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半晌靜默。
不多時，她微微蹙眉，晶亮的大眼睛緊緊盯著那雙漆黑的眸，"哎，那我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你問。"
尚萌萌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分明竭力克制了，可是聲帶摩擦仍有輕微顫抖，不甚明顯，"穆城，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聲音那麼輕，像夏季的風，又如羽毛一般撥撩他的心。
穆城一時沒說話，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拉向自己，薄唇貼緊，抵著她微顫的紅唇開合："你覺得呢？"
尚萌萌睫毛顫動，纖弱的身軀抖了一下。背過身，飛快地拉高被子把自己裹緊，蜷成一團，像顆孤單可憐的小粽子。
"晚安。"聲音悶悶從被子底下傳出。
他把她連人帶被子抱進懷裡，嘴角微勾，"做個好夢。"
"咔擦"。
尚萌萌抱緊自己，好像聽見什麼裂開的聲音，從心尖處，蔓延到四肢百骸。陌生，強烈，而又詭異溫暖。
旭日東升，朝暉下的城市懶倦初醒。
尚萌萌醒來時，微涼的風從未關嚴的窗戶送入，枕邊床上已不見穆城。她腦子有些迷糊，打著哈欠撓了撓頭頂，想起昨晚的事，再看看空無一人的身邊床榻，有些茫然。
恍惚覺得，或許那隻是一場夢。
抓起手機掃過屏幕，她愣住，瞬間什麼瞌睡都被驚醒了：上午11點10分。
Ramu的人遠道而來，B市又名勝古跡眾多，上娛專程安排了人員陪同他們四處參觀遊覽。作為此次的合作的關鍵角色，尚萌萌被老總點名參與，約好今早八點半在Ramu一方下榻的酒店樓下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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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陳悅再三叮囑，要她調好鬧鍾，不要遲到。
"屮！"
尚萌萌暗罵，一腳將兩個軟軟的抱枕踹飛在地，手指滑動察看鬧鍾，頓時一口氣堵在胸口——昨晚調好的鬧鍾，被關了。
"……"穆——城——你——大——爺——
這時房門被人敲響。
"請進。"
她煩躁，伸手將長發撥到腦後，翻出通訊錄準備給陳悅打電話。
門開了，霍姨提步入內，朝她淡淡一笑，"小姐，午餐已經準備好了。先生不在家，請問你是在樓下用餐，還是我們給你送上來？"
"等會兒我自己會下樓吃的。"
"好的。"說完，霍姨轉身離去。
電話已經撥通，好幾聲之後才被接起。陳悅明顯壓著嗓子的聲音傳出："我的大小姐，你這時候打電話來做什麼？我正在陪Alfred他們吃飯，什麼事？"
亞爾弗列得是Ramu的設計師之一，昨日便和尚萌萌見過面。
她蹙眉，疑雲頓起，思索了會兒才遲疑道，"我今天沒來，沒什麼關系麼？"
換成陳悅一頭霧水，"你不是身體不舒服來不了麼？"
"什麼？"
"不是麼？亞爾弗列得說，是你自己親自給他打的電話。"
"……"WTF。
陳悅覺出不對勁，"萌萌，你沒事吧？"
尚萌萌反應過來，隻號硬著頭皮演戲，故作恍然大悟道，"哦對，我昨天晚上發燒，是給他打過電話。一覺醒來燒得太迷糊，給忘了。嗯，你們慢慢吃，先掛了。"說完，飛快掛斷電話。
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她眯了眯眼，拿起手機，在通訊錄裡翻出一個號碼，猶豫再三，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接通。
