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國公主府二三事

第22章

字數:3791

發佈時間:2024-11-07 15:01:46

  • 20

頌清緩緩說道:「皇上,我不會這麼做,而且我也知道是誰做的,不需要再勞煩嘉妱公主被血汙臟了手。


「讓黃金蟒暴起的是前朝宮人,他們想給先帝報仇。


「我觀賞大蟒不是為了設計刺殺,是因為我想馴服它。可惜不成功,因為那種動物沒有感情,不論怎麼討好都沒有用。沒有情感的怪物是不能做朋友的。」


頌清在心中補充,就像人一樣,要有情感,要裝作能夠反饋情感,別人才會把你當人。


他裝得辛苦,但不會放棄,隻為了不讓親人傷心。


頌雅隻是隱約窺見真實的他都那麼恐懼了,一定不能讓娘親知道。


頌清滿臉坦然,完全不怕皇帝查問,這模樣多少打消了帝王疑心,隻是依舊對他喜歡不起來。


「前朝已經煙消雲散,不足為慮,可皇上有沒有想過,若他們事成, 我大安的未來該如何?顯王福王誰能得位?誰能執掌天下?誰能延續國祚?您的天下,該何去何從?」


這幾個問題一個比一個沉重,是皇帝明知重要,卻逃避不願去想的。


朝臣讓他立太子,他為何拖著不肯?因為無論顯王福王,都不是合格的君主,鬥不過朝堂上的功臣、世家、豪族。


那些經營了幾代的勢力,每一個都能把他未曾受過帝王教育、也不曾真正吃過苦頭的孩子們撕成爛泥。


即便好一點,也不過是和前朝靈帝一樣被當個擺設。


前朝舊事歷歷在目,靈帝在位十二年,除了殺掉自己的幾個心腹時是自由的,其餘時候,哪樣不是受臣下擺布?


靈帝最寵愛的臣子尤滿和隋鑲,得勢後便學前輩們架空他,宮季卿宣韋則更甚,直接弒君。


君王威勢不夠,下面的豺狼們便不會安分。


姚斬手握重兵不假,手下多半卻是周家的兵,他自己打過的仗也全是跟隨舅舅,他對周家人很敬重,可他越敬重,皇帝越不敢立他為太子,怕以後天下姓了周。

Advertisement


好在這次選王妃,他沒有選周家女,一開始求嘉妱,後來求秦氏,這讓皇帝很滿意,本來對於立太子有了幾分意動,卻又出了大蟒一事。


至於福王,他很喜歡這個小兒子,但不能否認,他不夠資格做太子。


皇帝心裡都清楚,卻隻能假裝不清楚,他要對付的人太多了,不得不深思熟慮。說是萬人之上,真正成為皇帝的那天他才發現,孤家寡人不是虛言,他真的隻有自己了。


頌清所說的,樁樁件件都是他所想的。


無怪乎觀堯山人那群老東西喜歡他,他實在太會投其所好。


頌清長拜,「請皇上為天下計,遣兩王出鎮。另,擴大學宮,迎天下才俊入京,幾年後兩王長成,學宮學子入官內,朝野地方景象一新,皇上再不必憂慮天下無繼。」


皇帝不得不承認,這個路子很好,而且跟他所想的不謀而合。


「好了,你退下吧。」


頌清連問都不問皇帝是否採納,仿佛篤定他會接受這個建議,「是。」


門外的姚斬剛看見頌清出來,大監就出來攙扶他,「殿下快起來,陛下讓您進去。」


奉國公主府這個聰明到妖異的小孩沖他笑,「顯王殿下,先恭喜了。」


當日,皇帝下詔令,封奉國公主府女公子宮頌雅為二品郡主,封顯王為涼州刺史,福王為巢州刺史,遣兩王出鎮地方。


聽到消息,還在獄中審問犯人的尤爍兒控制不住手下力道,一鞭子把犯人最後一口氣打沒了。


一旁「愛妻若狂,寸步不離」的宣韋幸災樂禍,「看來皇上依舊相信顯王呀,嘖,我說你……」


話沒說完,尤爍兒一鞭子朝宣韋抽過來,宣韋伸手抓住了,鞭梢上黏膩的觸感讓他懷念起從前——一些不那麼美好的從前。


他還不知道是什麼讓皇上改變了主意,不過不妨礙他給尤爍兒找不痛快。


「娘子,你家小弟離京,你是跟著,還是不跟呢?」


……


牡丹閣,頌清乖巧地坐在床上,我從託盤上拿起藥粉,小心敷在他的創口上。


心疼,頭疼,小肚子也疼,流產過後手腳冰涼,我總擔心冰到他。


頌清都傷成那樣了,還傻乎乎地跟我笑,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想著想著眼淚就不爭氣地往下掉。


