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體溫

第42章

字數:3593

發佈時間:2024-11-01 10:26:25

  常青山蔥茏,人為開闢出了一條跑道,後來建了欄杆,欄杆牢實,平時常常有人爬山,後來拿來舉辦秋季馬拉松。


  從山腳到山頂,符合馬拉松堅韌不拔的精神。


  隻要參加並且到達終點的人,舉辦方都會給予獎勵,所以每三年的秋季馬拉松格外熱鬧。隻不過因為三、六中離得近,參賽的多,其餘學校離得遠,來的人少。


  學生會會長師甜走在最前面,招呼高一高二的志願者同學們上車——這樣的活動高三是不會參加的。


  師甜快累成狗,嘟囔道:“為什麼我一個高三的還在幹這個啊,今年志願者好少,搞得我隻好抓壯丁,都不得民心了。”


  貝瑤她們寢室,貝瑤恰逢經期,隻能選擇做志願者。


  她雖然平時安靜,可是也喜歡這樣的熱鬧。


  楊嘉和陳菲菲參加了馬拉松,打算走完全程隨便得個獎牌做紀念。陳菲菲脖子上還掛了個水瓶,貝瑤替她取下來:“這個不用,會很累,志願者每隔一小段就會準備葡萄糖水,你要是渴了就記得過去喝水。”


  “好,瑤瑤你要給我加油啊。”


  吳茉沒上車前,過去靠近師甜,她請求道:“會長大人,能不能讓我和貝瑤去山頂啊!我們都好想上去看看,求求你了!”


  師甜人爽朗,一想上次貝瑤幫了那麼大的忙,調個志願者位子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成吧,警醒些啊,能跑上來的都不容易,幫忙扶一下。”


  吳茉連忙說:“當然當然。”


  車子拉著學生們到了山腳。


  志願者們上了另一輛車,提前坐車上山,其餘參賽者集合。


  喇叭聲說:“各位同學們,注意聽比賽事項,整個路段一共設置了六個賽點,沒跑到一個賽點的,上去領一條絲帶,以絲帶數和時長記錄成績。”


  原本商量著偷摸騎個自行車上去的金子陽和鄭航:“……”

Advertisement


  比賽可謂人山人海。


  其實常青山並不陡峭,相反能被作為馬拉松賽點的,這座山不高,最為平坦,隻不過路途遠,拼的是耐力,和其餘的馬拉松比賽並沒有什麼不同。


  鄭航一轉頭,驚訝道:“川哥?”


  裴川衝他們點點頭。


  “你也跑嗎?可是你沒報名,贏了也沒獎勵啊。”沒有獎勵、沒有榮譽,那還跑個球啊。


  裴川抬眸,看著山頂的地方:“隨便跑一下。”


  志願者們以此就位,帶著開水瓶和紙杯在鋪設的供給點準備好。


  十月早晨的山風有些冷。


  一聲口哨聲吹響,學生們歡呼著衝出去。


  所有比賽,一開頭總是激情滿滿的,卻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怎樣的漫長和孤單。


  裴川放慢了步子跑。


  十月風拂過他的短發和露在外面的胳膊,人群四散開,一開始周圍的人還很多,可是拿到第二條絲帶以後,人漸漸少了。


  他喘著氣,與假肢接觸的殘肢開始隱隱作痛,勸他放棄。


  可是不知道是不甘還是別的東西,他步伐不變依然繼續。


  韓臻是個正常人,他的速度一定比自己快,裴川想通了這一點,沒有選擇喝水。


  第三個賽點,第四個賽點……


  手臂上纏了四色絲帶,漸漸的,這條路變成一個人的孤獨。他並非第一名,隻不過馬拉松距離被拉開,能看到的人就少了。然而汗水打湿黑發和眼睫,殘肢痛得讓他悶哼一聲。


  殘肢快磨破了吧。


  他喘著氣,望著山頂的方向,一言不發繼續。


  第五個賽點,他拿過絲帶,隨意繞在自己胳膊上。


  志願者看他汗水打湿了衣服:“喝點水吧同學,別急。”


  他沒應,朝著山頂跑。


  安了假肢的人,可以打球、可以跑步、可以拳擊。可是當他痛得快站不穩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殘缺永遠是殘缺。


  這條路很孤獨,沒有同伴,沒有任何人見證的孤獨。隻有山風不時拂過他的鬢角,汗水往下淌,和別人的累不同,他更多的是痛。


  可是裴川心想,他命和身體雖然低賤,心意卻並不低賤。


  離最後一個賽點隻有一百米的時候,他看見了她。


  貝瑤坐在志願者桌子前,肩上帶了志願者徽章,穿著六中的校服。她的身邊,還有幾個其他學校的男生女生志願者。


  終點有不少人,都在翹首以盼,她低眸認真在倒水衝兌葡萄糖,其餘人上前給跑完全程的同學遞水。


  貝瑤一抬眸,就看見了裴川。


  五十米外,他的步子很緩慢,就像小時候唱的童謠,蝸牛總是一點點負重往上爬。


  他不是蝸牛,卻以斧足在艱難跑步。


  其實那時候他步子已經不太正常了。


  蹣跚可怖,唯一支撐的是毅力,他的身邊,跑上終點的,沒一個有他那樣吃力。他胳膊上全是汗水,像從水中撈上來的人。


  連志願者終點處的吳茉都睜大了眼睛,什、什麼?裴川怎麼會這麼累?


