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族人聞之大振，無數刀光劍氣瞬間向我席卷。
我兩手虛攏，一團火焰自掌心升騰，隨後大袖一揮，浮羅山頃刻已是烈火燎原。
「鳳凰離火！」
玉辭勃然色變，百花谷眾人倉皇逃竄。
鳳大叔的本命靈火，果然是這些花草精的天敵。
一炷香之後，浮羅山燒得面目全非，百花族更是遭滅族之災。
我掃了一眼碎石之下瑟瑟發抖的玉辭，佯裝重傷不支，駕馭神鼎歪歪扭扭地向著蒼極海飛去。
廢墟下，神女艱難爬出，咬牙捏碎了傳音石：
「百花族滅，妖女重傷！玄卿，她攜了神鼎飛去蒼極海，莫要讓她逃了！」
16
蒼極海底，魔氣彌漫。
我將神鼎留在蒼極海上空，以天狐血為引，在四周布下千羅萬象境，隻身墮入魔淵。
魔淵暗無天日。
張牙舞爪的枯木叢林在黑霧中若隱若現，仿佛一尊尊上古邪魔，到處都是一片死寂。
我口中不斷咳血，一手握緊厄魂仙藤，艱難道：「還不出來？！」
叢林深處，有腳步聲踏碎無數枯枝，最終停在了我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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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來了。」
魔君聲音嘶啞，慘白的臉隱藏在寬大的黑袍下，隻有一雙猩紅血目，似乎能吞噬一切。
我盯著魔君面無表情道：
「替我殺了外面的仙族人，蕩平九重天，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魔君突然笑了：「小姑娘，你比你父親有趣多了。
「怎麼，妖皇向來替天下守護蒼生，如今終於幡然醒悟，懂得人心難測了？
「你們妖族口口聲聲說天下大義，到頭來還不是被那些仙族蝼蟻背叛？
「若非當年本君心懷憐憫，也不會耗費無數魔力，將你這小妖狐的殘魂，修補了整整一萬年。」
我看著魔君「桀桀」大笑，沉默不語。
不可否認，我之所以能在萬年後復活，的確拜魔君所賜。
師傅以妖墟之力為我重建了肉身，而真正讓妖皇之魂醒來的，是蒼極海下的魔君。
我淡淡道：
「你在妖族覆滅後選擇讓我復活，不過是要借我之手攪動仙界，給自己謀得一條掙脫封印的出路。
「我父親當年將你封印在此，除非有九尾天狐血為引，否則你就算攪得外界天翻地覆，你這尊本體也無法離開半步。
「而這萬年以來，仙界愈發勢大，我一人之力不足以蕩平，殺到最後隻能來魔淵求你，如今你可滿意？」
魔君大笑：「本君與妖皇大人聯手，是你我妖魔共贏，何來求字之說？
「九重天乃仙族之本，想要仙族滅頂，唯有毀了九重天。若是本魔君之血與你天狐血脈融合，此事自然不在話下。
「不過，你我精血相融，需要三年方可。這三年時間雖說對你我不足一提，但外面那些仙族人……」
我打斷道：「無妨，千羅萬象境會讓他們深陷幻境，雖說堅持不了太久，但撐過三年綽綽有餘。」
魔君點頭，「桀桀」大笑：「既然如此，待你我融合之後，本君的元神也要暫時與你共存一體，到時一切塵埃落定後我自會離開，不知妖皇大人可願意？」
我看著魔君一雙猩紅血目，緩緩道：「便聽魔君大人的。」
……
萬蟻噬膚的劇痛，讓我幾近昏厥。
血目模糊間，我顫抖著望向蒼極海上空。
千羅萬象境內，仙族人終於姍姍來遲。
17
