我的未婚夫帶著一女子遊歷歸來。那女子張揚明媚: 「這就是你的未婚妻嗎? 看起來的確無趣。」他嗤笑: 「她怎
冒領功勞的惡毒女配覺醒之後
冒領功勞的惡毒女配覺醒之後 "和江氏的繼承人訂婚當天。 我覺醒了自己是本暗戀+追妻文裡的惡毒女配。 我未婚夫江砚洲是男主角。 我和江砚洲的緣份,一切都源於,半年前,他落水,我在海邊將他救起來,送到醫院。 從這樣初相識,他因為救命之恩喜歡上了我,再到訂婚。 小說裡,真正救下江砚洲的卻根本不是我,而是女主角。 出事時,她和江砚洲在同個遊輪上。 在他被人算計昏迷落水時,是女主用了幾乎半條命,將他救起,送回了岸邊。 卻在她短暫離開去呼救的間隙。 我隻簡單地偶遇,就帶走了江砚洲,完全冒領下了她的功勞。"
別把愚蠢當呆萌
別把愚蠢當呆萌 "手術室新來的實習生自詡「呆萌學妹」。 「粗心」輸錯麻藥劑量,導致術中孕婦心髒驟停,一屍兩命。 事故調查中,她一臉無辜地撲進我身為主任醫師的未婚夫懷裡: 「我隻是個實習生,我也不知道夏醫生為什麼明知道患者是孕婦,還開了雙倍劑量……」 我被家屬崩潰質問,但同事和未婚夫卻隻柔聲安慰她: 「你第一次進手術室,哪裡懂得那麼多。」 「她作為主刀醫師,出了這麼大事故必須負全責。」 我想自證清白。"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