頌清握著我的手,「娘親,沒事了,京中會消停的。」


「可是頌雅和你的臉都不會好了,真的不是父皇?」


「不是,皇上對我很好,真的是我不小心蹭傷的,不信你問頌雅。」


我依舊難過,頌清還小,他不明白容貌對一個人意味著什麼。


他臉上的傷痕是道刀口,雖然深,養好了或許隻是一道印子,不算明顯。


可頌雅是半張臉都毀了,她以後要怎麼面對……


「交給我,我會解決。」


《武帝野史.第八卷.煙羅郡主》


武帝初,上幸獸圈,後宮皆坐。金蚺佚出圈,匐地而走,刀兵不能及,左右貴人昭儀皆驚走,奉國女直前當蚺而立,上持刀殺蚺。其後封奉國女為郡主,因以百車烏禪煙羅紗為禮,又稱煙羅郡主。


煙羅郡主傷容,主哀戚難當,海晏公訪畫聖執金針作半面芙蓉,盡態極妍,京中婦人紛紛效之,即為半面木蓮妝。


39


烏禪使者與蜀中秦氏送嫁的車架同時來到,京中連著要辦顯王大婚、兩王出京、烏禪來訪三件大事,忙得團團轉,更不用說這裡面還牽扯到前朝刺殺。


黃金蟒發狂這件事父皇給了禁衛去辦,不出所料,他最終還是選擇信任自己的親信。


我認為這次宣韋總該得以施展了,沒想到宣韋是被父皇朱筆一揮「放出來」,卻和我預想的不同,不是去紫祿館,而是去操辦顯王的婚事。


這樣一來,紫祿館最終還是回到了紫祿大夫手中——可憐的紫祿大夫,嘉妱、顯王以及我奉國府都將紫祿館視為必得之物,連帶著朝野都忘了還有他這麼個人,忘了紫祿館原本是有主人的。


頌清為了避嫌,再也不能去看望他很喜歡的大蟒蛇,為此他很消沉,天天都埋在藏書閣看書。


頌雅臉上的刺青結痂掉落之後,以往被英挺的眉宇奪取光彩的精巧面容顯露出來,父皇來看頌雅的時候怔了許久,待她睡著了,父皇罕見地踟躕了一陣,才問我:


「小春,你還記得你娘的模樣嗎?」


我告訴父皇,「不記得了,她走得太早,我那時候沒飯吃,餓得腦子不好使,記性也差。」


我其實記得,隻是我娘去世之前經歷了幾年沉疴和饑荒,骨瘦如柴,面目可怖,我有一萬種理由將這些告訴父皇來獲取他的憐惜,但一想到娘親死前還念著他會在春天回來,就算了。


她不會想要父皇知道她最後的模樣的。


父皇「啊」了一聲,似是嘆息,又像是同意我所說的。


我們沉默了半晌,他忽然說:「沒關系,朕記得。


「沒有,還在觀堯山人那裡弈棋。」


「找他來,為你母後畫一幅畫像。」


我想說畫聖未必會同意,父皇卻先一步說:「跟頌清說,辦成這件事,特許他進紫祿館。」


我不明白這裡面又有什麼彎彎繞,隻得點點頭。


父皇走後我就去找頌清,他埋在一堆書裡,頭發凌亂,嘴唇皸裂破皮,一雙眼睛卻依舊明亮得出奇。


「好,我這就出宮。」


「明日你妹妹回學宮,咱們一起送了你再去。」


「來得及,我今天就回來。」


聽他這意思,堂堂畫聖簡直是任他驅策。


「你做什麼又想去紫祿館呢?」


「有一些猜測,要去驗證。」


「有大事嗎?」


「不算,對我們有好處。」


「好吧。路上小心,記得給山人帶些蜜餞,他喜歡吃。」


送走頌清,我回了牡丹閣,頌雅正上躥下跳,打點她回學宮的筆墨書箱和騎射套裝,一宮的人尚且不夠她支使的,於是隻有景雎給我端了熱茶湯來。


我聞到景雎身上的松香油味道,習慣性地犯惡心,恍然間想起腹中的孩子已經沒了,我已經不會再害喜嘔吐。


「殿下?」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景雎已經握住了我的手。


他離我很近,青色的袖擺貼著我腰間禁步,我能看清他眼下的淚痣和唇角的笑弧。


我立刻後退一步,他的神情由期盼轉為委頓,下意識地垂下頭。


他那樣一張臉,隻是做出委屈的表情,我就覺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錯。


「不不不關你事,是我忘了……」


「殿下不用說,臣知道了。」


我拍了拍胸口,「你明白就好。」


「等駙馬凱旋,臣會徵得駙馬的同意,不會讓殿下難做的。」


「啊?」


不是,小兄弟,你明白了什麼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景雎,來,我跟你仔細談談。」


景雎倏地看了我一眼,又別開目光,還是被我看見他眼睛紅了。


「殿下要趕我走?難道就一點機會也不給我?我究竟,哪裡不好?」


「你非常好,問題是我有夫君啊。」


「所以我說我會徵得駙馬同意,殿下也不肯嗎?」


「不行!我的歡喜隻給一個人。」


景雎咬了一下唇,可憐巴巴的樣子該死的誘人。


色字頭上一把「宮季卿」,我動心忍性,置之度外,心中風平浪靜毫無觸動。


「景雎,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座宮廷?」


「不行的,我活不下去。」


景雎茫然地看向遠方,頂著一張絕色美人的臉坦然承認:是的,我就是個廢物。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殿下,您說,像我這樣的一張臉,我能去到哪裡呢?誰不會想要佔有我,因我而起爭執呢?最終還要把一切怪到我頭上來。