蒼極海上空。
玄卿、玉辭以及殘存的數百眾仙籠罩在神鼎的仙光下。
眾人一動不動，似乎被定身在此，面現迷蒙。
為首玄卿半閉半睜的雙目中，隱約能看到有青色漩渦不斷旋轉。
漩渦放大，畫面中天地靈氣震蕩，氣息浩瀚磅礴。
玄卿在青色神鼎之上負手而立，周身金光奪目，宛若神明。
他意氣風發，暢快大笑道：「本君今日將神鼎祭煉，不枉多年謀劃，終成道祖！」
一旁神女玉手輕拍，幾名仙侍很快押上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子。
玉辭冷笑上前，面目猙獰重重扇了一個巴掌：「下賤妖女，敢在我仙界猖狂，堂堂妖皇不過如此！」
她一把撕下女子的臉皮絞得粉碎，而後死死握住女子脈門，磅礴仙力源源不斷地流入自己體內。
「珞瑤，你這張臉皮我親自毀掉，這一身修為，也都是本神女的了！
「至於你的肉身軀殼，我會煉成屍傀，讓你亡魂永世不得輪回！」
玉辭踩在女子面上，一旁玄卿笑道：
「辭兒莫急，本君來助你煉制屍傀。三日後的道祖大典，我會宣告天下，立你為後！」
畫面一轉，已是三日之後。
道祖大典上，玄卿和玉辭就於高座，下方眾仙叩首高呼。
玄卿抬手，玉辭隨即瞥向身側：
「屍傀，還不為帝後斟酒。」
素裙女子身軀僵硬，手執酒盞緩緩傾倒而出。
玄卿滿意地隨手接過。
然而當他看向酒盞時，頓時面色一變！
「怎麼是鮮血？！」
玄卿話落，四周場景竟瞬間出現一道道巨大的裂痕，轉眼支離破碎。
他茫然環顧四周，蒼極海清風拂過，眾仙雙目緊閉，直立神鼎之下。
當他看向玉辭時，頓時目光一縮！
隻見玉辭嘴角帶笑，面露陶醉之色。
但她原本已恢復如初的臉上，此刻依然蠕動著令人作嘔的黑色肉瘤！
「這，這難道是幻境？！」
玄卿大吃一驚，不由得倒退數步。
他低頭感受自己的修為，臉上瞬間難看至極。
「竟是過去了三年……我不是早已收服神鼎，成就道祖了嗎？怎麼如今這修為……」
就在這時，一旁玉辭也隨之醒來。
她詫異地看了看四周，頓時眉頭一皺。
玉辭揮手祭出一面水鏡，下一刻，瞬間捂臉尖叫：「啊！我的臉！怎麼會這樣？！
「玄卿，發生了何事？那屍傀呢？！」
眾仙紛紛清醒，一陣騷動間，蒼極海面上突然狂風驟起，有一女子從巨浪之中分水而出。
「這，這妖女沒死，似乎竟入了魔？！」
眾仙大驚，玄卿望著我周身的滾滾魔氣，瞳孔驟然收縮：
「珞瑤，蒼極海之下，難道是傳說中的魔淵？！」
我飛身立於神鼎之上，一字一句冷笑道：
「玄卿，嘗到了永生的滋味，接下來，該赴死了。」
18
玄卿驚恐捏碎令牌，在魔氣降臨前發動了傳送仙陣，連同眾仙瞬間消失不見。
我兩袖一揮，蒼極海頃刻巨浪滔天，一龍一鳳浮出水面，衝天而起。
「隨我去九重天，殺光仙族人。」
腦海中，魔君哂笑：「想不到短短三年，妖皇大人對魔氣的操控已出神入化，單這魔氣所化的一龍一鳳，本君甘拜下風。」
我腳踏神鼎，所過之處皆草木凋零，魔氣彌漫。
九重天上，眾仙布下的層層大陣，在高亢的龍吟鳳鳴聲中，瞬間崩塌瓦解。
有仙尊祭出八十一層斬靈劍陣，然而一道龍尾掃過，劍陣支離破碎，仙師死傷大半。
金鳳穿雲而出，九重天霎時烈火燎原。
魔氣洶湧時，卻見一尊金色寶塔衝天而起，仿佛黑暗中冉冉升起的一輪烈日。
「這，這是我仙族初開時誕生的神器，九天神塔！仙族有救了！」
眾仙望著空中耀眼奪目的金塔，激動得熱淚盈眶。
「阿瑤，九天神塔匯聚了九重天的全部力量，你當真要對我仙族趕盡殺絕？！」
