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第300章

字數:3909

發佈時間:2024-11-01 14:02:26

她有些發抖的手,摸了摸這隻從第一次見到她就莫名的親近她的獒犬,咬了咬牙,終於搖搖晃晃的撐著水泥地站起來,轉身過去,面對著門內站著的這個人,清晰的再次吐出這兩個字:“混蛋。”


他看著她——本應該令她飄然若仙的衣裙,都貼在了身上,多狼狽;那一臉的汗,木了似的表情,多狼狽;在看到他的一刻,她眼睛閃過的無數複雜的神情,對她來說,又是多麽的……狼狽——他看著她,定定的看著。嘴角倏然一動。


“混蛋!”屹湘本就已經積聚到頂點的擔心、焦灼、惱怒……和見到他安然無恙的欣慰等等複雜的情緒,終於被他這近乎冷漠和無動於衷的表情激發出來。她死盯著他,可是除了罵他句“混蛋”,罵不出口別的……她氣極,嘴唇不住的哆嗦。


突然的,她攥緊的拳頭在瞬間伸展開,對準了董亞寧的臉揮過去。就在要扇到他臉的一剎那,他那瘦削的下巴上的傷如細小的鋼針般的鑽進她眼中來……硬生生的,她的手停在了距離他臉無比近的地方,定格了似的,停在那兒;而他不躲不閃,好似已經準備好了再次承受她的力量,那隨著手掌扇過來的風,早已先一步拂到面上,強勁熱烈,讓他的臉熱了起來。


屹湘的手掌攥成拳,重重的垂下來,一股怒火沒有發洩出去,團成一團,在腔子裏橫沖直闖,所到之處無不灼的她疼痛難忍。


不是第一次對他動手。氣極恨極的時候,將他粉身碎骨的念頭都有過。狠狠的就想把他打疼了,結結實實的打他幾巴掌,起碼她會痛快些。就眼下,她絕對有理由痛打這個任性妄為把所有人都折騰的人仰馬翻的混蛋……可是她憑什麽打他?


他咬牙切齒的說邱湘湘我都放下了。他恨之入骨的說邱湘湘你是幫兇。他信誓旦旦的說我不在乎多多……他已經畫地為牢。


她憑什麽來找他、憑什麽打他?


一念至此,她淚落如豆。


“混蛋……混蛋,董亞寧……”她不得不停下來。太疼了,說不出的疼。她隻知道自己見到他會無比的憤怒、怎麽憤怒都不過分的責怪甚至辱罵他,但不知道就在她憤怒的同時,五髒六腑都在灼燒著讓她疼痛難忍。


而他偏偏平靜至極。


這四周的驚濤駭浪,她的急痛交加,跟他的平靜形成最鮮明的對比。


“進來吧。”董亞寧說。風吹起她的頭發,額前濕透的劉海都被吹起來,幾縷濕發不完全的覆著她額角的傷疤,她因激動而紅透了臉,傷疤的顏色更加的深,簡直要滲出血來……累累傷痕,鮮紅如昔。曾經是毫無瑕疵的光潔的額頭,連毛孔都幾乎看不見,那麽秀氣、那麽美麗……


閃電,驚雷。


滾滾的,在他們頭頂炸響,陰霾被暫時的照亮,瞬間之後,複又變暗。


“馬上離開這裏”屹湘說。

Advertisement


他細長的眼睛和濃密的眉,高高的飛起,就在這樣兩軍對壘般的嚴峻時刻,看不出一點紊亂,更令她氣憤的是,也看不出一點內疚和慌張。


她走上臺階去,同他近在咫尺,說:“董亞寧,你看著我。”


她正正的對著他。


他燦若星辰的眸子。


“我,明天這個時候,應該在飛機上了……董亞寧,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在我就要離開的時候,還要千裏迢迢回到這裏來……但是,我來了。”屹湘伸手出去,將他胸前的棉衫捉一團在手心裏,用力的扯住,咬牙切齒的說:“我來了,董亞寧。現在,不管你有什麽理由,請你、跟我一起,離開這裏。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我沒有多少時間耗在這裏;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你也沒有多少時間耗在這裏——我不會賴著你、不會纏著你、也不會對你有別的要求、更早已對你沒有非分之想,就隻有一樣,你必須馬上回北京。”


“進來。”董亞寧等著屹湘說完,輕輕的說。


手指蹭過她的下巴。


一顆一顆的汗珠和淚珠順著她的下巴往下落,落的節奏跟她急切的語氣一致。


好像屹湘剛剛說的那些他完全沒有聽到,或者她說的全都是無關緊要的,絲毫沒有對他形成沖擊和影響。


屹湘憤怒的擋開他的手。


“董亞寧!”


