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坐下，易朦便拉過我的胳膊，湊到我的耳邊。
「你總算來了，你家大白菜快被拱走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盛歡正在和江照野說話。
過了半天才聽懂，原來盛歡和江照野喜歡的是一個戰隊。
他們在討論現場的操作，聊選手的發揮和狀態，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我聽了會兒，埋頭點單。
可能是天氣太熱，我有點渴，所以感覺莫名地煩躁。
於是我將屏幕上的點單頁面從飲料換成了雞尾酒。
隻是服務員將雞尾酒送上來的時候，江照野一下從火熱的聊天中抽身出來。
他抬手扣住了我的杯子，打斷了盛歡還想繼續的話。
「點什麼雞尾酒？」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想喝所以點了。」
「不行，換一個。」
我來了勁，看著他：「我就想喝這個。」
江照野沒搭理我的較勁，隻示意服務員送杯熱牛奶。
然後直接起身就走到了易朦的旁邊，將那杯雞尾酒放在了自己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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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換個位置。」
那架勢，是要監督我喝牛奶。
其他人都習以為常地在看戲，隻有盛歡開了口，她好心勸道。
「想喝就給她喝嘛，我也點了雞尾酒的，度數不高，而且我們都在，沒事的呀。」
江照野從頭到尾的態度其實都很淡。
隻是他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實在容易讓人心生曖昧。
他輕聲啊了一下，語氣調調拖得老長。
「她跟你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哪裡不一樣。
他沒再開口。
盛歡也沉默了。
但易朦瞬間來了精神，拉著李尋和紀博衍開始玩遊戲。
等我喝完那杯牛奶，大家也都覺得困了，於是決定散場。
清吧離民宿不遠，所有人決定走回去，期間我接了個電話，落在了最後。
後來掛了電話，剛好回到民宿門口，我抬頭，盛歡在等我。
她單刀直入問得直接：「湯妤然，你喜歡江照野嗎？」
我沒回答。
她似乎也並不需要我的答案。
因為下一秒，她笑了，說，「如果你喜歡，我們公平競爭。
「如果你不喜歡，那他就是我的了。」
很自信，也很明媚。
我迎著風，也看著她笑。
「過去這十八年，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比分開的時間還要長。
「你拿什麼跟我公平競爭？」
6
翌日，我們按照攻略打卡了幾個景點。
晚飯去了家本地菜餐廳，裝潢很有格調，服務員領著我們到了中間的圓桌，抬頭便可以看到旁邊的鋼琴演奏。
等菜的時候闲得無聊，李尋和紀博衍突然攀比起對江照野的了解。
李尋：「他收過高一最漂亮那個妹子的情書。」
紀博衍：「哦，他跟我一起抽過煙。」
剛好江照野從廁所回來，從後面一人給了一掌。
「你倆闲？」
李尋捂著後腦勺，眼睛一亮，賊兮兮地衝著紀博衍炫耀。
「你知道他最喜歡什麼音樂嗎？」
紀博衍很不屑，仿佛對方問了個送分題：「搖滾。
「他之前桌上還有喜歡的那個樂隊的雜志採訪。」
李尋搖搖頭，故作神秘地看了一圈大家。
「不，他最喜歡的不是搖滾。」
我也知道江照野喜歡的那個樂隊，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
江照野衝我聳聳肩，要笑不笑地看著李尋。
「那你說我喜歡什麼？」
李尋樂了，往後一靠：「這廝最喜歡的是鋼琴曲。」
我看向江照野，正想說不可能，就被旁邊的聲音打斷。
紀博衍扶了扶眼眶：「不可能吧，他最缺的就是耐心。」
江照野沒解釋，隻踢了李尋一腳：「就你能瞎逼逼。」
李尋「嘖」了一聲，悻悻收回了腿，摟著易朦往旁邊挪了個位置。
恰好服務員上菜，話題就這麼被岔開。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盛歡起身離開位置，問易朦要不要去補妝，易朦擺擺手說不去了。
我當時還在跟盤子裡的雞爪作鬥爭，被江照野拐碰了碰胳膊。
等我抬頭，他才問：「你怎麼都不化妝？」
我低頭吃完最後一口，優雅地擦了擦嘴，衝他微微一笑。
「我連頭都沒洗。
「你有意見？」
江照野假裝嫌棄地往後退開，於是我兩隻手扶著椅子，故意借力使勁往他那邊靠。
我倆打鬧到一半，易朦突然出了聲。
「欸，你們看！」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我看見黑白相間的鋼琴旁邊，坐了個熟面孔。
「大家好，我想借一首歌的時間，向喜歡的男孩告白。」
餐廳裡有人鼓掌，有人起哄，還有人吹了兩聲口哨。
我靜靜坐回了位置，下意識看向江照野。
他也正看著臺上的盛歡。
我的心猛地一緊。
下一秒，燈光漸暗，盛歡已經開始了演奏。
她的手指不斷地在琴鍵中跳躍，燈光打在她的側臉，優雅又美好。
