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逢春

第8章

字數:4122

發佈時間:2025-03-07 17:27:14

婉嫔自降位後,就因為皇帝的忌憚一直待在嫔位上。她看不懂皇帝的心思,也不敢責怪大公主,隻一個勁兒地追著我咬。整日裡不是逞些口舌之快,就是使些硌硬人的手段。拿到臺面上講,就顯得我咄咄逼人,忍著又讓她越發猖狂。


貴妃樂得看著我們狗咬狗,天長日久便成了牆頭草的性子,今天幫我一把,明天幫婉嫔一把,穩坐釣魚臺。


「桑妃妹妹如此得意,也不過是生了個不爭氣的公主。」


我看了婉嫔一眼:「婉嫔爭氣,會生皇子,可沒那個福氣留住皇子。陸大將軍也爭氣,陛下時常誇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留住這個福氣?」


刻意拉長了語調,婉嫔面帶怒氣,手舉了起來又狠狠放下。


「我爹爹戰功赫赫,自然福澤深厚,不像有些人,文不成武不就,在溫柔鄉裡迷花了眼。」


婉嫔的話不好聽,可我對我爹的觀感也一直不咋地,所以聽了也不覺得生氣。


慢悠悠撫著新得的翡翠耳環:「雖無功可也無過啊。」


「桑妃可真是沒上進心。」


「那我就要好好看看婉嫔的上進心了。」


「陸堯臣愈發上進了,朕看他是連朕的皇位都想坐一坐了!」皇帝將折子重重甩到桌上,不怒反笑。我毫不懷疑,他心裡隻怕是已經迫不及待將陸大將軍生吞活剝了。


我又垂眸,看著菊花石雕雲龍紋砚默不作聲。皇帝也是個能忍了,早就覺得陸大將軍功高蓋主,硬是忍到現在都不曾發作。可陸大將軍卻一次又一次試探著皇帝的底線,不知道這次又在折子裡說什麼才惹得皇帝如此生氣。


見皇帝臉上的冷笑收了,我才小心將粉彩折枝牡丹紋茶盞放到他面前:「陛下消消氣。」


「消氣?」他不悅地捏住我的臉,「愛妃也覺得朕應該早日過繼宗室子為嗣?」


「妾身不敢。」皇帝這才松了手,端起茶盞。


吵了大半年,還是在立皇太女和過繼上僵持不下。皇帝既不想便宜了子侄,又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多古今第一個立皇太女的人。我心裡盤算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依妾身看,陛下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前朝那些大臣怎麼就如此心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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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將茶盞擱置在桌上,一言不發。他既然沒有立即訓斥,就說明他是認同我的話。


「陛下還有平安與福團兒。」


皇帝嘆了一口氣:「她們到底隻是公主。」


「公主何妨,皇子又何妨,是陛下的血脈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抬頭看我,眼神意欲不明。許久,才拉起我的手:「愛妃說得在理。」


32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


晚膳時,闔宮裡就傳開了皇帝召陸大將軍回京述職的事。在邊關手握重兵的將軍和在京中無兵權的將軍相比,但凡有腦子的就知道哪個更好。


偏偏皇帝下旨說體恤陸大將軍離京多年,與家人分離,實為不忍。和宣旨的天使一同前去的,還有陛下這幾年重用的宋小將軍,也就是接手邊關事務之人。


「聽說,婉嫔宮裡砸了好幾套茶具。」


我笑而不答,隻給了繡兒一個眼神。


她立馬道:「陛下若知道了,怕是又會給他們父女添上一筆,娘娘放心。」


「你辦事我一向放心。」


我打量著繡兒清秀的面龐,她也快到了要出宮的年紀,我再一次提起此事。


她還是如從前那樣應答:「奴婢不想出宮,隻想陪著娘娘與小公主。」


「罷了,若是哪日你想出去了,便來與我說。」


「奴婢謝娘娘恩典。」


皇帝比我想得還能忍,直到陸大將軍回京都沒有發落婉嫔,反而是對她越加寵信,連待遇都提到了妃位,隻怕是哪日封妃也是順理成章了。


我心中不滿,讓人給貴妃吹耳邊風,慫恿她與婉嫔對上,最好爭個你死我活。


矛盾很順利地挑起,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我的意料。不知怎的,竟牽扯出多年前貴妃失子那樁舊事,那個已經成型的男胎是婉嫔與當年還隻是貴人的餘嫔一塊動手打下的。