玄卿兩手虛攏，九重天四周無數仙光源源不斷地向著金塔匯聚。
我抬眼冷笑：「爾等仙族人，唯有一死！」
玄卿怒極：「好，好，今日我就算拼上全部修為，也要將你這妖女鎮壓在神塔之下！」
九天神塔震蕩，散發出無數金光，將四周魔氣盡數消融。
下一刻，神塔化作一柄金色利劍，向著我飆射而來！
利劍所過之處，虛空扭曲，大地震蕩。
青色神鼎直迎而上，與金色利劍轟然相撞。
「珞瑤，一切該結束了……」
玄卿面色平靜，有細微的碎裂聲隨之響起。
隻見金色利劍上陡然現出一絲細小裂痕，下一刻，化作無數碎片，轟然四散而開。
玄卿瞳孔收縮，難以置信：「九天神塔竟被毀了！這不可能！」
「轟隆隆！」
大地轟鳴，九重天頃刻崩塌。
無數巨大的黑色火球自高空墜落，最後的仙族人終被焚燒成了灰燼。
「我錯了，阿瑤！」
玄卿倒地，失聲痛哭：「神鼎根本不是成就永生的神器，而是它封印了魔淵！
「阿瑤，從頭到尾都是我錯了，我不該在你封印魔淵之時率眾仙圍剿，不該慫恿父皇血洗浮羅山，更不該下令滅了百獸谷，親手殺了師尊！
「阿瑤，我輕信玉辭竟錯怪了你，求求你放過我！」
玄卿大口大口的鮮血不斷噴出，染紅了一襲白衣。
我冷眼望去：「玄卿，你讓我放了你，可有誰放過我妖族？
「你們仙族人，從來不配誕生在三界！」
我手中厄魂仙藤瞬間延伸，牢牢纏住了玄卿的脖頸。
他滿目驚恐，劇烈掙扎中張大了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幾息之後，玄卿眼中的光終於一點點熄滅，一代帝君終是被我親手滅殺。
我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玄卿的屍體，萬年前我和玄卿二人雙雙拜入浮羅山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
隻不過當年的幾分情意，卻終是釀成大錯。
腦海中，突然響起了魔君的大笑。
「好！好！妖皇大人如此心狠手辣，實在有趣。
「如今仙族覆滅，你我聯手大功告成。既然如此，本君自會將魂魄抽離。
「不過在此之後，還望妖皇大人信守承諾，解開蒼極海的封印，放出本君的本體。」
魔君的魂自我頭顱飛出，在我面前化作一團黑霧。
我望著黑霧中一雙猩紅血目，淡淡道：「你隨我去蒼極海，我自會解了封印。」
我轉身騰空而起，然而一道紅光驟然閃過，有利劍自我後背穿胸而出！
我一聲悶哼，身軀猛地一晃。
體內無數磅礴的力量竟被瞬間抽走，我的修為也隨之飛速下降。
我再也支撐不住，重重跌落在地。
黑霧中，一身紅裙的玉辭緩緩走出，嘴角噙笑。
她的瞳仁一片猩紅，看起來詭異至極。
「珞瑤啊珞瑤，玄卿那廝自不量力，我玉辭可並非他那般愚蠢。
「你們妖族、仙族鬥得兩敗俱傷，終歸是遠遠不敵魔君大人之威。」
我看著重新現身、將玉辭攬入懷中的魔君，忍不住咳血震怒：「魔君，你竟跟這桃花精聯手，趁我疏忽來取我性命！
「隻是你肉身分明被鎮壓，又如何能離開蒼極海？！」
魔君「桀桀」大笑：「本君被封印萬年，終於修出了分身之術。你和我血脈雖然融合，但融的不過是我的分身罷了！
「隻要你帶本君的魂魄出了蒼極海，我的本體自然能解了封印！
「待我與這桃花仙雙修萬載，終能成就永生之境！」
玉辭緩緩上前，冷笑著握住了我胸前的劍柄。
「珞瑤，你踏上九重天，和眾仙鬥得天翻地覆時，魔君大人便已暗中渡我修為。
