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46章

字數:3951

發佈時間:2024-11-01 14:13:04

  周濂月點了支煙,站起身,走到窗邊去。


  離公司不遠處就有一個購物廣場,位於第七層的影院佔了樓體一塊巨幅的廣告牌,那上面的地面廣告,正是《灰雀》的海報,隔了一段距離,人物的面容已不大能看得清了。


  周濂月給行政撥了一個內線電話,所幸人還沒走。


  他委託行政幫忙再訂一場,午夜的。


  離開公司後,周濂月去了周浠那兒。


  兩人一塊兒吃了晚飯,再到書房裡,周浠聽廣播劇,周濂月拿筆記本看郵件。


  桌面忽的振動一下,周濂月推了推眼鏡,抬眼一看,是周浠的手機進來了電話。


  周浠條件發射地拿起了手機,按側旁的電源鍵拒接了。


  周濂月問:“誰打的?怎麼不接?”


  “不知道……不用管……”


  沒一會兒,手機又振動了一聲,周浠又快速拒接了。


  周濂月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去,“我看看?”


  “真的沒誰……”周浠將手機往身後藏。


  “是不是騷擾電話?”周濂月語氣陡然嚴肅幾分。


  周浠太了解在涉及到她安全的問題上,周濂月有多強勢,最終,還是將手機遞給了周濂月。周濂月翻開,往下一劃,一排的未接來電,全是蘇星予的。


  周濂月嚴肅問道:“他在騷擾你?”

Advertisement


  “沒有!不是的……”周浠垂下頭,“是我……兩周前,有天晚上沒忍住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接通之後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持續了十秒鍾不到就掛斷了。他可能是擔心我,所以……但我一直沒接。”


  周濂月一時沒作聲。


  周浠輕聲說:“哥,對不起……”


  周濂月搖頭,“我以為你早放下他了。”


  “你做不到的事,我當然也做不到。不然我們怎麼是一個媽生的呢?”她倒把自己給說笑了。


  周濂月拍拍她的手背,“走吧,換衣服出門。”


  “去哪兒?”


  “出去逛逛。看午夜場電影。”


  “好耶!”周浠情緒轉換比誰都快,一下便從椅子上彈起來,朝外喊,“甄姐!甄姐!幫我換衣服!”


  周浠在購物廣場的地下一樓逛了一圈,一路沒停過嘴,不是章魚丸子就是芝士奶蓋。


  周濂月跟著她,隻管買單,畢生的耐心都耗在這上面了。


  周浠對周圍人的視線很敏感,但凡覺察到有人在打量她的義眼,她就會偏一下頭,衝人家笑一笑。


  在一家彩妝底店門口,有個女生觀察了周浠好久,鼓足勇氣上來問她,眼睛是假的嗎,還是戴的美瞳?


  周浠笑說:“假的。好看嗎?”


  “好看,像那種BJD娃娃的眼睛。”


  ……


  周濂月也不打斷,耐心地站在周浠身後,任她們進行一些他完全聽不懂的交談。


  那女生好奇心得到滿足之後,終於走了。


  周濂月帶著周浠乘電梯上七樓,坐等電影開場。


  在影院大廳裡,周浠又要了一桶爆米花。


  周濂月很疑惑,“還能吃得下?”


  “爆米花是另外的胃。”


  沒聽見周濂月有回應,周浠笑說,“看來你已經老了,跟我有代溝了。”


  進了影院,坐下好一會兒,周浠都沒聽見有人進來,便問:“包場?”


  “嗯。”


  “哦,”周浠笑眯眯,“是早就包好了唄,我才是你臨時起意帶出來的。”