「確定如此?」


繡兒點頭:「這些年貴妃一直在查,這次誤打誤撞竟真找到了人證,如今,貴妃已經帶著人去未央宮求見陛下了。」


查了這麼多年,怎麼就在陸大將軍要失勢時水落石出了,一切也太過巧合,巧合得更像是有人故意為之。我早就說過了,宮裡的人最喜歡落井下石,焉知這一出不是有心人算計好的。


事發時,大公主尚年幼,不可能是她所為,那很可能就是姐姐做的。貴妃失子,對皇後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且多年後還能作為一個挑撥貴妃與婉嫔的罪證,真是好算計!


「姨母不會覺得和我母後有關吧?」大公主牽著福團兒過來,一句話就否決我的心思。


「妹妹餓了,帶她下去吃點點心。」


打發走了福團兒,大公主自覺落座,剝著桌上的葡萄道:「花枝葉底猶藏刺,人心怎保不懷毒。她們自己壞了心思,姨母可不能都賴到母後身上。」


那便是皇後娘娘隻是從旁協助了,並非主犯。我低聲笑了起來,姐姐與大公主倒是一脈相承的性子了,也不知道家中的祖父知不知道他心裡光風霽月的長孫女私底下竟然是這樣的面目。


「姨母要不要和我去未央宮,看她們當場撕扯?」


我沉吟片刻,忍痛搖了搖頭。心裡雖然向往,可我膽子小,萬一因為看熱鬧讓皇帝起疑,又或者被她們狗急跳牆咬住了,就得不償失了。畢竟,我早就是那個剛進宮時怯懦膽小不曾害人的自己了。


「那我自己過去。」


我道:「陛下怕是在氣頭上,你小心也被牽連。」


「那孩子若活著,現在也八歲了。父皇想兒子都想瘋了,你說他看到我會不會想起那個無緣的孩子?」


她不在意地朝我擺手,快步離開,與端著點心回來的繡兒擦肩而過。


「前兩日,大公主還說想吃小廚房的梅花糕,剛讓人做好了,公主怎麼走了?」


「去看熱鬧了,拿下去分了吧。」


特意給大公主做的點心,這樣好的東西卻落到旁人的肚子裡,真是可惜!


33


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事兒宛如引爆陸家的導火索,言官們你一口,我一口,硬生生將龐然大物的陸家撕開一個大口子,讓人瞧見內裡的汙穢不堪。


相比之下,陸子瀅做的這些隻能算冰山一角,連定罪都配不上前幾條。


曾經權勢滔天的陸家也隨著冬雪在春日裡消逝得不見蹤影,自我入宮來就不曾給過我好臉色的陸子瀅也等來了我親自送上的毒酒。此時的她,就是病得奄奄一息,縱容沒有皇帝的賜死,也活不了多久了,全然沒有當初我擔心她一拳把我打個半死的擔心。


她倚靠在牆角,喑啞的嗓子裡發出不甘的嘶吼:「桑莘,你以為你有個女兒就能高枕無憂嗎?我陸家滿門忠心尚且落了個如此下場,你們桑家又豈會有什麼好果子!」


她費力地拿起斟滿了鸩酒的金盞,雙眼緊緊盯著我。


我俯身逼近她,淡然開口道:「誰讓陸家上進過了頭,讓陛下擔心起他的龍椅來。想來,屍位素餐也有屍位素餐的好處。」


我扶著她的手,順勢將毒酒送進她口中,那滋味我太明白了,所以我不想看她掙扎的面孔,隨即轉身出門。


春日裡的風還帶著些許冬日的寒意,讓我不禁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樹上已抽了新枝,稚嫩的幼葉隨風搖曳,仿佛下一秒就會從枝頭垂落,化為塵埃。


我好像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杏花春雨的景象了,自入宮以來,我漫長的一生已經失去了生機,隻剩下無窮無盡的風刀霜劍嚴相逼。


這一刻,我內心裡竟然是羨慕陸子瀅的,至少她死了就是死了,沒有反反復復將人逼瘋的重新來過。


34


歲月如梭,一轉眼我這個曾經宮中最年輕的妃嫔也成了老人,孩子們也都大了。


祖父傳信來讓我想法子勸大公主嫁給大哥的幼子,讓再續桑家的榮耀。我笑了笑將信紙放在燭火裡燒成了灰燼。


祖父算盤是打得好,可皇帝就這麼兩個女兒,都是桑家女所出,他怎麼可能還會讓公主下嫁於桑家呢?想來,大公主也是不願意的。桑家本就和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何必多此一舉再浪費一個驸馬的名額呢?