直到一曲結束，她緩緩起身，在一片掌聲中拎著裙角謝幕。
她的眼神看了過來，話筒的聲音傳遍整個餐廳的角落。
「江照野，我喜歡你。
「如果你也喜歡我，我們就在一起。
「如果你暫時還不喜歡我，那我就繼續努力。
「總之，我一定會追到你。」
周圍看過來的目光越來越多。
盛歡說完便甩開話筒走了下來，經過一桌年輕人，還有人給她加油。
她笑著回人家：「謝謝。」
然後踩著一路燈光回到了位置，沒有半點扭捏。
李尋和紀博衍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易朦湊到我的耳邊，說了句：「這女的，真牛逼。」
我沒說話，隻是捏著吸管將飲料攪了又攪。
隻有江照野四平八穩地坐在位置上，臉上沒見什麼慌張的神色。
餐廳老板臨了走過來，表示願意打五折，再贈送幾份打包的甜品。
江照野結了賬，我們一行人出了餐廳。
沒人開口，氣氛沉默又別扭。
走到第一個紅綠燈的時候，盛歡叫住了江照野。
「江照野，我倆聊聊。」
7
回到酒店，易朦立刻放棄李尋，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回了房間。
「救命！！！！」易朦拉著我前後晃了好幾下。
「湯湯，敵人來勢洶洶啊！」
我被她晃得頭暈：「別晃了，待會兒要吐了。」
易朦放開我：「是個男的都受不了盛歡這麼追啊！」
我點頭，表示贊同。
「那江照野真的會答應她嗎？」
「不知道。」我很誠實地回答，「但她的長相是江照野喜歡的類型。」
巴掌臉上全是五官，烏發雪肌，是一種明豔又生動的漂亮。
易朦跌坐床上，看了我幾眼，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直說。」
「你真不喜歡江照野？」
我坐在沙發上，順手扯過一個抱枕：「什麼叫喜歡？」
易朦一下跪坐起來：「這個我知道，就是你每天都會想要見到這個人！」
「我家後院翻過去，就是他家後院。我們本來就天天見。」
「那就是你每天跟這個人待在一起會很開心！」
我想了兩秒：「你和李尋不是三天兩頭吵架，上次你還給我打電話哭來著。」
易朦撓頭：「那就是跟這人在一起心情跌宕起伏，但開心居多。」
我「哦」了一聲：「關系好的不都這樣。」
易朦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拍手，聲音很大。
「我想到了！如果他突然靠你很近，你會不會心跳加速？」
說完她還兩手支撐著，將臉湊了過來。
我將她的臉推回去：「我不僅不會心跳加速，我還會把他扇回去。」
「完蛋了，這小子，怕是真要被盛歡給追走了。」
我聽著忍俊不禁：「有沒有可能，江照野他也不喜歡我。」
易朦皺眉：「可我覺得他對你很好啊。」
我窩進沙發裡，一時有些發愣，沒說話。
過了好半晌，我才重拾自己的聲音。
「那是因為我們從出生就認識了。」
那晚我夢到了十六歲的江照野。
上高中後，他的個子突然蹿到一米八，成天吊兒郎當的，校服也不好好穿，整日都跟人在球場上晃來晃去。
那時候的我正為了數學焦頭爛額，習慣在放學後留在教室裡做題。
等做完作業，收拾好書包，再走到操場旁邊，一邊聽英語聽力一邊等江照野下場。
他總是一身熱汗地跟朋友們揮手再見，然後拎起草坪裡的書包走向我。
他似乎每天都有好玩的事情，說一路也不帶喘氣。
我也會吐槽老師有點煩，抱怨數學題目真的很難。
記憶裡的片段總是晴天。
我們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我們踩著晚霞一起回家。
直到有一次，江照野跟人約了架，留我獨自回家。
走到半路，迎面來了個喝醉酒的大叔，遠遠衝著我嘿嘿笑，露出的牙齒還泛著黃。
我嚇得捏緊書包帶，立刻轉過頭往旁邊更寬闊的馬路走。
想起看過的新聞，我咬牙讓自己不要表現得過於緊張和害怕，隻埋頭加快步伐，悄悄按下手機撥號鍵。
可身後那人忽然腳步聲也快了起來，不懷好意的笑聲也越來越大。
路上沒有其他行人路過，我走著走著就不自覺地跑了起來。
直到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哇」一聲就哭了出來：「江照野，有個喝酒的人跟著我……」
那天其實沒發生什麼事。
我跑到人群中後，回頭看，那人早就消失在視野中了。
但從那天之後，江照野開始雷打不動地陪我上學，送我回家。
我有事，他就等我。
他遇到事，就把事推了。
陪我這件事，從未耽誤過。
周圍人自然也能看得到他對我的在意。
所以李尋問他：「你喜歡湯妤然嗎？」
江照野手裡操控著遊戲手柄，啐他：「你有病？」
李尋說：「那你對人家那麼好幹嗎？」
「一起長大的，對她好不應該？」
「那倒不是，感覺你對人家殷勤太過了。」
江照野輕呵一聲，手上贏了遊戲，語氣懶散。
「哥的理想型是巴掌臉，大眼睛，濃顏系，懂嗎？土狗！」
嗯。
李尋懂不懂我不知道。
但我懂了。
於是我將要送的東西放在了客廳：「麻煩別告訴他我來過。」
於是我將生日禮物從字字句句的情書換成了他想要的手表。
世界上最大的錯覺之一，大概就是以為青梅竹馬也喜歡你。
8
清晨被手機振動聲鬧醒，微信上是李晉燁發來的消息。
——【醒了嗎？待會帶你去吃當地的早餐。】
我恍惚片刻，想起昨晚臨睡前跟他約了飯這回事，這才慢吞吞回了消息。
——【醒了，待會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