那人仍是一副萬年不變的淡漠語調："怎麼了？"
沒有稱謂，沒有招呼。很直接的一句話，顯得，莫名親密。
尚萌萌兩頰泛紅心跳微快，吸了口氣，吐出，調整了一下呼吸才開口，語氣平常："那個……嗯，是你給Ramu那個設計師打的電話麼？"
"不是。"
"……哈？"
"阿力打的。"低沉平靜的聲音淡淡傳出。
尚萌萌被嗆了一下，"哦。"微頓，緊接著又想起什麼，追問，"那、那我的鬧鍾，也是你關的？"
"嗯。"
她蹙眉，覺得莫名其妙，噘著嘴嘀咕："你關我鬧鍾做什麼啊？"
電話另一頭的穆城沉默了幾秒，嗓音微沉，"太吵了。你昨晚睡得晚，影響你睡覺。"
"……"尚萌萌臉上驀地通紅，忙道，"哦，謝謝你，再見。"說完就把手機拿開了。
"萌萌。"忽地，穆城叫住她。
她隻好硬著頭皮把手機貼回耳朵，咕哝著應了句："嗯？"
"想我了麼？"
"……"她掌心瞬間汗湿，指尖一抖，手機直接掉在了床上，清了清嗓子飛快道："你還有事吧？那我不打擾你了哦，拜拜。"然後猛地掛斷電話。
聽筒裡傳出忙音，慌張得像混亂失序的心跳。
穆城將手機扔回辦公桌，修長手指捏了捏眉心，忽然低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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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出於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Ramu品牌和上娛的合約從擬定到籤署，周期比尋常合約縮短了兩倍。毫無阻力不說，幾乎是能省的程序全部省下。
合約籤訂當天，上娛擺了慶功宴，慶祝公司藝人尚萌萌拿下絕好資源。
既是飯局，醉翁之意便不在酒。
人精都嗅著風向過日子，哪家紅燈籠高掛，哪家岌岌可危，看得一清二楚。上娛高層，連帶一幹蝦兵蟹將的心裡都有數，往後再不能低看那個三流小模特：Ramu的代言敲定下來，小模特的身價，何止爆翻十倍。
整個慶功宴的主角自然是尚萌萌。
推杯換盞，言笑晏晏，人人都排著隊恭賀大喜。尚萌萌笑容滿面，紅酒小口小口地抿。一頓飯下來菜沒吃幾口，單是酒便把原本就小的胃填得滿滿當當。
所有人都說，她前途無量，往後就是上娛真正的一姐。
話是阿諛奉承，人是見風使舵，尚萌萌入行四年，早看透這些把戲。她笑臉之下滿心嘲諷，就在數日之前，這個位置上坐著的人還是姚未，那個曾給公司帶來無上榮耀與金錢的名模，似乎已被人忘在腦後。
尚萌萌端著紅酒杯眯了眯眼，視線掃過整個雅間，並不見姚大美人身影。
"未姐呢？"她問。
"說是病了。"陳悅答得輕描淡寫，"沒來。"
"病了？"
陳悅嘴角的弧度添上一絲無奈，幽幽嘆氣："今天這種場合，她恐怕也隻能病著了。"說完朝尚萌萌舉了舉杯，嗓音壓低，"知道麼？姚未早就想拿下Ramu的亞洲區代言了。她的團隊，甚至公司高層都幫她爭取過。"
尚萌萌沒做聲。
陳悅拍了下她的肩，"往後留點兒心。和姚未的梁子咱們算是徹底結下了，那可不是盞省油的燈。"
她嘆了口氣，一手託腮一手搖晃紅酒杯，"哦。"長睫微垂，眸中卻若有所思。
上娛總部，大部分人都去了尚萌萌的慶功宴，大廈之中燈火零星。
驀地，噼裡啪啦一陣脆響打破死寂。
姚未怒不可遏，把茶杯砸了個稀爛，厲聲道："你不是說尚萌萌的後臺是孟井然麼？不是一口咬定他們有私情麼？"甩手將一沓照片扔了滿天，"拍不到證據也就算了，這些又是怎麼回事！"
照片洋洋灑灑落地，畫面中的男人高大俊秀，女的看不見臉，身形纖瘦，與尚萌萌十分相近。
挨罵的男人叫方傑，瘦高個子，樣貌清俊，在姚未身邊做助理，跟了她十年，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他沉默了會兒，彎腰撿起照片，低聲道，"我們的人跟了孟少爺幾天，時間太急，他們就找了個和她身材差不多的……"
