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

第2章

字數:3785

發佈時間:2024-11-04 14:33:52

  • 20

算不上什麼好東西,但盛川那喝慣了好酒的舌頭,竟也嘗不出半分不妥。


他放下杯子,好像終於忍不住了那樣:「你為什麼恨他?」


「誰?」


「你的……前男友。」


「因為他死了,卻沒死在我面前。」


我酒量一直算不得好,一杯紅酒就足夠不清醒,


「盛總不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向我承諾過,未來就算死,也要死在我眼前,讓我別錯過他臨終前的任何一秒鐘、任何一句話。」


「……」


「盛總不是問我什麼時候學會了抽煙嗎?就是在他死後第三個月。其實我也沒有很想他,他死後沒多久我就交了新男朋友,抽煙這件事,就是我的新歡教會我的。」


隔著醉意浸染的視線,盛川不虞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孟星瀾,你喝醉了。」


我勾著唇角笑了一下:「抱歉盛總,但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初戀人都沒了,我交幾個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盛川沒說話,他隻是豁然起身,大步走過來,俯下身,惡狠狠地吻住我。


廉價紅酒的味道彼此傳遞間,漸漸帶上了某種情緒。


說不清道不明,可又好像很熟悉。


狹窄的沙發容納下兩個成年人有些勉強,盛川卻好像完全不嫌棄,動作間甚至發了狠。


我閉上眼睛,用力咬住他肩頭,狠到沒有半分松口,直到血的甜腥味在口腔內蔓延開。

Advertisement


「不是死了嗎?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還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好像僵了一下,沒有回答我,任由我們被夜色吞沒。


沉入夢鄉前的最後一秒,我才聽到他含糊不清的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意味:「是你。」


「是你又出現在我面前的,孟星瀾。」


再醒來的時候,盛川已經不見蹤影。


餐桌上放著一個三明治,和一杯已經晾到溫涼的熱美式,和盛川之前偶爾給我帶的早餐一模一樣。


我笑了一下,把東西掃進垃圾桶裡,自己去廚房煮了碗面,又煎了個蛋蓋在上面。


吃完後才看到盛川的微信留言:「公司有點事情,我去處理一下,下午接你吃飯。」


我沉默了好久,到底是回過去一個「好」字。


程寄川死後第三個月,暑假到了,看不過眼的舍友把我拖到酒吧,說讓我找個新歡,很快就能忘掉過去的人。


我在桌遊上認識了一個人,大我一屆的學長何安,桃花眼滿是風流,眉目卻與程寄川有那麼三分相似。


他在天臺外的走廊堵住我,含著笑問:「今晚要不要出去住?」


就要答應下來的前一刻,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程寄川。


想到十五歲那年,我媽把煙頭按在我肩膀上,煙灰缸砸在頭上,我掙扎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他家。


「程寄川。」我哆嗦著說,「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想來見你最後一面。」


回想起來,那應該是求救吧。


程寄川好像能看穿一切,撩起我的頭發,露出額上血肉模糊的傷口。


他扣住我手腕,把我拉進去,處理好傷口,才一字一句地告訴我:


「活著才能等到一切水落石出。星瀾,我們都要活到明天再說。」


見我沒說話,何安權當默認,低下頭來吻我。


他身上傳來一絲陌生的、甜膩的香水味,被我猛地推開。


何安後退幾步,腦袋磕上了另一側的墻壁。


他惱怒地看著我:「程寄川都死了多久了,你打算給他守一輩子的牌坊?」


天花板的燈光照下來,亮得晃眼睛。


我看著他,又好像透過他那張輕佻的臉,穿越重重時光,看到了十五歲那個夜晚的程寄川。


「他是死了。」我咬著牙說,「可我還得好好活著。」


4


下午四點,盛川的車已經等在樓下。


他連著發了三條消息,我化著妝,瞥到了,卻沒回。


盛川於是不耐煩地上了樓。


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對著鏡子,往耳朵上掛一隻廉價的鍍銀耳墜。


狹小的梳妝臺前,盛川俯下身來,望著鏡子裡的我:「別戴這個了。」


「不好看嗎?」


他沒應聲,反倒從西裝的口袋裡取出一隻小盒子,打開來,裡面裝著一對閃閃發亮的鉆石耳釘。


的確是盛總會有的手筆。


但那隻鍍銀耳墜,是我們剛上高中那年,程寄川陪著我在學校旁邊的小店裡打完耳洞後,順手買下來的。


心中念頭百轉千回,我卻沒拒絕,反而順從地仰起頭,任由盛川將鉆石耳釘戴上耳朵。


鏡子裡倒映出一張妝容瑰麗的臉,與我原本素凈的面容相比,就好像是兩個人。


走進那家裝潢奢華的餐廳時,服務生引著我們去座位,卻在離開前望著我微愣了一下:「女士之前來過這裡嗎?」


盛川偏過頭,不動聲色地望了我一眼。


「我沒來過A市,你大概是認錯了吧。」


落座後我問盛川,「盛總以前還帶過別人來這裡嗎?」


他不答話,反而定定地看了我半晌,爾後伸出手,將我散亂的碎發撥到耳後:


「不喜歡化妝的話,下次別化這麼濃了。」


「盛川,回答我,在我之前你還找過別人是嗎?」


餐桌前的氣氛一時凝滯,盛川凝視著我,那對澄澈的深棕色瞳孔裡,好像盛滿了無數我讀不懂的復雜情緒。


還沒等到他回答我,一旁忽然響起一道陌生又陰冷的聲音:


「大哥帶著女伴出來,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


偏頭望去,站在桌邊的男人面容陰翳,眉眼卻與盛川有三分相似。


盛川慢慢站起身,望著他唇角輕勾:「盛超,你怎麼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怎麼,爭家產的手段不如大哥,我就連待在A市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盛超露出一個有些誇張的表情,


「盛總,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你不會真要對我趕盡殺絕吧?」


他的聲音不算小,周圍幾桌的客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盛川忽然笑了:「趕盡殺絕談不上,隻是留在你手下那間公司的賬,我下周會派人過去查一查,記得準備好。」


盛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惡狠狠地瞪了盛川一眼,挽著身邊女伴的手,轉身便走。


臨別前,他目光狀若無意地擦過我的臉,停頓片刻後,又毫無異狀地移開。


安靜片刻後,到底還是我先開了口:「盛總還有個弟弟嗎?」


「是。」


明知可能會惹怒盛川,我還是握著刀柄,問道:


「盛總能爭得過弟弟,難道是因為答應了莊家的聯姻請求嗎?」


莊家的大小姐,就是盛川傳聞中的未婚妻。


「孟星瀾。」


盛川皺了皺眉,警告似的看著我。


我隻當沒看到,仍然笑得溫和無害:


「盛總既然快要訂婚了,又打算什麼時候和我斷掉呢?還是說,你就這麼舍不得我,哪怕以後結了婚,也要留在我身邊,做一個死人的替身?」


以我的身份,這本不是我該問的,可在盛超出現的那個瞬間,盛川眼中一閃而逝的凌厲光芒實在太過熟悉。


熟悉到,我又被拖進過去那些紛亂的記憶碎片裡,快要忍不住內心洶湧的情緒。


很多年前,乍聽聞程阿姨失蹤的消息時,他也曾露出過這樣的目光。


為什麼要不告而別?


為什麼要裝作自己已經死了?


為什麼明明還有留戀,卻不肯承認那些過去?


這些問題,我心裡或許已經有了隱約的答案,卻還是很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香檳滑下喉嚨,漸漸升騰起的醉意裡,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盛川,怔怔地落下眼淚來。


他忽然站起身,走過來抱起我,把我塞進車裡,然後一路疾馳到郊外,距離海灘很近的懸崖邊。


我身上蓋著他的外套,蜷縮在副駕上,酒意一陣陣湧上來,將我的思維攪成一團亂麻。


「川哥。」我喃喃地說,「你親一親我好不好?」


一聲刺耳的響,是輪胎擦過地面的聲音。


盛川猛地踩下剎車,轉過頭,在車燈的光芒下細細凝視我。


幾秒鐘之後,一個灼熱的吻就落在了我嘴唇上。


修長溫熱的手指插進發間,他扣著我的腦後向他壓過來,讓這個吻裡多了幾分侵佔般的意味。


那與我相貼的指腹,柔軟而滾燙,令我回想起從前,我們在古鎮小客棧的花叢裡,程寄川把我按在長椅上,兇狠地吻下來。


「孟星瀾,我忍你很久了。」他說,「吃飯就吃飯,拿小腿蹭我做什麼?」


我順勢摟著他脖子,笑得明媚又放肆:「程寄川,你明知故問。」


很多年前的那個秋天,我從泥濘深處爬出來,滿身臟汙地撲向程寄川。


他沒有推開我,沒有生出厭棄的念頭。


於是我在他面前也從來不矜持、不夠體面,像一枝攀著他骨骼生長的藤蔓,盛放得熱烈又短促,又在五年前就已經垂落下去。


酒精把每一寸神思都攪得亂七八糟,他闖進來的時候我動作微微遲滯了一下,卻沒有推開,反而將盛川抱得更緊了。


風卷著海浪鹹腥的氣味吹過來,朦朦朧朧,像是雲層裡落下的月色。


我用力咬著他的手背,嘗到血腥味也不肯松開。


直到盛川有些無可奈何地說:「不嫌臟嗎?」


我眨著眼睛,喃喃笑道:「臟嗎?你有什麼是我沒嘗過的?」


空氣寂靜了一瞬。


然後我的整個世界,天翻地覆。


耳邊像是有煙花團團炸開,迷離的五光十色裡,我掐著他手腕,喘了兩口氣,然後叫了一聲:「程寄川。」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快要睡過去,清醒的最後一刻,好像聽到他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