「你千算萬算，恐怕想不到這三界之中笑到最後的，竟唯餘我和魔君二人。」
她笑得花枝亂顫，猛地抽出長劍。
然而，原本鮮血四濺的情景卻並未出現。
玉辭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眼睜睜看著我的重傷之軀瞬間消散，在黑霧之中一閃而逝！
一片死寂中，有腳步聲悄然出現。
魔君陡然回頭，當看清眼前之人，面上頓時難看至極。
玉辭面色大變，驚呼道：「白，白珞？！」
19
黑霧中，緩緩走出了一隻小白狐。
須臾之間，小白狐化作九尾天狐，隨後現出了人身。
「白珞？你不是死在了珞瑤手中，還被煉成了魂丹？！」
玉辭驚懼喃喃，我笑道：「白瑤殺了白珞，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再說，我百獸谷之人，又怎會如仙族那般背叛妖族？」
一旁魔君恨聲道：「原來你復活之後，出現在仙界、在蒼極海下與我血脈相通的, 不過是一具分身？！
「真正的本體，竟是死去的白珞？！」
我撫掌輕笑：「魔君大人參悟萬年，果然觸類旁通。自古以來，九尾天狐最為強大的妖術，正是分身之術。本座不才, 萬年之後攜分身復活, 而這分身術比魔君修得的，又略微高明幾分。
「魔君大人本體封印在蒼極海下，當年殘存的魔魂卻早已在外界暗中滲透了萬年。我若不上演一出妖族內鬥的大戲、借此殺了白珞，如何能瞞天過海, 在魔君大人的嚴密監視之下隱藏本體？」
魔君暴怒, 滾滾魔氣劇烈翻湧, 瞬間凝聚成一尊黑色巨掌，從天而降！
「玉辭，還不助本魔君殺了這妖女！」
然而，玉辭身形未動, 突然悽厲慘叫！
我將厄魂仙藤一甩而出, 重重擊在玉辭身上：「神女既然對屍傀感興趣，不如親自體驗一把。
「屍傀, 殺了魔君！」
玉辭猩紅的瞳仁瞬間變得青灰，手中長劍祭出滾滾魔氣，向著魔君直斬而下。
「主人饒命！主人將我煉成屍傀, 不如殺了我！」
玉辭與魔君激戰不停，然而一聲聲悽厲的求饒之聲卻從她頭顱中不斷傳出, 看起來詭異至極。
當初那枚魂丹, 祭煉的並非元神，而是我的一絲本命傳承。
甚至提出建造神女雕像的那位宋柳小仙, 也是我以元神操控。
妖墟之下的傳承之力通過雕像匯入神女體內，很快便助屍傀術大成。隻要我願意，隨時可將玉辭化作屍傀, 聽我號令。
萬仙宴上、浮羅山腳下，我並未施展, 不過是不想玉辭死得這般輕而易舉。
我要讓她清醒地承受，靈魂被厄魂仙藤一下下鞭挞的極致痛苦。
魔君渡給她的修為, 一招一式化作利爪, 與那隻黑色巨掌不斷轟然相撞。
屍傀愈戰愈猛，仿佛不知疼痛。
然而玉辭悽厲的求饒慘叫聲, 卻變得越來越微弱。
「主人，求你殺了我……」
直到我腳踏神鼎從天而降, 九條狐尾化作遮天劍陣, 終是將兩敗俱傷的魔君和玉辭攪得血肉模糊。
師傅手執斷劍，怒目圓睜，他的前胸卻有一個碩大的血窟窿。
「全「」被厄魂仙藤鞭挞過，永不輪回。
20
天地間一片死寂，再無半點生靈。
我點燃魔君的元神, 以鳳凰離火焚燒三界, 祭奠妖域無數冤魂。
浮羅山腳下, 漫山遍野一片焦黑，此刻卻湧出無數綠光，在黑暗中默默匯聚。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玄龜殼, 對著它跪地叩首。
「師傅，浮羅山不死，您該回來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