這些年在她野心的耳濡目染下,我也對朝局有了幾分認識。回想起幾年前陸家的事,也不得不稱贊一句皇帝的好算計,連親兒子都舍得拿出來做局,怪不得他日後沒兒子。


這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待大公主回宮後,讓她來一趟。」


「那奴婢等會兒就吩咐小廚房做大公主喜歡的薄荷涼糕。」


我微微頷首,皇帝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無子繼位一事,這兩年已經在明面上提拔大公主,放權於她,就差明擺著昭告要立皇太女了。


而大公主也不負所望,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身勁頭兒,宵衣旰食地抓著每一絲機會,但求事事盡善盡美。可越是緊繃著精神,出了錯就越容易行事偏激。皇帝將她逼急了,翻臉、謀逆、弑君,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好事。


我捻著紅麝香珠手串,她費心費力送了我這麼個好東西,我也要投桃報李幫她尋到了差點就銷聲匿跡的及時歡。


及時行樂,及時盡歡,這是個讓人聽了就心神愉悅的好名字。


我正看著手串出神,外頭傳來福團兒歡快的聲音。她手裡拿著五色的風車,朝我跑來。


「這是我今日跟姐姐出宮時看到的,姐姐見我喜歡,將整個攤子上的風車全買了下來,母妃覺得好不好看?」


「好看。」


福團兒得意地笑了笑,隨手將風車遞給伺候的宮人,端起桌上的荷葉茶就喝了起來。


「姐姐待我一向好,就像父皇待姐姐那樣好。」


她倚在我身旁,玩弄著身上的絡子,似無心又似有意提起今日在未央宮裡皇帝和大公主關於驸馬的爭吵。皇帝看中的人選,大公主不滿意,大公主喜歡的,皇帝又寸步不讓。


「說是驸馬,也不過就是個供姐姐取樂了,父皇為何咄咄逼人呢?」


我摸著福團兒細軟的碎發,至少此時,大公主的驸馬是他們父女間的博弈。皇帝自邁入不惑之年,身子就出現出諸多隱患,偏偏大公主又青春正好。他盼著大公主好,又時常會忌憚這個過於優秀的女兒,就像每個衰老的帝王那樣。


而大公主對皇帝的心思也是這般如君如父,盼著他身體康健,又祈禱他早日退位。


這個關鍵時候,我應該想法子推上他們父女一把。


「驸馬,那是你姐姐日後的夫婿,怎麼就是個取樂的了?」


福團兒嘟著嘴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永遠在前,能供姐姐一樂也是抬舉他了。」


「這話,不能胡說。」


「福團兒知道。」


這孩子年紀雖小,可跟著大公主時常出入宮廷,見識過的人與事比我豐富多了。如今,伏在我膝上,隻看她微微上挑的眼尾就知道她心裡又暗自盤算著什麼主意。


有過大公主的例子之前,再看福團兒,我也隻覺得是這宮裡的風水不好,逼得一個個孩子都智多近妖。說到底,還是我們這些大人沒用。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問起她的功課。福團兒臉上的笑一剎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苦大仇深地皺著眉頭,嘀咕太傅偏心,總是罰她抄書。


「你少搗亂,他們自然不會罰你。」


「我隻是好奇,胡太傅的胡子那麼多,我就想看看他沒胡子的模樣嘛。」


35


時隔三年,宮裡再一次出來喜事,順常在有孕了。


大公主當著我的面毫不避諱地冷笑一聲:「她有命懷,也得有命生才行。」


十六歲的大公主已經有十幾年的打胎經驗,說出去隻怕旁人都不信。但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越是熟能生巧的事,出現差錯的概率就越大。


我提點她:「陛下極為重視這一胎,你別輕舉妄動。」


「一個沒出生的孩子罷了,就是查到我了又如何,難不成我比不過他嗎?」


「平安,小心總歸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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