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苔

第5章

字數:3879

發佈時間:2024-11-12 01:46:04

她有些拿不準那個吻是什麼意思,而賀淵也沒有多說。


他們已經是夫妻,更親密的事都做過,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想要探尋那個吻的成因。


今日賀淵要帶柳苔出門冬獵,幾個好友家的女眷也要去。這可忙壞了春曉,她聽說賀淵的好友不是皇親國戚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生怕柳苔的行頭不如人,被人看低了去,便翻箱倒櫃地找,將衣裳首飾鋪了一地。


等柳苔回過神來,看著鏡中的自己,沒忍住笑。好麼,真是「珠珠翠翠插滿頭,隻差把那梳妝臺嵌裡頭」。


「春曉,我這是去打獵,還是去賣首飾?」


春曉「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這是柳苔在笑話她。


小姑娘不幹了,雙手叉腰,罵她好心當作驢肝肺。


柳苔好是哄了一會兒,才把人哄順。


結果賀淵掀簾進來時,看著那堪比妝臺的發髻大笑出聲,笑得春曉的心碎了一地,哭著跑了出去。


柳苔瞪他,他卻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一雙眼清澈又無辜。


她嘆氣,將發上那些金銀珠寶摘下,隻留楊姨娘送她的那支玉簪點綴一二。


她面容清秀,年紀又輕,壓不住大富大貴的妝。


賀淵瞧了片刻,又從妝盒中拿出一對珍珠排簪,插在對稱的尾髻上,俏皮可愛。


「走吧,夫人。」


雪地裡有兩隻野兔,賀淵將柳苔圈在懷裡,教她如何瞄準獵物。


柳苔看著那兔子,雙手顫抖,怎麼也對不準。

Advertisement


「要不算了吧,你瞧瞧它們,冰天雪地還出來找東西吃,也不容易。」


賀淵卻把住她的手,拉滿弓弦,對準了野兔。


柳苔說又說不聽,掙又掙不脫,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賀淵湊到她耳邊,輕笑:「真哭了啊?」


柳苔這才明白他在逗自己。


「壞東西。」


同行好友哄笑出聲,柳苔漲紅了臉,還是其他夫人來拉她,才坐回火堆旁。


一行人喝酒侃大山,柳苔捧著發燙的臉,胡思亂想。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經歷。


原來,哪怕同住一個屋檐下,哪怕是夫妻,過的日子依然是截然不同的。


賀淵的天地廣袤無垠,而她的天地在後院,四方都是圍墻。


真不公平!


柳苔嫉妒得雙眼發紅,賀淵卻不知道。他隻顧將她的手放在心口,對著月亮說些花言巧語。


月亮是會變的,可是賀淵的心跳聲太吵了,吵得柳苔的心也跟著軟下來。


隻可惜,她剛打定主意好好住在圍墻裡,邊關的急報就傳了過來。


18


賀淵整裝待發,柳苔去送行,她有些後悔沒把護膝縫好。


「你……」柳苔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可別學別人,帶個姑娘回來。」


賀淵敲她腦袋:「少看些話本。」


賀淵調轉馬頭離開,柳苔疾步跑上城樓,她的心「咚咚」


直跳,呼吸間冷風刮著嗓子,有些疼。


城樓上站了不少送行的人,柳苔踮著腳,勉強在人群中露出一雙眼睛。


恰逢賀淵回頭,她朝他揮揮手。


也不知賀淵看到了沒有。


屋漏偏逢連夜雨,賀淵出發後,賀老夫人就生起病來。


她神色懨懨地躺在床上,額上包著頭巾。


柳苔大概明白她為什麼病。


關於賀家的詛咒很多。


比如賀淵克妻。


再比如,離京的賀家男兒,都回不來。


賀老夫人這一生,送走了許多人。


賀家祠堂裡的牌位越來越多,牌位主人的年齡也越來越小。


別的世家大族到最後,主支防著旁支,旁支覬覦著主支,家財不夠分。


賀家不一樣,論不起主的還是旁的,孤零零一根藤蔓,留幾個女人守著。


柳苔心裡也難受,可她不怕。


她握住賀老夫人的手:「母親聽說過我嗎?我十四歲就敢上吊,我什麼都不怕。」


賀老夫人看著眼前年輕的女孩,她不夠漂亮,也不夠聰明,雙肩稚嫩單薄。


她像什麼呢?


灰燼裡的小草。


給她一絲風、一點雨,就能活下去。


柳苔從此之後多了功課,每日都要到賀老夫人跟前,跟著她學管家。


晨起暮歸,有時候來不及卸下妝發便累得睡了過去,還是春曉拿著帕子,一點一點替她擦幹凈臉。


日子就這麼飛快過去,賀老夫人的心力放到了柳苔身上,來不及傷春悲秋,身體竟漸漸康健起來。


算賬學得差不多,賀老夫人又帶她學查賬。


她拿出兩本賬本,讓柳苔找出哪本是假賬。


柳苔原本信心滿滿,可等她真翻開來看,卻毫無頭緒。


數額上是相同的,進出項也對得上。


怎麼就有真有假呢?


