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清蕙……」
他含糊不清地叫我的名字。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一個趔趄,直接撲到了我懷裡。
或者說,他更像隻小狗。
蔣洵把頭輕輕擱在我的肩上,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頸窩,痒痒的。
手也順勢圈住了我的脖頸。
我被嚇了一跳。
這還是平日裡冷冰冰的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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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洵這人,平日裡若被人不小心碰了他的衣角,他都連連後退,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
如今這是?
投懷送抱?
我鼻尖微動,嗅到了空氣中ṭú⁸濃鬱的酒氣。
夾雜著蔣洵身上自帶的清冽皂角香。
嗯……有點上頭。
「唔……好軟。」
他的頭埋在我的頸窩處,蹭來蹭去,像極了從前惜娘撿回家的小狗。
隻是他嘴裡仍在嘟嘟囔囔。
「好香……」
斯文敗類!
我整個人好似被定在那裡。
這蔣洵喝了點酒竟然渾似變了個人?
這哪是鐵面無私、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蔣大人。
這分明是一個衝著主人撒嬌賣乖的小狗狗。
簡直不要太可愛!
我思索再三,嘗試把他推開。
「蔣……蔣大人,醒醒!」
他卻更來勁了,雙臂SS纏住我,眼瞧著往我兩側的腰上探去。
腦袋也不安分,一直蹭來蹭去。
我嘗試再三,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從我身上扯下來。
真真是宛如狗ŧú₂皮膏藥般。
將他費了力氣運回房裡。
回房間的路上,他的嘴裡也不停。
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好容易將他運回房裡,他卻在半夢半醒間,將我一把拽住。
他攥得緊緊的。
喝醉了酒,力氣倒也大。
我怎麼弄也弄不開。
低頭,他安靜的睡顏撞入我的視線。
平日裡不苟言笑的蔣洵,此刻卻好似存了幾分乖巧。
我的心底好似泛起一股溫熱。
蔣洵他真真是有意思極了。
安靜了沒多少時刻,蔣洵松開了手,開始一件件解起自己的衣衫來。
我猶豫著要不要走,若走了,他不蓋被子感染了風寒該怎麼辦?
我就咬著牙,等著他一件件脫完,露出結實有力的胸膛,而後快速為他蓋上了錦被,倉皇離去。
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多看。
第二日,蔣洵睜眼,瞧見榻上凌亂的衣衫。
他對昨夜之事,忘得一幹二淨。
用早膳之時,他好似又變成了平日裡那個鐵面無私、不苟言笑的蔣大人。
我總覺得他有幾分昨夜的記憶。
可那衣衫分明是他自己要脫的。
不關我的事。
我悄悄抬頭,瞥見他臉頰微紅。
他果然還記得昨夜之事!
我想起了昨夜運送他消耗的力氣。
沒打算放過他。
「蔣大人……」
我慢悠悠開口,他順勢朝我看來。
恰好同我的視線撞到一處。
「那啥,昨夜的酒可還好喝?」
「旁人是千杯不醉,蔣大人那便厲害了,是一杯就醉……」
他直起身子,身子頓了頓,徑直朝著外頭走去。
我連忙喊住他:
「哎呀,蔣大人,您別走……」
「您不覺得您的衣衫少了一件?」
他猛地回過身子,看向我的神情多了幾分緊張。
「在……在何處?」
昨夜他可是熱情如火。
自顧自脫了衣衫後,非要將裡衣遞給我。
「你摸摸,是軟軟的……」
咦喲,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我這話音方才落下。
蔣洵快步走到我跟前,俯身,一下捂住我的嘴。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昨晚像一隻撒嬌的小狗狗,今日這番模樣,倒像極了一隻炸了毛的小貓。
可可愛愛。
真可愛。
11
顧別淮竟破天荒來到了別院。
那日,我正和蔣洵在別院的院子裡烤魚。
山裡溪水裡的魚新鮮肥美,加上我特制的腌料,把魚架在炭火上烤得滋滋作響。
瞧上去就好吃得很。
我素面朝天,發髻隨意地挽著,笑得肆意。
正手舞足蹈地指導著蔣洵如何將魚翻面,才能讓魚肉受熱均勻,烤出來才香。
「蔣大人,您這手勁兒也太大了,輕點兒,瞧,魚皮要破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伸過手去,自然地帶著他的手腕輕輕翻動。
蔣洵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他那雙平日冷情冷性的眼眸,此刻卻透著一種難得的放松和專注。
他任由我帶著他的手,眼神始終落在烤魚上,隻是,那餘光總會不經意落在我的臉上。
我們之間,好似自那晚便多了幾分默契和自在。
就在這時,別院大門處傳來一陣喧哗。
顧別淮一身錦衣,帶著幾名小廝,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臉上的表情復雜,既有世家公子的矜持,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他大概想象著我被磨礪得溫順恭敬的模樣,正等著看我跪地求饒。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這幅景象。
我與蔣洵,一個刑部官員,一個侯府小姐,在院子裡一道烤魚,其樂融融。
顧別淮的腳步猛地停下,他愣在原地,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他看到我如此自在快活,絲毫沒有受苦的跡象,甚至比在侯府時更加光彩照人。
再看蔣洵,這個平日裡冷硬得像塊石頭一樣的刑部官員。
此刻周身竟也帶著一絲人間煙火氣,眼神專注地看著我,仿佛我就是他眼中唯一的光景。
可能覺得自己受到欺騙了。
我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專注於我的烤魚。
「顧公子來了?」
「可不巧,近日的魚沒你的份呢。」
我語氣平靜,沒有抱怨,沒有委屈,甚至沒有一絲留戀。
顧別淮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他或許以為我會像從前一樣,帶著怨氣,或者至少是帶著不甘。
亦或是等著他來喚我回去。
可我沒有。
我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他。
蔣洵雖然沒有多言,但他不動聲色地向前邁了一步。
恰好擋在了我和顧別淮之間。
「顧公子。」
如此算是打過招呼了。
可顧別淮隻是定定看著他,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我的魚傳來燒焦的味道。
這顧別淮!偏偏挑這時間來,浪費了一條魚!可惜了!
