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到百獸谷挑選靈獸。
師傅奉上青龍蛋，神女說青龍兇猛，配不上她的溫柔嫻靜。
師傅又奉上金鳳蛋，神女說鳳凰烈焰奪目，不符合她人淡如菊的品性。
最後神女抱起我的孪生姐姐，溫柔道：「這隻小白狐甚合我意。
「不過，做我的靈寵，需斬斷親緣羈絆，方能登仙。」
神女話落，身後追隨者萬劍齊發，百獸谷一朝覆滅。
三日後，我從母親的屍骨下爬出。
1
曾經蔥鬱繁盛的百獸谷，如今滿目瘡痍。
龍爺爺的身軀被斬成數截，鳳大哥一身金羽盡數折殒。
屍山血海的盡頭，有一尊依然挺立的身軀。
那是百獸谷的谷主，尚未來得及現出原身的玄龜。
「師傅……」
我嗫嚅向著他一點點爬去，身後拖出了長長的血痕。
師傅手執斷劍，怒目圓睜，他的前胸卻有一個碩大的血窟窿。
戰到最後，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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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呵！果然還有餘孽。」
頭頂上方，突然響起了一聲女子輕笑。
我頓時如臨大敵，卻被抓住了脖頸。
「原來是珞兒的孪生姐妹。」
神女近在咫尺的臉楚楚動人，長長的指甲卻已深深掐進了我的肉裡。
她的懷裡，露出了一隻油光水滑的小白狐。
那是我的姐姐白珞。
白珞看到我，狐目中有一瞬間的驚訝，隨之而來的卻是淡漠和疏離。
我滿腔怒火，掙扎道：「白珞，神女殺了爹娘，滅我百獸谷，你當真還要追隨？」
神女輕笑，一劍斬下了我的狐尾。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狐，你這般詆毀我，莫非是在嫉妒你姐姐？
「你們百獸谷同仇敵愾，你的母親拼死護你，如此羈絆之深，又怎能登上仙途？」
她慢條斯理地割下了我的四肢和耳朵，然後一劍刺入我的心口。
「百獸谷不過如此，當真死得其所。」
神女擦了擦手上的血，懷抱姐姐轉身離去。
奄奄一息中，我看到姐姐回過頭來，嘴角勾起：
「白瑤，我登仙那日，自會回百獸谷祭拜。」
3
我死了。
肉身化作血泥，元神卻尚未消散。
神女驚訝駐足，停在了百獸谷上空。
「這元神，似乎有一絲天狐傳承……」
她眼眸轉動，目光深處竟隱約有一絲惶恐。
下一刻，神女揮手，一道巨大的結界將百獸谷徹底籠罩。
「既然元神特殊，那便煉成魂丹吧。」
神女走了。
我在煉魂古陣的烈火中慘叫了七日。
神魂即將消融之際，我卻聽到了一絲微弱的聲音：「瑤兒，結印……」
是師傅！
我心頭大震，拼命凝聚即將消散的神魂，終於凝出了一道顫巍巍的白狐虛影。
熊熊烈火中，一隻巨大的玄龜將我託舉。
「百獸谷乃萬年前的妖墟，我們的血肉可助你復活。
「瑤兒，你是我妖域最後的族人，要好好活下去……」
煉魂古陣中，屍山血海突然化作無數血霧，紛紛向著我的虛影匯聚。
龍爺爺的肉身築煉成我的四肢，鳳大叔的翎羽凝練出我的毛發，族人的屍骨助我重塑血肉之軀。
「如今你半步登仙，為師的玄龜殼能幫你遮掩一切。
「我妖域，終究是走到了這一天……」
師傅一聲嘆息，化作一面小小的龜殼，沒入了我的毛發。
七日後，一隻小白狐重新立在烈火中。
我復活了。
我跪在一片廢墟中叩首：
「師傅放心，我會讓整個仙界，都為我妖域陪葬！」
4
神女和白珞重回百獸谷。
煉魂古陣中，一縷神識探入，在我頭頂上方一掃而過。
「不錯，元神已消融，古陣東南角倒是靈氣濃鬱，想必是魂丹初成之地。」
神女抑制不住地欣喜，再次在百獸谷上方布下了層層大陣。
在布陣之前，她將白珞送入了古陣。
「魂丹即將大成，到時天地靈氣震蕩，正是你結丹的絕佳機緣。
