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珠裴七

第7章

字數:3894

發佈時間:2024-11-01 15:56:32

裴曜笑得無奈,咕咚咚痛飲了這三杯。


我看著裴曜這副風月老手的樣子,嘴裡酸且苦,心想他大約隻是久居塞外,對中原內宅規矩不熟罷了,哪裡真是什麼毛頭小子?隻我自己胡猜。


我正低頭玩著自己發梢,面前突然多了一塊炙肉。


高麗人以炭爐炙烤鹿肉,佐以香葉,蘸上調味料而食,其焦香酥脆格外誘人。


我推了裴曜一把,示意他不要喂我,他卻堅持舉著手,用刀尖插著肉示意我吃。我無奈,張口去咬,結果他倒猛然抽回了刀,自己轉臉而來,我本欲吃肉的嘴,猛然便落入了他口中。


我驚呆了,正要去推他,他已經松開了我,在我驚訝張開的口中塞了一塊肉。


看我滿臉呆滯,他哈哈大笑,一把摟住了我的肩膀,湊近了,海妖般的面容也因酒氣染上了三分紅暈:「將爺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酒好肉。」


高麗人看他會玩兒,笑得越發如癲如狂,鼓掌叫了好,又一個個下場跳起舞來,舞著舞著各與女伎們摟抱在了一處,動作越發不堪入目。


女伎們在榻間周旋,見滿座隻有裴曜生得最是俊美,卻隻顧抱著我喝酒,都過來和他搭話,不過一個個說的都是高麗語,顯然不似那幾個貴族,是懂漢語的。


裴曜大約是不懂高麗語,沒有搭茬,也沒有絲毫動容。


大多數女子都覺無趣,又到其他高麗人懷中去取樂,隻有一女子,應當是她們中最美貌的一個,臉上有倨傲之色,一身黑色紗袍,與其他女伎打扮大不相同,人被地位最高的高麗人摟在懷中,一雙眸子卻直勾勾地盯著裴曜,一隻赤腳,也從矮幾下面伸了過來,要來勾裴曜的腳。


我一股無名火直沖天靈蓋,一杯酒直潑了過去,將她伸到一半的腳潑了個透濕。


女伎啊一聲慘叫,猛地縮回了腳,周圍的人也驚了一跳,然後捶桌狂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看這小娘子,方才還一副貞潔烈女的模樣,此刻竟護食起來了!」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要扮演的角色,羞憤欲死,拂袖便要走,可我身子還沒站直,已經猛然被裴曜拉回了懷中,按住後腦狠狠吻了起來。


我手腳並用拼命掙扎卻是無果,終於被他放開的時候,自覺無臉見人,一頭縮進了裴曜懷中。裴曜摟著我哈哈大笑,暢快至極。


身後卻傳來一個高麗人冷冷的聲音:「你這女子,好大膽子!日後公主進門,你也敢如此拈酸吃醋嗎?」

Advertisement


(十四)


裴曜一愣,而後笑了:「話不可亂說,公主可是要嫁給可汗的,我不過來迎親罷了。」


高麗人哈哈大笑:「父死子繼,可汗……今年也五十有六了吧?」


裴曜卻猛然拔出了腰刀:「我突厥可汗,也是爾等可以背後詛咒的?」


幾個看似醉醺醺的高麗人全都都清醒了過來,也各自拔了刀,和裴曜對峙。


當先的高麗人頭上翎羽最長最鮮亮,表情也最是淡定,滿不在乎地笑著撥開了裴曜的佩刀,笑瞇瞇走了過去,湊近了,笑道:「賀延,你當真甘心嗎?」


裴曜瞇起眼眸。


二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收了刀。周圍的人也都緩緩收了刀。


隨後裴曜和此人勾肩搭背而去,兩個突厥人打扮的親衛接了我,將我送回了裴曜的營帳。


我回營帳之後,趁周圍人不注意,又偷偷溜了出去,跑到營地邊緣,看見了遠處的城郭。


那城不大,城墻卻是極高,城外烏壓壓都是流民的破帳篷。


我正在暗記此處情景,背後忽然傳來怒喝聲,守衛的軍卒看見了我,沖上來驅趕。我拔腿就跑,他們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追,頗有些貓捉老鼠的戲耍之意。


我七拐八彎幾乎繞營地一周,跑得氣喘籲籲之時,終於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胸膛,一抬頭,隻見裴曜面沉似水,一把揪起我的頭發,冷颼颼道:「想跑到何處去,我的珠珠兒?」


我作羞憤欲死之狀,對他拳打腳踢,卻被他猛然扛上肩膀,大步流星便走。


他一將我扔進營帳,我就又輕車熟路慘叫起來。


結果我叫得正起勁,裴曜的表情卻扭曲了起來,半天,終於憋不住笑了,趴在我耳旁問:「珠珠兒,是不是叫得早了些,脫衣的時間都不夠的。」


我戛然而止,面似火燒,而後就被他狠狠咯吱了一頓,連哭帶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放開了我,自己又開始推柱子,一邊推一邊問我:「周邊可摸熟了?」