他眼神掃過蔣洵,帶著審視與懷疑,甚至還有一絲ẗűₖ看不透的狐疑。
終於,顧別淮定定開口:
他故意在我面前說我不愛聽的話:
「清蕙,這段時日,你的性子可沉穩了些?顧府主母,必得安穩端莊大方。」
「磨礪了這段時日,有蔣兄盯著,你應當該有分寸了吧。」
他一向隻會貶低我,想要我依附於他。
真是夠了。
我沒開口。
他轉身走向蔣洵。
目光卻不從我身上挪開。
「蔣兄,清蕙可有進步?」
蔣洵低頭看著坐在臺階上的我,眼神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沈姑娘一直在進步。」
「我要你幫我記的內容呢?」
蔣洵看了我一眼,我朝他點頭。
放心。
趁著蔣洵去取小冊子的空檔,顧別淮終於找到了與我單獨說話的機會。
他站在院中,看著我,我煩躁地看著烤焦的魚,沒來由地生了怒氣。
顧別淮語氣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和討好:
「清蕙,你……變了很多,比以前……更好了。」
呵。
真是奇了怪了。
才不見幾日,我就在他心裡變好了?
他見我不語,又急急地補充,我竟好似聽錯了般,竟從中聽出了一絲討好。
「以前,是我誤會了你。其實,我……」
他似乎想說什麼,又有些難以啟齒,最終含糊道:
「我對你,並非全無……」
我打斷他拙劣的挽回,語氣平靜卻疏離。
「我從未改變。是你,從未真正看過我一眼。你看到的,不過是你心中臆想出來的那個粗鄙不堪的沈清蕙。」
我頓了頓,看著他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繼續道:
「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若不是你將我送到這裡,我又怎會遇到真正懂得欣賞我、珍惜我的人。」
話已說得如此明白。
我的態度堅決,不留一絲餘地。
顧別淮的臉色瞬間變了。
也在此刻,門口傳來異響。
是蔣洵。
顧別淮和他視線撞到了一處。
12
起風了。
蔣洵的小本本恰好吹到了顧別淮腳邊。
他彎腰撿起。
捏著冊子的手攥得異常緊。
「四月十九,她上樹掏鳥窩,行為不端,屢教不改……」
「五月初四,她給翅膀受傷的小鳥包扎,會耐心地教別院裡的小丫鬟辨認哪些是毒草,哪些是可以入藥的草藥,倒也乖覺。」
「五月初六,她掉入了捕獸陷阱裡,她好生頑劣,竟還教我爬樹,太放肆了。」
「五月初十,她做了膳食,認真模樣下,安安靜靜地倒也乖覺。」
……
顧別淮一字一句念著冊子上的話。
這是我一直想毀掉的那本冊子。
也是蔣洵寫給顧別淮的監視我的內容。
我卻沒想到。
裡面的內容竟從最初冷冰冰的「行為不端,屢教不改」。
漸漸變成了客觀的描述。
蔣洵他這是……肯定了我?
顧別淮眼尾泛了紅,他一下躍到蔣洵面前,一步步將他逼近角落裡。
他嗤笑一聲:
「蔣兄,朋友妻不可欺。」
「你是明知故為?」
「蔣洵,你真行!」
蔣洵嗤笑一聲,抬手拂去顧別淮的手,身子立得筆直。
一字一句格外堅定:
「沈清蕙還沒嫁給你呢。」
「我自是有機會。」
13
顧別淮這是後悔了?
後悔當初把我送出侯府,後悔把我交給別人好好「改造」。
後悔沒有當時發現我身上那些獨特的魅力?
我才不信。
不過,蔣洵他?
顧別淮氣極了。
他甩開袖子,看著想要同蔣洵鬥上一鬥。
我攔在二人中間。
「別……」
別在這裡打,我不擔心蔣洵,他那體格,顧別淮是萬般比不上。
萬一顧別淮出了事,又是事端。
顧別淮眼神松動。
他從未真正嘗試去了解過我。
隻是一味地用他那套世家公子的標準來評判我。
給我貼上「粗鄙」、「潑辣」的標籤。
而今隻是他自以為是掌控的我,忽而脫離掌控的不適應罷了。
「顧公子,我們婚約作罷吧。」
「若你覺得損了你的面子,說你厭棄了我也是可以的。我不在乎。」
顧別淮落荒而逃。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