「珞兒，好好把握。」
熊熊烈火中，我看著白珞踩著族人的屍骨，一步一步向著東南角行去。
我緩緩收起了手中的玄龜殼，在她面前從天而降。
「白瑤？！
「你竟是沒死？」
白珞瞳孔驟然收縮。
下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目中的驚慌瞬間消散，轉而嗤笑道：
「神女親自探查，白瑤早已被煉成了魂丹。
「莫非，你是她死不瞑目的一縷孤魂？
「好妹妹，生前你一個煉氣尚且不是我的對手，如今枉死，也敢在我築基期大圓滿面前裝神弄鬼？！」
白珞巨大的狐尾掃過，百道仙光瞬間交織而來。
我兩手結印，廢墟中無數碎石升騰而起，瞬間凝成巨劍，將仙光擊得粉碎。
「原來姐姐身負天狐血脈，難怪能被神女選中。」
我冷笑著看著白珞口噴鮮血，一步步向她走去。
「這，這是青龍金鳳的氣息！
「師，師傅……！」
白珞震驚萬分，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我。
「煉魂古陣是神女親手布下，你白瑤竟是沒死，莫非是得了師傅的傳承？」
「師傅？」
我目中冰冷：「白珞，你追隨仇人背叛百獸谷，腳下踏的卻是族人的屍骨，你這一聲師傅當真厚顏無恥！
「既然如此，祭我妖域，就從你白珞開始！」
我向著白珞飛身撲去，下一刻，一口咬斷了她的脖頸。
5
煉魂古陣中，有雷劫從天而降。
東南角，靈氣劇烈翻湧，魂丹大成。
當日我重鑄肉身，以玄龜殼引發天地靈氣震蕩，果然迷惑了神女。
如今電閃雷鳴交織之中，一枚白色的靈丹隱約可見。
這枚魂丹中煉化的，自然是白珞的元神。
而她的一身精血，早已被我融合。
如今我體內流淌的，是天狐血脈。
玄龜殼不僅能夠遮掩修為，更是不可多得的須彌之物。
變為幹屍的白珞被我收入玄龜殼，古陣上方很快遠遠出現了神女的身影。
我將一身修為壓制到金丹期，隨之化出了人身。
一片仙光閃爍，傾城容貌瞬間變得平平無奇。
我滿意地撤去了水鏡。
下一刻，烈焰消融，雷劫退散。
神女玉辭拿起了魂丹，目光隨之向我望來。
我垂眸斂目，向著神女盈盈拜倒：
「白珞，見過主人。」
6
神女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突然笑了：
「傳聞白狐嫵媚，想不到化出的人身也不過如此。
「不錯，你也算不辜負我的一番苦心，能結成金丹，登仙指日可待。」
神女吞下魂丹，元神大漲，仙光湧動。
原本被烈火燒焦的廢墟，霎時百花盛開，芳香濃鬱。
百獸谷上方，神女衣袂飄飄，美麗得不可方物。
「玉辭神女如今愈發嬌豔，不愧是仙界第一美人。
「不如就在此地為神女立下雕像，也能供世人敬仰。」
神女的追隨者宋柳小仙提議，頓時惹來眾人稱贊。
三日後，當初的百獸谷變了模樣。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高大的神女像。
無數散仙從四面八方聞訊而來，爭相目睹神女芳容。
甚至有無數追隨者平日對她難得一見，也在雕像下流連忘返。
無人提起百獸谷的慘烈。
他們何曾記得，眾仙仰慕的神女雕像下，萬年前曾是屬於妖域的輝煌。
眾仙的傾慕之力，通過屹立的神女像，源源不斷地輸送到神女體內。
她的修為一日千裡。
一年後，我在神女賞賜的無數仙丹下，修到了金丹期大圓滿。
而神女功德圓滿，晉升上神。
帝君大喜，親自在神女谷設下萬仙宴，為神女道賀。
我遠遠看著神女仙裙華貴的身姿，心中冷笑。
想要讓她摔得更慘，自然是在她飛上雲端之時。
這一天，我終於等到了。
7
萬仙宴就設在神女谷。
玉辭雕像立起後，百獸谷便改了名。
漫天紅霞中，萬仙盤坐雲端，觥籌交錯間有仙娥翩翩起舞。
我再次給神女添酒，便聽到高座上的玉華帝君開口：
「一年前，蒼極海異動，有神鼎浮出海面。
