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體溫

第19章

字數:4007

發佈時間:2024-11-01 10:26:25

  “裴川,你放學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嗎?”


  “不了。”他低聲道,“這個給他。”


  裴川往她手中放了一個镯子。


  貝瑤愣愣地看著手上的小銀镯子,這就是嬰兒帶的光滑镯子,上面還帶了兩個小銀鈴,放在掌心冰涼沉重。


  如果不是這沉甸甸的分量,貝瑤還以為是小賣部那種玩具镯子仿品。


  貝瑤覺得燙手,她這輩子第一次見這麼值錢的首飾,她磕磕巴巴道:“你、你哪來這麼多錢,買、買這個?”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他淡淡道,“給你弟弟。”你不是很期盼他出生嗎?


  貝瑤不敢要,她被這個純銀镯子砸懵了。在一包辣條五毛錢、一個冰棍也五毛錢的時代,這個小銀镯子得多貴啊?


  裴川見她無措的模樣,淡淡道:“你給你媽媽說我爸買的就可以了。”


  “我不要這個,裴川,你拿回去吧。”


  “不要就扔了。”他松開她的水杯,語氣毫無起伏。仿佛那不是一個值錢的镯子,而是不起眼的垃圾。


  貝瑤哪裡敢扔啊,她坐回座位,小臉愁苦地暗自摸摸衣兜裡足量重的銀镯子。


  裴川沒有回頭看小少女如何糾結,他翻開書,卻看不進去。裴川微微有些出神。


  他父母工作很體面,同事叔叔阿姨們也都家境不錯。因此裴川每年都有很多零花錢,攢了快十年,卻沒有什麼地方需要用錢。他約莫有所有孩子都想不到的存款數字。


  然而他從來沒有送過貝瑤東西。


  他安靜地垂眸。從他五歲開始,從來都沒有。

Advertisement


  小時候是因為不懂事,長大了是明白不能送。尚夢嫻給的教訓已經很深刻了,與“裴川”這個名字沾染的任何東西,一旦沾上旖旎色彩,就會變得骯髒不堪被人恥笑。


  貝瑤每年都給他準備禮物,有時候是串平安結,有時候是男孩子的玩具槍,亦或者自己做的抱枕。


  他原本該給她的禮物攢了很多年,最後變成送給她家小嬰兒的一個镯子。


  不帶任何色彩的镯子,不會叫人非議,也不會汙了她名聲。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明白、不會多想。


  放學裴川依然不等貝瑤就走了。


  貝瑤看著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些揣測不出來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他一年年長大了,“裴不高興”也變成了更讓人難懂的“裴深沉”。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了解他發生了什麼,又如何安慰。


  貝瑤回家想了想,拿出小蒼表姐送給自己的明信片,悄悄寫上去。


  “Unhappy Pei,


  Are you sure you're okay?


  Anything on your mind?”


  (裴不高興,你還好嗎?你有什麼心事嗎?)


  貝瑤在信紙封面寫上裴川收,然後下樓去到對面,投進裴川家的綠皮郵箱。


  自從尚夢嫻的事情以後,裴川不管有什麼情緒,都不會在她面前表露。他仿佛一下子長大了,而要保護他的少女卻跟不上他成長的速度。


  貝瑤怕他難過了自己不知道,隻能想一切笨拙的辦法去靠近冷漠的少年。她用簡單的單詞詢問他,如果他不願意回答,可以當成一個普通的英文練習遊戲,不會叫他為難。貝瑤希望能在自己家積灰的郵箱收到他的回復,她知道他每天都會去郵箱處拿訂的鮮牛奶。


  然而直到春天過去,貝瑤也沒有收到裴川的回信。反而是小貝軍長開了,不再紅彤彤皺巴巴,變得粉嫩可愛了起來。


  ~


  那封信被裴川一起鎖進了箱子裡,箱子裡面有各種奇奇怪怪東西,從泛黃的竹蜻蜓到三月的一封信,全被他壓在了箱底,成了必須忽視淡忘的一切。


  蔣文娟和裴浩斌雖然還沒有離婚,家裡的關系卻已經降到了冰點。


  有好幾次蔣文娟看到裴川,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反而笑著問他在學校裡表現如何,以後想讀哪所高中。