  最後二十米。他跑不動了,隻能咬牙一步步走。


  朝著她走過去。


  裴川其實並不求什麼,她遞一杯水就好。可是他似乎,連這點距離都跨越不過去了。


  師甜一轉頭,貝瑤正貓腰從人工拉起來的防護線鑽過去,師甜嚇到了:“貝瑤!你做什麼!別過去!”


  貝瑤鑽到了跑道上,她沒有回答師甜的話。


  十九米、十八米……


  她朝著裴川跑過去。


  志願者越界跑進跑道,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師甜更不會想到這個人會是聽話乖巧的貝瑤。


  她長發披在肩上,微卷的發尾被風吹起。循著跑道跑過去,兩米、一米,她像是一隻飄落的蝴蝶,輕盈、帶著夏天的香氣。


  她伸出雙臂,接住少年下一刻險些倒下的身軀。


  這是十二年來他們第一次擁抱。


  少女纖細柔軟的胳膊抱住少年勁瘦的腰,她發間很香,像栀子,又像是丁香,他雙腿劇痛,嘴唇幹裂,擁住她讓自己不至於倒下。


  掌心下那截腰肢很軟,和他自己的不同,軟得不像話,那麼細,顯得孱弱又可憐。他第一次觸摸女孩子的身體。


  少年掌心滾燙,他一言不發,全身湿透。


  “裴川。”貝瑤既心疼又氣,“你參加這個做什麼呀!”


  他靠在少女懷裡,嗓音啞得不像話:“喜歡。”因為好喜歡你啊。


  貝瑤卻以為他說喜歡這項運動,她氣死了,眼淚都快急出來了:“這麼不愛惜自己,疼死你活該!”


  他竟是不反駁,也不生氣,低沉著嗓音道:“嗯。”


  他微閉上眼,十月山風清涼。


  山道上隻有他和貝瑤,還要十七米才是終點,她的身後,無數人翹首以望。


  她鑽過防護線,給了他這輩子第一個擁抱。


  少女懷裡是香、是軟、是纏綿,是他這輩子再忘不掉的芬芳。


  


第39章 貝同學


  貝瑤吃力地扶著他, 在他耳邊輕輕道:“我扶你過去, 別擔心,每個跑完步的人都會脫力的。”


  跑完長跑不能立即坐下, 最好再走一走。她並不能體會裴川這樣到底會有多痛,於是問道:“你要坐一下嗎?”


  裴川咬牙站起來:“走。”


  他們一同走到終點,終點處豎了彩旗,經山風一吹,有種迎接錦繡的感覺。


  所有人都能看出裴川狀態不對, 他面色白得像紙, 黑色運動褲下長腿走路的姿勢都不對, 無數探究好奇的目光看過來。


  要論起來, 貝瑤顯然是更有名的,貝瑤早上在這裡當志願者開始, 就有許多人認出她是上次啦啦隊跳舞的姑娘, 六中鼎鼎有名的校花。然而裴川雖然三中高二有名, 此前卻沒有到幾所學校周知的地步。


  然而貝瑤出格地穿過防護線去扶他, 比起扶,那更像一個擁抱。學生們大多數十六七歲的年紀, 對於這樣的八卦探究比馬拉松排名還興奮。


  有人悄悄道:“那個男生誰啊?貝瑤去扶他?”


  “不認識啊,沒見過。但是虛弱成那樣……嘖,貝瑤眼光真不怎麼樣。”


  細細碎碎的談論聲入耳,裴川全身的汗被風一吹, 身上有些涼。原來他竭盡全力, 在其他人眼中隻是一個不過如此。


  裴川覺得有些可笑。


  吶, 他到底在做什麼呢?除了給她帶來麻煩,他想證明的東西極其低廉。


  他手臂支撐桌子勉強站立,額發上的汗水大顆往下淌,襯衫早已湿透,貝瑤打算兌好溫水過來喂他。


  師甜有些尷尬,悄悄拉過貝瑤:“你去扶他過來做什麼呀,那現在成績還作數不?”