我點了點頭,嘴裡一邊哎呀呀呀地叫,手從懷中摸出一小片紙,用隨身帶著的碳棒幾筆勾勒出了營地的輪廓,標明了方向,又將所見的糧倉、崗哨、軍力布置都圈了出來。


裴曜面有驚喜,偷偷沖我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故意粗喘著用力喊了一聲:「我的珠珠兒,真棒。」


我氣得給了他一拳,而後也去咯吱他,兩人又滾做了一團,最終都是面紅如血,最後穿著厚衣裳摟在一處睡了。


臨睡前,裴曜告訴我,白日裡他與那個領頭的高麗男子——高麗權臣淵蓋蘇文的侄子淵男敦密謀起事,淵男敦有意篡權奪位,裴曜也表示自己對可汗有不臣之心,打算聯合起兵,「阿史那賀延」先派兵幫淵男敦拿下平壤,淵男敦再出兵幫他幹掉可汗。


而二人密謀的下一環,就是借進平壤為可汗迎娶高麗公主之機舉事。


夜間似有人掀開帳簾溜了進來,可我睜開眼,分明不見人,裴曜卻機警,喊了一聲三丙,對方急忙應了一聲,我終於隱約看見了一雙月牙。


不得不說,三丙的牙,真白。


裴曜讓他附耳過來,囑咐了幾聲,把我畫的簡易地圖遞給了他,便又放他去了。


次日凌晨,畫稿便被三丙偷了回來。我大松了一口氣,將之縫在衣裳之內。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倆每日都上演著相愛相殺的戲碼,滿營地的高麗人都把看我們倆你追我逃的戲碼當成了娛樂項目,嘖嘖稱奇、津津有味。


隻有淵男敦的一個僕從與眾不同。


此人似乎對我演的戲信以為真,還贈我金珠,勸我在「阿史那賀延」進平壤的時候跑路。


(十五)


一日我正在裴曜帳內偷偷寫寫畫畫,帳簾忽然掀起一道口子,丟進了一布袋,我將布袋拾起來一看,裡面居然裝著幾粒金珠。


我收好筆墨,掀開帳簾,隻見一男子高大的背影,穿著簡陋,但氣度不俗。


我非常好奇此人目的,將他叫住,他一回頭,我認出他是淵男敦的一個僕從,便問他是誰,為何要贈我金珠。


他見左右無人,折返了回來,說他是淵男敦的庶弟,見我可憐,想幫我一把。


我倒是驚了一下。


在中原,庶子雖不比嫡子尊貴,但哪裡有人要給嫡子做僕從的?


見我詫異,他苦笑了一下,說,高麗法不是母憑子貴,而是子從母賤,他父親雖是權臣,可母親隻是一個女奴,故而自己也要做僕從。


庶子不能與貴女通婚,一生卑賤如泥。


我便試探說,我聽說突厥人並非如此,隻講強者為尊,我大唐雖然也分嫡庶,但庶子庶女亦是貴人,不至於為奴為婢。


他靜默了一下,半晌沒有說話,好半天才說:「既如此,你願意留在阿史那王子身邊,也好,隻是我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姑娘能否答應。」


我好奇不已,問他,究竟是何不情之請。


他說:「金珠我都贈給你,隻求你日後見了高嬋公主,可以多幫她一點。她如今不過十六,卻要遠赴漠北嫁給五十幾歲的可汗,心中定然苦悶,有你在身邊,也算多一個伴。」


這人似乎對他嫡兄和裴曜的密謀一無所知,目光悠遠,眼裡都是哀傷之意。


我剛要開口,身後卻傳來了一聲暴喝:「哪裡來的賤奴,也敢覬覦我的寶珠?」


回頭一看,裴曜滿臉怒容,一把就上前將此人的衣領提了起來。


我見狀,心思一轉,突然站起來,拍手大笑:「殺了他,殺了他!」


裴曜一愣,那高麗奴也一愣,前者抬起了眉,不知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後者面色越發白,一雙眸子裡都是受傷的神情。


「狗突厥,你快殺了這高麗人,他是淵男敦的弟弟,你殺了他,就不用去迎什麼高麗公主啦!」


我拍著手笑道。


裴曜聞言,手一松,讓那高麗奴得了自由,他卻也不跑,隻跪地請罰。


我見狀一撇嘴,轉身就要進帳,衣領卻猛地被裴曜扯住,一個沒站穩,又跌入了他懷中。他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跪著的高麗奴:「你怎知他是淵男敦的弟弟?」


我一副不怕死的樣子:「他說的呀。」


裴曜咬牙切齒:「不要仗著爺寵你,就勾三搭四。」


我把脖子一伸:「有種便殺了我!」


裴曜狠狠一跺腳,一副被我氣得三屍神暴跳的模樣,轉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高麗奴,怒罵了一聲:「滾!」