  裴川雖然不知道他們最後的商議結果,卻很好猜,約莫是打算等他中考完再給他講離婚的事。


  多可笑。


  一個對他心懷愧疚的父親,一個見到他會做噩夢的母親。他們也有最後為他考慮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盡力拼湊完滿的假象,裴川便也配合入戲。


  隻是他清楚,他的心是涼的,涼成了一眼望不見底的深淵。


  八月份蔣文娟搬出去住了,她撩了撩耳發,對著兒子說:“媽媽要去出差,過段時間會回來,你好好學習,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嗎?”


  “沒有,一路平安。”


  蔣文娟在兒子冷靜幽深的目光中,生出了些許慌張,然而她還是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


  裴川知道她迫不及待投向她的“幸福”。


  等蔣文娟走很久了,裴川回到房間。他按下手中的紅色按鈕,耳機傳來滋滋的電流聲。


  男人帶笑的聲音傳來:“怎麼這麼久才來?”


  蔣文娟回答:“得和我兒子解釋一下要走挺久,我給他說我出差去了。”


  “你這樣也不行,總得告訴他真相吧。”


  “我知道,可他不是要中考了嘛,我和裴浩斌商量了,等他考完再說。”


  “那……”男人的聲音有些猶豫,“你們離婚了你兒子跟誰啊?”


  那頭久久的沉默。


  裴川冷冷按下結束按鈕,然後他把竊聽主控按鈕銷毀了。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在電子科技方面有這樣的天賦,他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希望蔣文娟真的是去出差。可他的母親依然在他還沒有徹底長大這年棄他而去了。


  他這雙殘缺的、會給人帶來噩夢的殘肢,這輩子再也不要給任何人看見。


  


第20章 絕色


  二零零五年一月份, 冬天的凜冽初初到來,講臺前的老師推了推眼鏡, 嚴肅地說:“同學們, 今年是你們初三的最後一年了,下學期你們來學校, 就已經是初三下的學生。老師希望看到一個全新面貌的你們, 假期在家好好復習, 我們七班一直是所有班級的表率,希望今年老師能收到所有孩子考上一、三、六中的消息。”


  初三的學生們受到鼓舞, 大家齊齊應聲好!


  “那麼, 接下來就放寒假了,大家注意安全, 不要去河、塘處玩水, 祝大家有個愉快的新年!”


  “曾老師新年快樂!”歡呼聲漸起,曾老師笑著搖搖頭,都還是一群十四五歲的小少年啊。


  花婷背著書包愉快地和貝瑤走在一起:“瑤瑤你真厲害,考了我們班第三名。”


  貝瑤笑笑,裴川才是最厲害呢。如果不是和他一個班,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來年級第一一直是裴川。


  兩個小少女在岔路口分別,花婷用力地搖搖手, 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明年見!”


  “明年見!”


  貝瑤回家的時候, 天空又飄起了雪。


  “瑤瑤快進來, 看什麼呢!”


  “媽媽。”貝瑤回頭, 看見了出租屋門口抱著孩子的趙芝蘭。


  小貝軍才十個月大, 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到處看。見著姐姐了,小手樂得直揮舞。


  趙芝蘭被他小手打到臉頰,把他裹好哭笑不得:“就喜歡你姐姐是不是?見到你親爹都沒這麼興奮。”


  小嬰兒貝軍捕捉到母親話裡姐姐兩個字,咿咿呀呀跟著重復:“結、潔潔。”


  貝瑤鼻尖蹭了蹭他暖乎乎的臉頰,笑著糾正:“是姐姐。”


  “潔潔。”