景雎越說越難過,眼睛裡蓄起了淚珠,晶瑩剔透,我見猶憐。


老實說,哪怕是宮季卿說這種話我都會忍不住笑出來,偏偏景雎說出來,我就覺得,是這個道理啊。


他那張就是那麼有說服力。


許是我看起來足夠安全無害,景雎將埋在心裡許多的痛苦糾結都傾訴出來。


插句題外話,人與人的界限有時候就是忽遠忽近,不管是美艷冠絕天下的澄上大夫,還是花名傳遍山村的邢寡婦,都需要傾吐心中憾事的可憐人,而我就是那個最合適的傾訴對象,因為我長了一張嘴巴很嚴的臉。


這一點煦燕很不服氣,大人孩子傳小話的時候都不告訴她,因為她長得就不像是會保守秘密的人。


「靈帝在宮宴上見到我,透露出要我的意思,父親告病想要帶我們離開,靈帝不許,用莫須有的罪名奪了父親的官職,將一家老小軟禁,然後把我帶進宮裡。」


「靈帝他……」好男風?


景雎明白我的意思,羞澀地搖搖頭,「那時候我才九歲,跟姐姐們遊戲輸了,裝扮成三姐入宮,他把我當成女子了。等進了宮他才發現,先是勃然大怒,後來就……就想要讓我做他的『女人』。」


景雎不由自主地縮著身子,「我抵死不從,和他糾纏了幾年,開始長胡子,變聲,許是不入他的眼了,就把我扔去了樂坊。不過後來宣太傅觸怒他,立即就被他施了宮刑,我就知道,他是把對我的火氣轉給了別人,不代表我就安全。」


等等,景雎剛剛說什麼來著?


所以宣韋這倒霉蛋,完全是在錯誤的時間遇見的錯誤的靈帝,靈帝閹景雎沒有閹成功,順手逮了宣韋發泄。

暢銷精選

脆皮男大學生
脆皮男大學生 作為一個剛入學的脆皮男大學生。我在食堂,被一個體育生的手肘碰到了頭。當場腦震蕩!體育生耑著餐盤,看著倒在地上的我。「瑪德,碰瓷老子是吧!」 後來,他掐著我的腰,哄道:「老婆,乖,再來一次。」
向我奔赴而來的你
向我奔赴而來的你 攻略江焰兩年,他卻誤會我霸凌他的白月光。 笑著將煙頭碾滅在我手心。 又在我生理期時將我丟進冰冷的泳池,摁著我的頭不讓我浮出水面。 後來,系統終於允許我更換攻略對象。 我不再向江焰示好。
室友他哥暗戀我已久
室友他哥暗戀我已久 我是個富家少爺,但我落魄了。因為缺錢,我爬上了室友哥哥沈晏的
情定慕尼克
情定慕尼克 "和謝延一起在德國留學第三年,他愛上了勤工儉學的季歡。 為了追季歡,他無數次在我面前吵嚷著退婚。 更是放言我連季歡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他們逃課飆車,做著最刺激的事。 季歡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說什麼真愛無罪。 我不知道真愛有沒有罪。 但我知道。 在德國留學這三年,一定會是他們五年留學生涯中最難忘的七年。"
貴妃多嬌媚
貴妃多嬌媚 "上輩子殫精竭慮,步步為營,最後不過萬事皆空。 重活一世,舒清嫵看開了,準備當個悠閒自在的快活寵妃。 她一不結黨固寵,二不協理六宮,三不巴結皇帝。 卻不料—— 最後依然母儀天下,帝王執手,專寵後宮。"
一巴掌
一巴掌 "和竹馬爭執時,他氣急之下,當著眾人的面甩了我一巴掌。 當天,我刪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我和徐照南一起長大,我從小就喜歡他,追在他身後整整九年。 「為什麼?稚一?就因為那一巴掌?」 他茫然的問。 「對。就因為一巴掌。」 我無比鄭重道。"
病林
病林 "「早知道姐姐喜歡野的,我就不用裝這麼久了。」聲音帶著點清氣,是位少年。 我的眼睛被一塊絲制布料覆住,隻能在黑暗中分析自己的處境。"
爹爹別虐了,我娘死了三天了
爹爹別虐了,我娘死了三天了 「你娘呢?」我爹問我,他身上還殘留 著他妾室的脂粉味。「我娘死了,在三 天前。」我指著娘的遺體,面無表情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