  周濂月拍了她腦袋一下。


  很快,銀幕上開始播放正片前面的貼片廣告,幾分鍾後,燈滅了,閃出龍標。


  電影和電視劇不大一樣,經由對話交代的信息沒那麼滿,周浠單憑聲音,很難完全聽懂。


  但她沒出聲問,因為覺察到,自南笳出場開始,周濂月就變得很沉默。


  電影裡的南笳,聲音和平常不大一樣,為了貼和角色,更低沉沙啞和萎靡,有種沙粒的質感。


  周浠甚至沒有第一耳就聽出來,是感覺到身邊的周濂月情緒氛圍陡然變了,她反應過來。


  哦。


  周濂月蹺著腿,身體微微斜靠,一條手臂撐在座椅的扶手上。


  他第一次完整了解這個故事。


  電影裡,那熱帶的邊陲小城,處處都是肥闊高大的植物,遮天蔽日,沉沉的墨綠色,似乎能透過屏幕,聞到一股潮湿的、高度腐爛的氣息。


  南笳演的姐姐,一出場便在跟妹妹的男友偷情,直到電視裡傳來新聞,警方在林中發現了一具屍體……


  警方隨即展開調查,所有線索一度匯聚到了姐姐身上。


  姐姐卻知道真兇就是一直暗戀自己、且幫助過自己的小學同學。小學同學的老婆馬上就要生了,而姐姐早已對生活失去了熱情,就自殺頂了罪。


  也就是,周濂月那時候去探班,看見的那一幕。


  南笳坐在窗臺上,獨白陳詞,最後一側身從打開的窗戶倒了下去。


  這一幕沒有音樂。


  寂靜得可怕,隻有那窗戶上貼著的塑料紙,哗哗作響。


  電影鏡頭中的畫面,比及現場所見,更有一種叫人血液冰冷的肅殺感。


  周濂月不由自主地摘下眼鏡,微微閉了閉眼,揉了揉眉心。


  幾乎難以自控。


  想到那時候他坐在車裡,而她坐在他懷裡流淚。


  過了好一會兒,周濂月才戴上眼鏡,繼續看。


  妹妹不相信姐姐是兇手,極力主張繼續調查,最後查到了真兇身上,也得知了更不為人知的往事:讀初中時,繼父曾對姐姐進行了長達兩年的性侵。


  真兇,也即姐姐的小學同學是唯一隱約知道這件事的人,他曾在當年拿一塊磚頭,將繼父砸得頭破血流。


  前一陣,真兇懷孕的老婆在夜宵攤上被人性騷擾。騷擾的人,正是繼父。真兇被新仇舊恨促使,順走了水果攤上的水果刀,尾隨撒尿的繼父進了樹林,趁其不備,將其捅死,後藏匿了兇器,抹除了痕跡……


  而妹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姐姐始終與她關系疏離,甚至下手搶走她的男朋友,因為,繼父最初想要下手的目標,實際是妹妹。


  是姐姐,頂替了她噩夢般的人生。


  最後,真兇伏法。


  妹妹去給父親和姐姐掃墓。


  回去,她一路穿過似乎沒有終點的熱帶叢林。


  鏡頭閃回到小時候,兩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穿著碎花裙在叢林裡飛奔,大的那個小女孩停了下來,拉著小的蹲下,往草地上瞧。


  “這兒有隻鳥!”


  “它好像受傷了……”


  “我們把它帶回去吧。”


  “它是什麼鳥?”


  “不知道……它翅膀是灰色的,就叫它灰雀吧……”


  銀幕一黑。


  片刻,奏起片尾的音樂,曲調沉鬱而憂傷。


  周濂月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想到那時候關姐跟她說,南笳去面女二號,稱這角色非她莫屬。


  得知真相後的此刻,他終於理解為什麼。


  隻有南笳,才能明白這角色黑暗晦澀的一生。


  所以她說,活著就是一次一次的死亡,不得解脫,死亡的無限循環。


  而他,甚至也做了一回,逼得她再“死”一次的人。


  手背上傳來溫熱觸感,周濂月回神,意識到是周浠的手。


  “……怎麼?”周濂月啞聲問。


  周浠側著頭,“看”他,“哥,我們可能永遠隻做對的事嗎?就像,我知道不該打給蘇星予,卻還是會打給他。人有時候就是會脆弱、會孤單,會覺得,活著無非也就是這樣,沒什麼意思。”


  “……你想說什麼?”


  周浠笑笑,“我想告訴你,我知道你為周家這麼賣命,都是你覺得虧欠我。但是,沒有必要。就像,救不活那隻灰雀,不是姐姐的錯……我眼睛失明,也不是你的錯。”


  周濂月不作聲。


  周浠握住他的手,“這句話,我一直想告訴你。我們兩個,你才是那個不能坦然面對我失明這件事的人。他們都誤解你,但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但是……但是我不想這樣了,我不需要你繼續把我當做你的責任。因為你的責任,你過度的擔心,也在反過來束縛我。我一直都很不開心,我寧願自由地走在街上,哪怕突遭橫禍,那是我的命運。我愛上誰,被誰傷害,那也是我的命運。不要試圖拯救我了……”


  周濂月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抱歉。我不是一個好兄長。”


  周浠搖頭,“你很好。你隻是不自由。而你的不自由,是我帶給你的……”


  “別這麼說。”


  影院燈亮了起來,周濂月眯了眯眼睛。


  兄妹兩人仍舊坐在原處,銀幕上的演職員名單尚在滾動。


  沉默許久,周浠問:“哥,你在想什麼?”


  周濂月看著她,片刻,認真地問:“你考慮過嗎,很有可能,你會失去現在的生活。”


  “什麼生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這種?”周浠笑,“不至於的吧,再不濟,你也去出道好不好啊,你這張臉就能值一個億。”


  周濂月:“……”


  周浠聳聳肩,“沒所謂的。大不了,我求南笳姐姐包養好了。你要不要也去?”