她茶飯不思,一盞孤燈點到天明,終於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她高興極了,草草將頭發綁了就去找賀老夫人。


「母親!我查明白了!」


她迫不及待地攤開其中一本:「這裡記了一筆出項,三百斤谷子,可這是六月,雨水連綿,誰家會在這時候買谷子?」


賀老夫人滿意地笑了:「聰明。」


柳苔高興勁兒過後,又不好意思起來:「這樣的假賬,母親是不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萬事開頭難,可一旦開好了頭,後頭的事自然就一通百通。」


柳苔學得快,賀老夫人開始正式帶著她接手家中庶務。


今日去巡的是城中的首飾鋪子。


掌櫃的是個獐頭鼠目的男子,她們到時,他正對著一個婦人破口大罵。


「預支工錢?你當我這裡是善堂?去去去,愛幹幹,不幹就滾!」


婦人滿面滄桑,不敢再多話,用衣袖擦去眼淚,轉身回了桌案旁,繼續畫圖。


柳苔有些不忿:「這不是仗勢欺人嗎!」


賀老夫人搖頭:「苔兒,做人做事,最忌諱先入為主。一旦你偏聽偏信,你就聾了瞎了,再也不能知道什麼才是真的。」


她當著柳苔的面兒將掌櫃的叫過來,細細詢問那婦人的事。


掌櫃的無奈道:「那婦人是不錯,圖畫得好,可她家裡那個是個爛賭鬼,我要是給她預支工錢,不是給她添債嗎!」


柳苔追問:「那她為何還來要?」


「回少夫人的話,您往鋪子外頭瞧瞧,那爛賭鬼盯著呢,她要是不來要,回去就要被打!」


柳苔偷眼望去,果然看到一個眼下青黑的男子站在鋪子外,鬼祟畏縮。


「可是,就算拖到下個月給了,還是會被搶吧?」


「那我也沒法子了不是,我又不是她爹,力所能及地做些罷了,更多的確實幫不了。


不過嘛,您也瞧見了,賭嫖不分家,他那樣子,能活到下個月再說吧。」


原來除了相由心生,還有人不可貌相。柳苔將心中所想同賀老夫人說,逗得她哈哈大笑。


「這人吶,強勢的未必就是惡人,弱勢的也未必就是善人。苔兒,來日方長,還有得學呢。」


「這世道怎麼處處是坑?若是我笨些,摔了跟頭怎麼辦?」


「摔了就爬起來,拍拍灰,繼續走。我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但給孩子託底,還是做得到的。」


柳苔像貓兒一樣,縮到賀老夫人腿上趴著。她對生母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可她永遠都記得她懷抱的溫度,就像此刻,賀老夫人輕撫她臉頰時的體溫。


柳苔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就這麼輕飄飄地落到了她的手上。


賀老夫人會愛人,柳苔就得到了愛。


原來,愛這種東西,最忌諱和不懂的人糾纏。


19


年關將至,賀淵的家書到了。


賀老夫人將她喊去一起看。


賀淵有些貧嘴,拉拉雜雜寫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從軍帳的床板太硬寫到守營帳的小兵半夜想家想到哭。


連穗寧都捂著嘴笑。


柳苔有些無奈,等看到最後一行時,她捂住春曉的嘴:「不許念了!」


慌忙將信紙從春曉手中抽出來,塞進懷裡。


這下連賀老夫人都樂了,打趣她夫妻恩愛。


柳苔又氣又羞,這是寄給家裡的信,又不是單獨寄給她的,怎麼什麼都往上寫?


寫回信時,她將此事挑出來,認真教育了一番,要他臉皮莫要那麼厚!


信寄出的那天,正好是除夕。


穗寧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香得柳苔舌頭都要咬掉。


賀老夫人給她們發壓歲錢,嘴上念著「歲歲平安」。


叫到春曉名字時,她驚訝道:「老夫人賞過了呀!」


「那是賞錢,又不是壓歲錢。論年紀,你是最該領的。」


春曉愣愣地走上去,磕了個頭。


賀老夫人遞給她一個紅包,拍拍她的腦袋:「好孩子,歲歲平安。」


好孩子春曉霎時紅了眼眶,又不敢落淚,忍得辛苦,小臉皺巴得跟個包子似的。


柳苔起初覺得好笑,細細想想,又覺得心酸。


她從前隻覺得自己苦,總忘了春曉比她還小幾歲,從小父母雙亡,跟著她在柳家的時候,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