「如今辭兒位列上神，不知能否祭煉了神鼎。」
話落，玉華帝君抬手，面前頓時出現了一尊青色神鼎。
神女谷上空，頓時出現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萬年前，妖皇天狐古帝的神器，似乎就是一尊神鼎！」
「而那天狐古帝，當年正是葬身在了仙界極東的蒼極海，神鼎也消失不見……」
「如此說來，當日神女收了一隻白狐，後又出手滅了百獸谷，莫非正是玉華帝君授意，為了今日這尊神鼎？」
眾仙議論紛紛，我垂眸斂目，很快感到一道目光在我身上一掃而過。
玉華帝君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隨之深情地望向神女：
「當日百獸谷覆滅，多虧辭兒費心勞苦。」
神女抿嘴一笑：「能為帝君分憂，玉辭心甘情願。
「萬年已過，既然神鼎現世，我仙界自然不會再讓天狐古帝卷土重來。
「今日辭兒終於位列上神，隻要融了天狐血，定能將神鼎煉化。」
我目中適時露出一抹驚慌之色，向著九霄之上飛遁而逃。
然而，捆仙索瞬間延伸百丈，將我拉下雲端，化了原形重重摔在了眾仙面前。
神女緊了緊捆仙索，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主人饒命！」我聲淚俱下，「珞兒並非什麼天狐古帝，當日斬斷親緣羈絆，隻想追隨主人登仙！」
神女冷笑，一腳踩在了我的身上：
「白珞，今日在我腳下，你不過一個可殺可棄的靈寵。
「一隻靈寵也妄想登仙，莫非你以為還是萬年前的妖域？
「我不管你是不是她，你身負天狐血脈，就是最大的錯誤！
「如今你終於金丹大成，血脈純正。能助本神女煉化神鼎，也算是你八輩修來的福氣！」
仙光閃爍間，一團團鮮血源源不斷自我體內抽出，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血團。
而我的狐身，也在流幹了最後一滴血時，變成了一具幹屍。
神女冷笑，一口將血團吞下。
下一刻，她卻是面色大變！
「這精血並非天狐血脈！
「似乎有柳仙的氣息，莫非竟是宋柳小仙的血？！」
神女話落，萬仙變色！
玉華帝君望向高空，驚得周身顫抖。
漫天紅霞間，我現了真容一步步走來：
「玉辭，見了主人，怎不跪拜？」
8
場中酒盞碎了一地。
有眾仙驚呼出聲：「天，天狐古帝？！」
玉辭瞬間變了臉：
「天狐古帝早在萬年前已魂飛魄散，白珞，你膽敢化作她的模樣戲耍本神女，莫非不想登仙了？！」
我揮手驅散足下紅霞，輕笑道：「白珞若早知你這般惡毒，不知是否會悔不當初。
「玉辭，那枚魂丹可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怎麼，堂堂神女，在元神大漲之時竟從未察覺嗎？」
玉辭身軀驀地一晃：「魂丹中煉化的元神，是白珞的？你，你究竟是……」
我輕拂水袖，淡淡道：
「本座拜你所賜死而後生，今日總算想起了從前之事。
「玉辭，若是你念著當初那三百年的澆灌之恩再稱我一聲主人，或許，本座可以考慮讓你死得痛快。」
玉辭死死盯著我，面上一片煞白：
「珞瑤！你果真復活了！」
「嗡！」
一道厚重的嗡鳴聲驟然響起。
半空中青色神鼎似有所感應，陡然劈出一道青光，直擊玉辭面門。
「玄卿救我！」
玉辭一聲慘叫，倉皇飛落至玉華帝君身後，仿佛一隻受驚的小鹿。
她美麗的臉上，被青光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血痕之下，隱有黑氣彌漫。
「神鼎現世，妖皇復活！」
「這，這怎麼可能？！」
眾仙勃然變色，望著不斷劇烈顫動的神鼎，一個個仙力翻湧，如臨大敵。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