  周濂月徹底無語。


  周浠笑出聲,站起身,將周濂月手腕一牽,“走吧走吧。我不會管你了,我要給蘇星予打電話了。”


第41章 (不上不下的感覺)


  南笳和瞿子墨再次相見,是在北城青年藝術電影節的開幕式上。


  瞿子墨真給她帶了草莓。


  拿個隔熱盒裝好了,裡面放了幾個冰袋保鮮,在休息室裡,親手交給了她。


  跟她說,這是那草莓園裡最後收成的一批了,這電影節再晚一周辦,恐怕就徹底過季。


  南笳完全受寵若驚。


  打開隔熱盒,冰袋剛隻化了一半,那麼嬌弱的草莓,一路坐飛機顛簸過來,一顆也沒破。


  南笳笑說:“等我換身衣服就來嘗嘗。”


  她剛才跟瞿子墨一塊兒走了紅毯。


  借《灰雀》剛剛上映的東風,她演的女二號好評如潮,有個本土的設計師品牌主動聯系工作室借出高定禮服。


  那麼挑人的萌黃色,南笳完全撐住了。


  紅毯之後就是影片展演,有個主創的座談會議。


  南笳一身禮服裙不便行動,另換了一身煙灰色的寬松西裝,內搭白色T恤,唯一首飾是單邊佩戴的流線型耳飾。


  她換好衣服再進了瞿子墨的休息室,他也另換了一套西裝,不同於走紅毯那一身的精致考究,這一身就顯得休闲許多。


  瞿子墨瞧了南笳一眼就笑了,因為很巧,兩人的第二套都是灰色。


  南笳在椅子上坐下,問瞿子墨:“草莓洗過了麼?”


  “剛才沒有。但現在洗過了。”


  南笳打開那隔熱盒一看,裡面的冰袋都扔掉了,草莓單獨裝在了一隻幹淨的保鮮袋裡,沾著水,梗和葉子都已摘掉。


  南笳笑說:“你還蠻會使喚助理的。”


  “不是。”瞿子墨手臂往她座椅的椅背上撐了一下,笑說,“我自己洗的。”


  南笳動作頓了一下,笑了笑說:“謝謝師哥,是真有點受寵若驚了。”


  瞿子墨不回應她的客套話,隻伸手去,從保鮮袋裡拿了個草莓,自己嘗了嘗,“去做飛行嘉賓的事兒,考慮好了嗎?”


  南笳說:“問過我經紀人了,她說可以。”


  關姐的原話是,瞿子墨這人業內風評一貫不錯,為人比較低調,對電影藝術這塊的追求也很純粹,和她的發展方向是一致的。因此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私底下,和他多接觸也沒什麼壞處。


  南笳笑問他,不怕有人帶風向炒CP?


  關姐說,真炒CP,一定是女方收益更多,瞿子墨的經紀團隊不會坐視不管的。


  眼下,瞿子墨笑說:“那我就回復我經紀人,叫節目組跟你聯系敲定合同的事兒。可不能變卦啊,再有三周就開始錄了,再要臨時換人就來不及了。”


  南笳笑說:“不會的。”


  ——


  周濂月在北城青年藝術電影節主辦方的官方嘉賓邀請之列。請業內投資人、制片人過去觀影,是因為主辦方希望參展的電影和電影人,能夠被主流看到,以獲得更多資金方面的扶持。

暢銷精選

我死了後,總裁老婆醒悟了
我死了後,總裁老婆醒悟了 "我死了,為了救妻子白月光的兒子溺水而死的。 可我屍體不見了。"
對小刺客始亂終棄後
對小刺客始亂終棄後 我在回京路上遇刺,刺客的刀已經挑開簾子。我急中生智親 了他一口,嬌羞地低下頭:「小女子愛慕郎君已久,隻盼結 成夫妻。」真、真的嗎?小刺客結巴起來連刀也拿不穩了。
死後上岸財神助理
死後上岸財神助理 被渣男背叛後,頭腦一熱的我跑去學人家在橋上跳水。結果熱身沒做
室友要當名媛
室友要當名媛 "室友看了幾個名媛傍上大佬的營銷號解說,對之深信不疑,奉為圭臬。 現在到處借錢要報名媛培訓班,目標是嫁給頂級富豪。"
隱婚頂流
隱婚頂流 「老婆我內褲呢?」 全網直播時,頂流從我身後走出來。 光著身子,問我要內褲。 彈幕安靜了,我傻了。 熱搜爆炸了。
懷墨
懷墨 "父親葬禮上,我終於見到他藏在身邊三年的男人。 來人一襲黑色旗袍,襟邊別著一朵白花,銀色微卷長發落在鎖骨處。"
我弟可以偷我高考分
我弟可以偷我高考分 "我和我弟是雙胞胎,我是全校有名的學霸,弟弟是全校有名的學渣。 某天,弟弟綁定了高考偷分系統,隻要我高考考到了 600 分以上,他就能利用系統將我的分數偷走,並能轉化成現金,600 分就是 600 萬。"
老闆千金帶我飛
老闆千金帶我飛 "新同事是個富家女,上班第一天就到處要飯吃。 紅燒豬蹄給 200,蔥爆牛肉給 150,西紅柿雞蛋給 120,就連小炒白菜也要給 100。 男朋友覺得丟臉,不讓我給她做飯: 「你上班是來實現自我價值的,不是來當舔狗的。」 於是我有意疏遠了富家女。 後來公司裁員,我倆雙雙被開。"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