柳苔有些愧疚,她同春曉這麼多年,卻不如一個認識不滿三個月的夫人細心。


「春曉,往後年年都給你發壓歲錢。」


春曉揉了揉眼睛:「發到八十歲好不好?」


誒?小丫頭變貪心了。


柳苔伸出手,和她拉鉤:「好。」


20


桃樹抽芽的時候,賀淵的信又來了。


他這次學乖了,給柳苔的信是單獨的。


信封上是工工整整的「吾妻親啟」四個字,用蠟油封著,確保沒其他人打開過。


可真單獨寫了,卻又不寫那些黏糊的話,反倒寫起塞北的風光。


他寫那月亮,又大又圓,看到的時候就想吃京城的蔥油餅。


信裡還說,雪坑裡埋了一隻被遺棄的小狼,正吃奶的年紀,給他遇著了便撿回去養著,起了個名字,叫狗蛋兒。


柳苔又好氣又好笑。


開春後,柳苔更忙了,賬本一摞一摞往她這兒送,賀老夫人打定主意要她掌這個家。


正頭暈眼花,春曉鬼鬼祟祟摸進來:「三姑娘,府中來客人了。」


來的是賀淵的遠房表妹,秦芷嫣,一表三千裡,有過婚約那種。


她的容貌不輸柳容,帶著江南女子獨有的溫婉。


說起這婚約,賀老夫人至今都還有氣沒消。


秦芷嫣的母親醉心易經八卦,拿著賀淵的八字推演一番後火速退了婚,這克妻的名頭,就是從她那兒傳出來的。


本來賀家也沒當回事兒,直到後頭議親的姑娘一個接一個地出了事。


也不知她是真的精通於此,還是賀淵就是那麼寸,偏偏撞上了。


可秦芷嫣和她母親不一樣,她放不下賀淵,至今沒在婚事上松口。


沒想到賀淵成親了。


她一得消息就鬧著要來京城,想看看究竟是哪家姑娘得了她的心上人,若是九天仙女那般,她也就死了那條心。


偏偏是柳苔,一顆不起眼的沙礫。


死去的心又活過來,秦芷嫣自負美貌,又同賀淵青梅竹馬,沒道理她不能贏。


賀老夫人頗覺頭疼,連春曉都拿出了應敵的架勢,偏偏柳苔無知無覺,還設了一場好宴,給秦家姑娘接風洗塵。


便是穗寧那般淡泊的人,都戳著她的腦殼罵她蠢。


柳苔也開始煩起來,不是因為秦芷嫣來勢洶洶,而是因為每個人都要同她分析一通那秦姑娘來者不善,擾得她一天到晚看不完一本賬。


都怪賀淵!


柳苔抽下兩張信紙,將賀淵一通臭罵,隻是還沒來得及寄出去,賀淵的信又來了。


他抱怨狗蛋兒太能吃,幾個月俸祿全進了它的嘴。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狗蛋兒長大了許多,沒小時候可愛,嘴長得老長,動不動就嗷嗚嗷嗚地嚎。


【……】


通篇的狗蛋兒,甚至還有一張狗蛋兒的畫像,伸著舌頭,狗似的。


柳苔氣笑了。


秦芷嫣這麼喜歡狗蛋兒它爹,就拿去吧。


21


隻是柳苔不去管秦芷嫣,秦芷嫣卻主動來招惹她。

暢銷精選

找個教授做男友
找個教授做男友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男人的裸體。男人頂 著一團濕漉漉的黑髮,五官乾淨又精致,鎖骨明顯,視線下移是線條流暢...
關於喪屍和孩子的飼養問題
關於喪屍和孩子的飼養問題 我直勾勾看著領頭的那個喪屍,有點恍惚。 怎麼回事,濃眉大眼的傢伙也背叛革命了? 他瞪我一眼:「沒見過喪屍啊?」 我:「..…沒見過這麼帥的喪屍。」
深海之淵
深海之淵 "我在海邊救了一個又聾又啞的少年。 朝夕相處大半年,我們成了彼此最親近的存在。"
我這一生享樂到底
我這一生享樂到底 "我是上京城活得最恣意的小姑娘。 繼母憐惜我幼年喪母,待我格外寬容。 繼妹冒著漫天風雪去書院求學的時候,我窩在小榻上看話本子。 繼妹頂著烈日炎炎拼命習舞的時候,我捧著冰飲子看話本子。 世人皆說繼母慈母心腸。 直到十七歲那年,繼母把母親生前給我訂下的安國公小世子,換給了繼妹。 世人才明了繼母這麼多年的籌謀。 可,繼母八百個心眼子,怎麼就隻用在了內宅呢? 但凡她仔細打聽打聽也該知道,那世子養男倌,娶妻隻為傳宗接代啊。"
狀元娶我後悔了
狀元娶我後悔了 "與我互相愛慕的窮小子一朝成了狀元郎。 我曾怕拖累他,提出了此生不復相見。"
小夫人
小夫人 "我穿越成了一個粗使丫鬟,被王爺看上,強行給了名分收了房。 他還換掉我的避子湯藥,想用孩子拴住我……"
春望山楹
春望山楹 "謝銜還是皇子時便與我定親。 後來他成了傀儡皇帝,我家族落罪,男子流放,女子為奴。"
山雀
山雀 前晚勾了個小奶狗,隔天才知道是客戶要我護送的好大兒。 出發去機場前,小奶狗轉頭對他媽說:「有雀姨在你就放心吧,除了她沒人敢欺 負我,對了家裡的酒我昨天給喝光了,你記得再給外公買點。」 「你這孩子,喝那麼多酒幹嗎?」 .…壓力太大。」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