“不進來嗎?外面風有點兒大。”他說著側了身,手插進褲袋裏。悠閑自在的,仿佛這是他的家、他的院子。見她沒有動,他索性再側了下身,靠在門板上,“四大因為剛才幫忙騙你們,不好意思再見你,帶著二虎躲後面院兒裏去了——這兒就隻有你我。”


就像個小孩子——或者就僅僅是像溫室裏的一棵嬌貴的蘭花,在抱怨外面的風大了——屹湘忽然有種錯覺,這不是董亞寧,而是多多在跟她說話——他永遠有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莫失去理智、永遠有辦法把你的話當耳旁風、永遠有辦法讓你對他讓步……


屹湘深深的吸著氣,問:“在這個時候,你怎麽還能這麽任性?從昨天晚上開始,多少人為了你牽腸掛肚、徹夜未眠?你是不知道嗎?明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你還這麽著……你是嫌你自己折騰的不夠,還是嫌你把人逼的不夠?你這個混蛋……”


她話音未落,已經被他牽著手一把帶進了門內。


木門在她身後被合攏,她的背靠在門板上,重重的、帶著鹹味的呼吸,在她面前。


她身上一陣戰慄滾過。


他覺察,將她扣的更緊些。


身體靠的這樣近,而上次靠的這樣近,又是那樣的互相傷害。


他記得,她更記得。


她看著他的臉,光線漸漸的在暗去。陰雲正飄過上空,陽光被強風吹動的陰雲遮蔽,急速變換位置的陰影,令他的臉真正的陰晴不定……但其實他從出現在她面前直到現在,臉上始終平平靜靜,不曾有任何特別情緒的洩露。就好像他是正正常常的來島上度假,外面發生的一切包括出現在他面前的她,對他來說起碼此刻都是毫無關系的。


陰雲密集起來,雲層在加厚。


似乎暴風雨再次逼近,身邊回旋的氣流中又有了讓人憋悶的味道。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緊緊相對的兩個人,甚至已經覺察到對方的身體,那逐漸加深的潮濕。


“你走吧。”他說。手臂撐了下,給她讓出空間。


濕透了的衣裙軟塌塌的縛在身上,讓她像一隻濕了翅膀的蝴蝶,沉重的再也飛不起來似的,落在這狹小陰暗的空間裏。


“我會回去的。”他伸展了下手臂。柔軟的,甚至有些慵懶的,對著她說:“驚動了你們,倒讓我難為情了。本來就不過是出來遛遛狗、散散心,一不小心跑遠了,還趕上臺風了,沒辦法跟家裏報平安,才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慌什麽呢都?像我這樣的混蛋,能出什麽事兒?大不了,不就是被收押?又不會被判死刑。”


他撸了下他那極短的發,笑微微的,像是耐了極大的性子。


她死盯著他。


他不說話了。


薄薄的唇有些幹,他舔了一下下唇。溫潤的意思被風瞬間帶走,幹燥的更厲害。這讓他有些煩躁。既煩躁這讓人憋悶焦慮的天氣,也煩躁在這憋悶焦慮的天氣裏,不得不面對她——這個憑空而降的女人——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不能說他期待的是她更猛烈的羞辱和攻擊,可她這樣安靜的站在他面前,讓他更為不適。這讓他沒法兒用任何一種在他來說常規的舉動去對待她。於是他也盯著她的眼……真是美麗至極的一雙眼。剛剛還被淚水洗過的,痕跡未消。


他已經有好久沒有這麽仔細的看過這對眼睛。


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不能。


唯有面對她的時候,他的意志遠沒有自己想的堅強。


他硬是轉開了臉,說:“暴風雨就來了。你願意跟我被困在這裏?不怕出事兒?”


她伸出手臂,將他的身體環住,拉近自己。


非常生疏的動作,她已經不太記得,要怎麽去擁抱這個人……他瘦了很多。她的手臂圈住他的腰,清晰的辨別出他的肋骨邊緣在什麽位置。


她心裏一陣酸楚,緊緊的將他擁抱。


董亞寧粗暴的將她推開。


重重的,屹湘的後背撞在門板上。灼痛感再次席卷了她。


沒吭聲,她再次從背後抱住了他,這一次,兩手緊扣。一反一正,緊扣在一起。


他冰涼的手試圖解開這個像焊死在一處似的扣,從中間、從她緊合的手心處,拉開她的手。


背上一層層的汗在往外冒。


門樓外暴雨傾盆而下,順著屋檐滾滾落下來,落在地上,形成白花花的水流,很快的,在天井裏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渦……


“董亞寧,我明天早上飛紐約。”屹湘說。


手心仍然緊扣,手臂仍然緊緊的貼著他緊繃的身體。他並沒有用盡全力去掙脫她,或者是用盡全力了,但是沒能掙脫……她在說話的時候也並不曾放松手上的力量,就像一把鎖,鎖住他,哪怕隻有這一會兒,她得把話說完。


“……原本我就想早點兒離開這個地方,再不回來也沒關系。因為……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值得我留戀的了……現在,”她的嘴唇碰到他背上被汗水浸透的棉衫。緊貼著他肌膚的棉衫,肌理分明。她的唇麻木微痛,“真的沒有了……沒什麽再值得我回來的。”


她緊扣的手,骨節像是定了型。他的身體卻像是在收縮,空蕩蕩的手臂,掛不住他。


第二十九章 亂雲薄暮的驚回(九)


第二十九章 亂雲薄暮的驚回(九)


暴雨和海浪聲,已經分不清哪個更響,正像此時,她的心跳和他的究竟是誰更急切,也分不清。


她的手腕碰到他的。那堅硬的表殼和他的手一樣涼。


看不到他的表……葉崇磬說亞寧的表上永遠有一個是倫敦時間……她微張著嘴唇。


是的,至少曾經是。


她第一次發現的時候覺得他行為怪異,笑著問幹嘛啊你這是幹嘛,方便查崗?