  小貝軍第一個學會的詞語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姐姐。


  趙芝蘭說:“晚上回家收拾下你要帶的東西,今年我們去外婆家過年。”畢竟帶著這個“不合法”的二胎,去娘家那邊過年貝瑤的外婆還可以搭把手看一下孩子,怎麼想都是最佳選擇。


  貝瑤作為一個未成年,壓根兒沒得選,她點點頭,晚上跟著貝立材回去收拾東西。


  “爸爸,我下樓一趟。”


  “好,早點回來啊。”


  “嗯。”


  貝瑤踏過潮湿的路面,今年一月份C市雪還沒有積起來,天上下著半個指甲蓋大的小雪。


  貝瑤下樓,正好遇見了外出的裴川。


  少年穿著深藍色的羽絨服,他拉鏈拉到了喉結處,臉上沒什麼表情。


  兩人甫一見面,都停下了腳步。小雪落在她眼睫,貝瑤杏兒眼染上點點笑意:“裴川,你怎麼出來啦?”


  “幫我爸拿信。”


  那信寄錯了,寄到了對面某家人的郵箱。郵差剛剛打電話過來道歉。


  貝瑤跟在他身後,看他去對面把厚厚的信封拿出來。


  裴川回頭,就對上了她湿漉漉的雙眼。他腳步頓了頓:“跟著我做什麼?”


  “今年我得去外婆家過年,再見就是明年春天了,裴川,新年快樂!”


  “嗯。”他輕聲道,“新年快樂。”


  “我第一次離家這麼久。”她腳尖不安地踢踢花壇邊沿,“也很久不能看見你,裴川,你要記得多喝水,過年一定不要悶在家裡,可以和陳虎他們一起放鞭炮玩。”


  裴川看了她眼,沒有反駁:“嗯。”


  她笑著踮起腳尖,杏兒眼在蒼茫夜色和雪色中,像是一彎皎潔純淨的月亮:“裴川,等我回來你一定又長高啦。我現在比你矮好多了。”


  她比了一下,小少女這幾年總算長了個子,如今163,貝瑤記得自己以後是有165的,而裴川戴了假肢,假肢是根據少年的身高和發育來調整的,如今的裴川看上去有175。他高中個頭才會瘋竄,貝瑤記憶裡的裴川戴上假肢高中有有186左右。


  他本來是該長得很高的。


  裴川看著貝瑤柔軟的發絲落上雪花,淡淡出聲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我媽媽說二月份,可能開學前回來吧。等我回來了,給你帶特產!”她語調溫柔清脆,不知道什麼時候,貝瑤就褪去了童音,嗓音成了如今的模樣,帶著少女的清甜,卻又像是三月溫柔的風。


  而裴川還在變聲期,少年嗓音粗嘎難聽,他低低應了一聲,貝瑤一步三回頭走了。


  她走上樓梯,還在笑著衝他喊:“你等我回來呀——”


  殊不知再相見時,兩個人都是不同的光景了。


  ~


  貝瑤圍著紅色的圍巾坐在木門門口,身邊有一隻低頭到處嗅嗅聞聞的小羊羔。


  她抱著小貝軍,小孩子目不轉睛盯著小羊看,貝瑤忍不住笑了笑。貝軍小時候很好帶,長大了頑皮些,這孩子往往看到一個有趣的東西就可以自己咿咿呀呀邊吵邊看半天。


  正午溫暖的太陽高懸,山頂的積雪卻還沒有融化。


  院子裡幾隻母雞高傲地踱著步子走來走去。


  貝瑤外婆家在農村,家裡有一棟平房。院子裡養了小雞和小羊羔,早年外婆還養豬,這兩年倒是不養了。趙家村是趙芝蘭和趙秀兩個人的故鄉,因為過年的餘韻仍在,小孩子們會在泥塘邊玩炮。