又好像,不過是我的錯覺。


5


第二天醒來,我躺在一間陌生的臥室裡。


宿醉帶來的眩暈感尚未完全消退,我撐著額頭坐起來,一眼就看到陽臺邊站著的盛川。


聽到動靜,他轉過頭來看著我,平靜道:「從你現在住的地方搬出來吧,太遠了,見面不方便。」


我輕笑了一聲:「盛總這是要,金屋藏嬌?」


「藏你?」


他轉頭望著我,眼尾輕輕上挑,「孟星瀾,這段關系正大光明,我從來沒打算把你藏起來。」


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好吧,如果盛總願意的話,我可以在你和莊小姐的婚禮上獻一束花。」


「孟星瀾。」


盛川警告似的看著我。


我舉手表示投降,然後跳下床洗漱。


下午盛川回公司處理一些事情,指派了一個司機給我,陪著我回去收拾東西。


其實沒什麼可收拾的,我才搬來A市半年,行李少得可憐,幾隻紙箱就全部打包完畢。


搬完最後一趟,我送走司機,正要往回走,忽然有隻手臂橫過來,攔在了我面前。


抬眼看去,是微笑的盛超:「孟小姐。」


我平淡地看著他,直到他臉上傲慢又篤定的笑容漸漸褪去,變成若有所思。


他說:「看來孟小姐猜到了我今天來的目的。」


「我知道,但我與盛川之間的關系,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


說完我轉身要走,可剛抬步,身後盛超又一次開口,話裡的內容像是針尖刺入耳膜,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他說:「盛川?或許孟小姐要稱呼他為程寄川更合適吧。」


我驀地僵在原地,片刻後,回身。


盛超就站在兩步之外的地方,望向我的目光裡滿是令人討厭的篤定。

暢銷精選

重生大吉
重生大吉 "我中了一等獎,稅後 3.7 個億。 我將這件事告訴爸媽後,爸媽轉身就將獎金交給了妹妹的男朋友。"
嫂子的「龍太子」
嫂子的「龍太子」 我和嫂子同時懷孕。老公獎勵我五十萬,而哥哥卻連產檢費都不願意
塑膠巴掌愛情
塑膠巴掌愛情 "我們學校辦知識競賽,坐我前面的男生應援太起勁,塑料巴掌都打斷了,直接飛到了我臉上。 啪,清脆的一聲,我被打臉了,字面意思的打臉。"
嫂子說要洗去侄子身上的黴運
嫂子說要洗去侄子身上的黴運 "嫂子迷信,非要在下大雨之後。 將剛出生不久的侄子放進水裡。 說要洗刷霉運,從今以後才能幸福順遂。 我拼了命地阻攔嫂子。 將已經嗆入髒水的侄子撈起來,送進了醫院。 沒想到侄子太小,細菌感染。 嫂子一個巴掌甩了過來。 「都是你的錯,衝撞了水神,我兒子才得了病。」 重生回來,我冷眼旁觀,親媽都不管,我湊什麼熱鬧。"
我的吃瓜女主
我的吃瓜女主 頂流影帝和他神秘女友在樓下親嘴,我 連忙跑下去看熱鬧。第二天,熱搜炸了,我被誤以為是頂流女友。當成靶.
他們的遊戲
他們的遊戲 我曾經是京圈太子爺的女朋友。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以為他隻是勤
往昔夢若風
往昔夢若風 "“學長,我想申請前往x國做戰地記者,五天後日制造一場假死,幫我重新申請一個身份。” 電話那頭的學長沉默了一陣:“盡歡,但是體檢報告顯示你隻有一個腎,去戰地……” “學長,這是我的夢想,我會自己籤下生死狀。” “好,我會幫你。” 掛斷電話後,謝盡歡低頭看著手裡的體檢報告,問題欄寫著,‘患者三個月前曾被切割一個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
大婚當晚他罵我恨嫁女,改嫁他兄長後,他不肯低頭喊嫂嫂
大婚當晚他罵我恨嫁女,改嫁他兄長後,他不肯低頭喊嫂嫂 "我求陛下為我賜婚。 嫁給一個沒官位沒志向的男人。 可我不在乎。"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