猜到這是他為即將來臨的分別開始做的無數“微調”中的一個。所有的微小調整,都將積累成那樣一個大大的、遠距離的分別。才剛剛開始的感情,就算身體裏蘊藏著巨大的能量有信心會把它澆灌的茁壯,可還是會有萌動的擔心。他有,她也有。


他起先有點忸怩。見她並沒露出感動的神氣,反而看上去在笑他,又生氣。說我樂意不行啊。我為了方便看英超不行啊……


她笑著親他。把他瞬間被自己折騰出來的火氣都給滅掉。親的他神魂顛倒的,乖的像小奶狗似的了,她才說行是行的,可你要是敢掐準了時間打電話給我、打擾我睡覺更討厭的是膽敢查我的崗……你看我到時候怎麽收拾你!


要怎麽收拾我?那你要怎麽收拾我?說來聽聽,看我值不值當的犯規……他好無賴的說。


笑的一塌糊塗,纏綿的一塌糊塗。


當分別近在眉睫,耳鬢廝磨都來不及,還想什麽犯規懲罰收拾吵嘴呢?盡管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鬧就是他們倆的常態。


她說傻瓜,七個小時的時差而已,很難記住嗎……她戳戳那個傻瓜的腮。戳在那柔軟的、不會有胡茬紮手的地方。黏黏的,有吸力似的,讓她挪不開手指。


他半晌才說,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我特意換了這麽一款表哎……這樣我就會知道等我肚子餓了要吃午飯的時候,你該起床了,如果正常的話;你要睡覺的時候,我該去跑步了,如果正常的話……


如果正常的話。

暢銷精選

室友是愛情考驗官
室友是愛情考驗官 新室友孫莉莉仗著自己長得很漂亮,要做愛情考驗官。寢室裡所有人
隻對溫柔有癮
隻對溫柔有癮 公司新來了一個法務,聽說是國外重金 挖過來的。長得玉樹臨風,風度翩翩。 隻可惜是我前男友。看到我的第一眼
梨花雨未涼
梨花雨未涼 "醉酒後我以為自己和太子春風一度。 醒來後看到的卻是另有所愛的七皇子謝涼。"
校花的嫁禍
校花的嫁禍 "校花室友拿自己的貼身衣物去賣錢。 被我意外發現後,她苦苦哀求我不要告訴別人。 我心疼她的遭遇,決定幫她保守秘密。 可是後來東窗事發。 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她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我身上。 就連我男朋友都替她作了偽證。 後來,我被罵不知檢點、生性放蕩,成了全校的笑話。 在被學校開除後,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被飛馳的大卡車活活撞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發現室友賣自己的貼身衣物那一天。"
白月光她死而復生了
白月光她死而復生了 "我死在祁晝最愛我的那一年。 他為此悲痛欲絕,進化成了冷漠無情的霸道總裁。 直到被一個女生救贖治愈。 就像小說裡寫的那樣,祁晝忘卻傷痛,走出陰霾。 在他們結婚當天。 我突然出現了。"
菩薩蠻.
菩薩蠻. "和沈清決成親五年,他仍然對我冷淡至極。 直到我難產血崩,救命的太醫被他帶去了郊外別院。 我這才知道,他在別院養了一個姑娘,已藏嬌數年。 重生後,我看著滿殿的青年才俊,掠過他,指向了那個前世早死的紈绔小侯爺。 而沈清決紅著眼塞給我一把匕首,顫聲說: 「阿姝,我知道你也回來了。前世對不起你的地方,我拿命還你,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白骨紅顏
白骨紅顏 我是一隻白骨精,在冷宮的枯井裏,躺了兩百年。
呆萌甲魚少女
呆萌甲魚少女 我是一條薩卡班甲魚,穿成了內娛糊咖。劇組女主為了豔壓,發了我沒洗臉吃盒飯的醜照,就像這樣(Ovo——)3。畢竟我上輩子沒有下巴,吃東西主打一個活潑開朗。但那張照片被做成了呆萌表情包,我翻紅了。有一場戲在中式園林拍攝。我被女主推下池塘後,直接在水裏翻了肚皮。驚動了當地警方不說,還上了熱搜。【爆:女星意外溺亡!】不是,難道就沒有人見過海魚暈淡水嗎?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