高麗奴難以置信地抬起了頭,半晌沒有動,我連忙沖他擠眉弄眼,口型示意他快走。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沒有多話,起身一禮,轉身離去。


入得帳內,我將一切與裴曜講明,告訴他此人似乎對那即將與突厥和親的高麗公主十分上心,恐怕是公主的小情郎,隻是礙於卑賤的庶子身份,與之有緣無分。


裴曜聞言,看了看高麗奴贈我的金珠,陷入了沉思之中。


次日就是他去迎親的日子,我無法隨他進城,他計劃讓我在大軍進攻平壤之前趕去與大軍匯合。


我雖然不願意離開他,但也並無其他辦法,隻得按照這個計劃與他繼續探討,商定好一切,便摟在一處,多少有些依依惜別之意。


萬萬沒想到,我的身份,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暴露了。


(十六)


高麗人是夜夜都要宴飲的,此時進入十一月,北風呼嘯,偶有飄雪,北地人確實習慣喝酒御寒,裴曜的酒量也是這樣練出來的。


酒過三巡,眾人正陶陶然得意忘形、手舞足蹈之時,那個被我用酒水潑過腳的女伎,顫顫巍巍就把一杯酒潑了我一身。


我抬頭看她,隻見她滿臉做作的驚訝之色,還假惺惺過來幫我用帕子擦拭,可一低頭,我心一涼,剛想捂住胸前氤氳出的墨色,已經被女伎拉開了臂膀。


淵男敦的雙目漸漸瞇了起來,說:「把此女的外衣除來我看。」


我見事情已經暴露,便伸手撕扯了懷中的圖紙,都塞在口中狼吞虎咽。我這一動,在場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眾人七手八腳過來拉我,我卻隻顧著吞咽被酒水浸染的辛辣紙張,等幾個高麗人將我制住,紙張多數已下肚。


裴曜此刻方才起身,緩緩向我走來。


淵男敦的目光亦是轉向了他,眼眸中亦是充滿了懷疑。


裴曜捏住我的下巴,問我:「你是哪裡的探子?」


我笑了:「與你何幹?」


他一耳光扇在了我臉上,將我打得一個趔趄,冷冷罵道:「養不熟的狼崽子。」


我驟然被打,雖然明知他是演戲,心中亦是忍不住升起了一番濃濃憤恨,轉過頭來,陰惻惻望著他:「養得熟的是狗!我好端端一個人,憑什麼給你做狗,我呸!」


淵男敦雖然對裴曜戒心未消,卻沒有立刻撕破臉,隻說:「賀延,讓開,我們搜一搜她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線索。」


裴曜卻一把揪住我的領子,猛地把我從兩個人手中拽了過來,倨傲地抬著下巴,冷冷道:「我阿史那賀延的女人,便是搜身,也要親自來搜。」

暢銷精選

太子殿下帶球跑
太子殿下帶球跑 我爹意外和皇帝有了一夜情,醒來後,他趁皇帝沒醒,急急 忙忙地跑回家。事發後,我們一家三口連夜跑路。不幸的是,我們被發現了。
老公兒子把我當保姆,再見面時我皺眉問:你們是誰?
老公兒子把我當保姆,再見面時我皺眉問:你們是誰? "確診阿爾茲海默症後,我又一次忘記去幼兒園接兒子了。 兒子回到家,生氣地摔書包在我身上: “你怎麼回事?!和欣欣阿姨比起來差遠了!” 沈聿璟也嫌棄我:“怎麼跟老年痴呆了一樣?去把我的內褲洗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記性越來越差。"
我家保姆是綠茶
我家保姆是綠茶 "保姆女兒跪下求我幫她還債那一刻,我知道她又開始了。 「小姐,雖然這隻是你一件裙子的錢,但卻是救了我一家人的命啊。」"
陸總今天雄競了嗎
陸總今天雄競了嗎 "和隱婚老公報名戀綜後,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為了宣示主權,拉著他在戀綜狂秀恩愛。"
我在戰爭年代送外賣
我在戰爭年代送外賣 "寒風凜冽之中,我開著我送外賣的電動車衝進了戰場中。 天空似要被火光吞噬,揚起的沙塵迷了我的眼。"
媽媽信奉節儉是美德
媽媽信奉節儉是美德 媽媽一生節儉。上大學後,她每月隻給我 700 塊生活費
千歲無憂
千歲無憂 九月初二,我被封做晉王妃。那年我十 六歲,風風光光的嫁進晉王府,婚嫁的 禮節真的繁瑣。
他的群聊
他的群聊 陸秦執把我追他的聊天記錄發到兄弟群裡。 “來看舔狗。” 群裡對我一陣嘲諷。 我加了其中嘲得最狠的那位兄弟。 後來聚會上,陸秦執故技重施,讓我公然出糗。 他兄弟卻一把護在我面前。 陸秦執黑著臉問他:“你什麼意思?”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