  把那炮點燃扔進去,過不了兩秒就會“砰”的一聲,泥塘的泥巴和水都被炸得老高,年味兒十足。


  上午趙芝蘭和貝瑤的外婆趕集去了,不一會兒他們和村上的婦女結伴回來了。


  大老遠見著貝瑤抱著弟弟,趙芝蘭柔和了神色。


  張嬸子說:“那是你家瑤瑤啊,我就小時候見過兩回,都這麼大了,喲,變得這麼漂亮,都認不出來了。”


  趙芝蘭笑著說:“孩子長起來確實快。”


  和他們走在一起的,有個年輕的新婚女人叫陳蘭蘭。陳蘭蘭本來以為這是慣用的恭維話,畢竟這裡的嬸子們見人就說,你家孩子變俊了,你家姑娘漂亮了,因此陳蘭蘭面上笑著,心裡不以為意。


  結果陳蘭蘭抬頭一看趙家門邊站著的小姑娘,整個人足足愣了快一分鍾。她從來沒見過出落得這麼漂亮的小姑娘!


  二月中旬早已過了元宵節,那小姑娘穿著粉白的袄子,脖子上圍了一條紅色的圍巾,她長發柔柔披散下來,發尾處微卷。她膚色白皙,黛眉杏兒眼,櫻桃唇精致,唇珠兒圓潤可愛。少女小臉無暇,眼瞳似水靈的黑葡萄,帶著湿漉漉的潋滟,又因為年紀小格外惹人憐愛。


  不要說一眾訝異的女人,就連貝瑤的親媽趙芝蘭,看到自家抽條後的女兒,都有片刻失神。

暢銷精選

穿成惡毒繼母的蘋果
穿成惡毒繼母的蘋果 "我是一顆蘋果。 是王後想要用來毒死白雪公主的那一顆。 我看著被稱為魔鏡的iPad,以及上面正在妖言惑眾的鬼臉,緩聲說道。 “Hi,Siri” 熟悉的電子音響起:“噔噔,我在。”"
女帝阿蘅
女帝阿蘅 "我蹲在棺材鋪子前的石階上吃烤地瓜。 一行人來到鋪子門前,說我是皇帝失散多年的親女兒。 我哭著鬧著抱著我爹不肯撒手。 爹哄我說:「你親爹都找上門來了,你總得回去看看。」 「要是不喜歡,再回來就是。」 於是我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坐上了離開永吉縣的馬車。 那時,誰也沒有想到,若幹年後,我會在大晏朝歷史上開創一個女子為帝的時代。"
神仙水
神仙水 "小侄子檢查出腦腫瘤。 嫂子說有種偏方「神仙水」可以治療。 我大驚,勸說家人要進行常規治療,最後我出資,嫂子才同意手術。 術後的侄子康復得很好,沒有什麼後遺症,臨床治愈。 長大後,侄子高考失利。"
水銀湯
水銀湯 "小姐嫁了一個端方清正的君子。 他給通房丫鬟賜名雞毫、鴨毫,以示自己敬重妻子,不耽於女色。 每次通房侍寢,小姐都會端去避子湯,親眼看著她們喝下。"
嬌嬌寵愛
嬌嬌寵愛 我被人當金絲雀,養了十年。 直到我去世,他都不曾許諾我一場婚禮。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年前。 為了避免噩夢重演。 重生後的第一件事,我就找到了他未來的死對頭。 對方此時還是個修車工,窮困潦倒。 我把銀行卡往桌子上一拍,「結婚麼,婚後我工資全給你!」 對方咬了咬牙,「月薪三千,我就答應。」
失憶後我跟未婚夫徹底掰了
失憶後我跟未婚夫徹底掰了 我的未婚夫是國內頂尖催眠師。為了陪 他的患癌初戀走完最後一程,他將我催 眠,讓我暫時忘記他三個月。
菩提雪
菩提雪 和禁欲佛子一夜荒唐,才發現自己睡錯 了人。還好他也不愛我。成親一年,別 說碰我,連我的房門也不入一步。後
寶貝動物園
寶貝動物園 "臨近春節,野生動物愛好者把我告上法庭。 她們說圈養就是虐待,半夜放走了動物園所有動物。"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