姚未上前幾步，聲音極輕："你設計孟井然？"
"……"方傑臉色極其難看，低著頭，未做聲。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她眯了眯眼，字字冰涼，"你讓我一夜之間把孟宋兩家全都得罪了。"說著，她步子踉跄後退，妝容豔麗的臉龐浮起絲絲怔忡，跌坐在沙發上，"我的前途是不是已經毀了？"
方傑沉聲道，"不會的，這件事我做得很幹淨，照片和郵件都是匿名寄過去的。誰都不會懷疑到你頭上。"
姚未失笑，"又怎麼樣呢？"仰頭看了眼四周，神色迷茫，"我奮鬥十年才得到的東西，人家輕而易舉就搶走了。"
方傑抿唇，略遲疑，然後伸手握住她的雙肩，"聽著，振作起來，不過一個小丫頭，成得了什麼大事？"頓了下，又說，"公司已經在為你進軍影視做準備了，你要記住，自己才是上娛的一姐，知道麼？"
"……"姚未將嘴唇咬得泛白，沉默，良久才微微點頭。
方助理稍稍放心，嘆了口氣，說，"你的假期還沒有結束，回家好好睡一覺吧，尚萌萌的事就別再管了。"
"不管？"
姚未抬起頭，目光冰涼，"她現在風頭正盛，等Ramu那邊一官宣，全世界都會知道尚萌萌這個名字。到時候，誰還會記得我？"
窗外夜色彌漫，冷風灌入。忽地，她視線看向他，聲音放輕，"小傑，你從小就那麼聰明，一定有辦法幫我，對不對？"
方傑蹙眉。
"怎麼樣讓一個女人身敗名裂，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麼？"她定定盯著他，纖細五指覆上他的手背，嗓音低柔，"這麼多年了，我的每一個競爭對手都是你幫我解決。這次你一定也會幫我的，是嗎？"
方傑閉上眼，沉沉呼出一口氣，"未未，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得到的還不夠多麼？"
姚未眼色驟然一冷，"要不要幫我，一句話。"
"你……"
"幫，還是不幫？"
他別過頭不再說話，眉目隱忍。
姚未眼底緩慢浮上滿意神色，勾唇，挑起個冷笑，"明星最怕的就是汙點和醜聞，據我了解，尚萌萌可不缺這兩樣東西。"
從酒樓出來已經夜裡十點，眾人相繼離去。
尚萌萌兩頰緋紅腦子昏沉，腳下步子都是飄的，被陳悅半扶半抱地弄到大廳沙發上。她酒勁兒上頭，起先還安靜，過了會兒就開始又笑又鬧又唱又跳，抱著陳悅直往她臉上親。
她力氣大，陳悅卯足了勁兒才能勉強拽住，瞪著她一臉嫌棄道，"我說小祖宗，您這才喝多少酒，居然就能醉成這樣？"
尚萌萌喜滋滋地朝她嘟嘴，酒氣撲面而來。
陳悅無語，終於忍無可忍："……邊兒去！"
話剛說完，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陳悅摸了摸自己的手機，沒反應，然後才皺著眉去翻尚萌萌的包。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赫然兩個字：金主。
陳悅一怔，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那位"金主"是誰，想了想，蹙眉接起電話，語氣恭敬而客氣："穆先生，我是尚小姐的經紀人。"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須臾，顯然並不是很意外，淡道："她呢？"
"她……"陳悅遲疑，視線掃過正在發酒瘋唱小星星的女人，默了默，"不是太好，可能需要您過來接一下……"
話音未落，電話就被尚萌萌劈手奪了過去，她瞪大眼盯著陳悅，惡狠狠地質問："你在和誰打電話？"不等陳悅開口又看向手機屏幕，愣住，然後極其誇張地低呼一聲，"小城城？你居然給wuli小城城打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