  裴川這個成績,其實是入圍了前五十的獎金名單,整個途中他沒有喝一口水,沒耽誤一點時間。


  貝瑤說:“他跑完了全程,為什麼不作數?”她柔和清亮的眼神第一次帶上幾分固執,讓師甜一時啞口無言。貝瑤匆忙倒好水加上葡萄糖走過去。


  裴川看她一眼,她身上被自己弄髒了。男人的汗水,淌在女人身上,不該是因為他的狼狽。


  他用手掌抵住她的紙杯,抿了抿發白的唇。


  他沒接受她的水。


  貝瑤不明白,可他明白。


  如果作為志願者,有人體力不支去攙扶是因為心地善良,可是賽後再喂水,就會讓人想入非非。


  因為殘肢的痛,他手指有些抖,自己去拎水壺。


  吳茉見狀,連忙上前幫他倒水。


  裴川忍著劇痛,並沒有抬眸看幫他倒水的是誰,隻要不是她就好。沒有他的一年,貝瑤活得輕松又快樂,他至今記得尚夢嫻的刻意接近帶來的後果。


  吳茉心中歡喜,她雖然不明白裴川為什麼看上去很不舒服,也被貝瑤的大膽嚇到了,然而裴川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喝貝瑤的水讓她歡喜極了。


  她殷勤地倒好水遞過去,用志願者的口吻說:“辛苦了,喝點水吧。”


  裴川也實在沒有倒水的力氣了,他伸手去接,卻被一隻橫出來的小手拿走了杯子。


  那隻手白皙漂亮,剛剛才放在過他的腰上。


  裴川抬眸。


  貝瑤不說話,她抿著唇,把吳茉的水拿開,自己那杯遞過去。


  一時間,議論聲漸起。吳茉臉色很難看,但她還知道裴川在這裡,她打趣一樣說:“貝瑤,都是志願者,你這是做什麼?”


  貝瑤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做什麼,但縱然她懵懂,也知道吳茉的不懷好意。


  女孩子生來就會多幾分敏感。


  見貝瑤不理自己,吳茉說:“貝瑤,你這樣人家水都喝不著。也太過分了吧。”她心想,裴川最好看看貝瑤有多不懂事。


  貝瑤眸光清透,裡面映出裴川的模樣,脆脆的聲音帶上幾分委屈,她拿著自己的杯子:“這杯才是加過葡萄糖的。”


  他漆黑的眸看著她,並沒有怪罪的意思,喉結動了動。


  師甜快要看不下去了,她利落地倒了一杯,又隨便倒了一堆葡萄糖進去,皮笑肉不笑:“來來同學,喝了喝了。”

暢銷精選

穿成惡毒繼母的蘋果
穿成惡毒繼母的蘋果 "我是一顆蘋果。 是王後想要用來毒死白雪公主的那一顆。 我看著被稱為魔鏡的iPad,以及上面正在妖言惑眾的鬼臉,緩聲說道。 “Hi,Siri” 熟悉的電子音響起:“噔噔,我在。”"
女帝阿蘅
女帝阿蘅 "我蹲在棺材鋪子前的石階上吃烤地瓜。 一行人來到鋪子門前,說我是皇帝失散多年的親女兒。 我哭著鬧著抱著我爹不肯撒手。 爹哄我說:「你親爹都找上門來了,你總得回去看看。」 「要是不喜歡,再回來就是。」 於是我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坐上了離開永吉縣的馬車。 那時,誰也沒有想到,若幹年後,我會在大晏朝歷史上開創一個女子為帝的時代。"
神仙水
神仙水 "小侄子檢查出腦腫瘤。 嫂子說有種偏方「神仙水」可以治療。 我大驚,勸說家人要進行常規治療,最後我出資,嫂子才同意手術。 術後的侄子康復得很好,沒有什麼後遺症,臨床治愈。 長大後,侄子高考失利。"
水銀湯
水銀湯 "小姐嫁了一個端方清正的君子。 他給通房丫鬟賜名雞毫、鴨毫,以示自己敬重妻子,不耽於女色。 每次通房侍寢,小姐都會端去避子湯,親眼看著她們喝下。"
嬌嬌寵愛
嬌嬌寵愛 我被人當金絲雀,養了十年。 直到我去世,他都不曾許諾我一場婚禮。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年前。 為了避免噩夢重演。 重生後的第一件事,我就找到了他未來的死對頭。 對方此時還是個修車工,窮困潦倒。 我把銀行卡往桌子上一拍,「結婚麼,婚後我工資全給你!」 對方咬了咬牙,「月薪三千,我就答應。」
失憶後我跟未婚夫徹底掰了
失憶後我跟未婚夫徹底掰了 我的未婚夫是國內頂尖催眠師。為了陪 他的患癌初戀走完最後一程,他將我催 眠,讓我暫時忘記他三個月。
菩提雪
菩提雪 和禁欲佛子一夜荒唐,才發現自己睡錯 了人。還好他也不愛我。成親一年,別 說碰我,連我的房門也不入一步。後
寶貝動物園
寶貝動物園 "臨近春節,野生動物愛好者把我告上法庭。 她們說圈養就是虐待,半夜放走了動物園所有動物。"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