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頭，好像之前確實忘記把林千重「男朋友」的備注改掉了。
「好，謝謝，醫藥費多少，我轉你。你可以先回去了。」
林千重臉上閃過一絲惱火：「沈流煙，你還要這樣到什麼時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時月在爭同一個項目，你從來沒做過這種項目，為什麼一定要爭？」
我冷眼瞧著他：「林千重，你腦子沒問題吧？我 top5 大學畢業的金融高才生，我沒資格做個專業相關的項目嗎？我為什麼要爭？你問問宋時月為什麼要爭？這是我的工作！你什麼都不懂，在這犯什麼賤？」
他的神情好像一下子僵住了，大概是因為在我們認識的將近十年的歲月裡我都是仰望著他，如今卻如此嘴下不留情。
「流煙，你……我隻是以為時月有經驗，相比你風險會更小一點。」
我盯著後面的宋時月，一字一句：「說得這麼好聽，其實你不就是覺得我沒資格做這個項目罷了，我偏讓你看看，誰有資格！剛好，你的白月光宋時月也來了，帶著她一起滾吧。」
林千重臉色一白，最終轉身和宋時月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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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沒有錯過離開前宋時月那輕蔑的一笑。
9
沒兩天，我就收到了林家大力籠絡負責人給宋時月鋪路的消息。
李安橋著急地看著我：「沈流煙，你不急嗎？啊，你不急嗎！」
我正在看別的資料，淡淡地回了一句：「大不了這個項目給她。」
「喂！說給就給啊！你知道這個項目值多少錢嗎？拿不到這個項目你就該滾蛋了！」
我看向李安橋，有時候，他還真挺像我媽的。
不對，我媽都沒這麼關心我。
我本以為，林千重是鐵了心要給宋時月拿到這個項目，直到項目截止前一天，他來找了我：
「流煙，你應該知道我都打點好關系了。隻要你答應我和李安橋一刀兩斷，我可以把這個項目給你。」
正在翻閱資料的手一頓，我抬起頭：
「林千重，你比我想象中還要下賤，你把我當什麼，商品嗎？一個項目就能買斷我？是不是在你眼裡，用這個項目換我還虧了？說實話，你要是在宋時月身邊好好當一條聽話的狗，我還敬你有幾分深情，你這是在幹嗎？在宋時月身上得不到情緒價值，跑來我這發瘋？你也配？」
林千重攥緊了拳頭：「沈流煙！你鬧夠了嗎？你一定要提起時月，要和她比嗎？」
「不是我要和宋時月比，是你想我和宋時月比，是你想滿足你那顆虛偽自大的心！」
「好！沈流煙，你別後悔！」
第二天，不出意料的，那個項目還是被宋時月拿下了。
競標現場，她略帶挑釁地看著我：「沈流煙，大概我和你之間就是這樣，你苦苦追尋的，不過是我輕而易舉可以得到的。」
「宋時月，裝不下去了嗎？我還以為你會一直維持你偽善的形象呢。」
她僅微微愣了幾秒，隨後勾起一抹笑：「沈流煙，我裝不裝又如何，這個項目不還是我的！」
我抱起雙手：「那你能靠這個項目拿到多大的盈利呢，我拭目以待。」
10
項目正式被宋時月拿下的那天，林千重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跑來我面前：
「我說過什麼？原來的工作有什麼不好？換回之前的工作，我們也回到原來那樣，不好嗎？」
我微微抬頭，看向這個喜歡了將近十年的男人。
他就連道歉，也是這麼地……討厭。
我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他這麼多年？
「如果我們復合了，你會給我買下宋時月現在住的那套房子嗎？會每天給我買從智利空運過來的車釐子嗎？會每個月給我足夠多的錢嗎？」
他滿臉不可置信：「我們之間，隻能靠金錢維持關系了嗎？」
你看，其實他愛的不過是之前那個廉價又百搭，對他言聽計從的沈流煙罷了。
「林千重，我要得不多，比起你這些年偷摸著給宋時月花的錢，我要的實在太少了。」
他臉色一變：「流煙，聽我說，我……」
「滾吧林千重。如果你剛剛毫不猶豫地答應我的條件，我看在錢的份上還可以對你和顏悅色一點，隻是現在，你沒機會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是林千重供宋時月讀完了大學。
初次見面，宋時月看李安橋的眼神很不一般，但是我並沒有多問。
後來李安橋和我講起，他在國外的時候，曾經在聚會上見過宋時月。
「聽我朋友說，她們家破產了，但是自己又改不掉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總是在酒局上認識不同的富二代，來花他們的錢。」
直覺告訴我，林千重不會不知道，也肯定不會無動於衷。
我託李安橋查了，原來林千重每年都給宋時月的賬戶打五百萬。
五百萬，對那時月薪五千的我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但對宋時月來說，不過是舔狗的進貢。
在林千重眼裡，宋時月就是該精心呵護著，而沈流煙，怎麼樣都行的。
但是他不知道，沈流煙曾經為了能被他看到，能做出一些小小的成就需要有多努力。
11
高中我剛轉學去市中學的時候，我的成績總是班裡的前十。
那時候我的後桌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她問我：「你成績這麼好，是別的很厲害的學校轉過來的吧？」
面對善意的詢問，我面紅耳赤。
我該怎麼告訴面前這個一臉天真的女生，坐 5 個小時的高鐵，然後轉大巴，最後還要走路 5 公裡才能到達我的村莊，村口有一所學校叫旭日中學，那便是我的學校，是村裡的唯一一所中學。
我結結巴巴說不出來話，最後隻能搖搖頭，憋著紅臉埋頭做題。
而宋時月，則會巧笑嫣然地接過女孩的話題：「流煙不太喜歡和別人交流，你就別問了。我記得你，之前我們補課的時候在一個班，你是實驗中學的吧……」
女孩見有人搭話，便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她們聊之前的學校，聊曾經的同學，聊自己去國外旅行的經歷，聊我不知道的名牌牌子。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裡，我眼睛酸澀，淚滴將要打湿作業本。
但是我隻能更努力地去學習。
因為我知道，倘若我不努力，許多年以後，我也隻能這樣與她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隻是當時那樣倔強的小女孩啊，終於還是因為自己的一廂情願，開始目光短淺。
為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才華，選擇微薄的薪水，委屈自己。
我望向林千重，眼中盈滿淚水，而他竟也少見地開始示弱：「流煙，我們重新開始吧，再來一次，也許會好的。」
他以為我哭是為了他，但不是，我隻是在替曾經的沈流煙哀悼。
我轉身，然後離去。
13 歲到 23 歲的沈流煙，那些卑微的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辦公室裡，陳總正在等我。
「流煙，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拿不下那個項目，給我一個理由吧。」
他躺在椅子上，緩緩吐出一口煙，望著窗外的夜景。
「流煙，我今年 42 歲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一無所有，那時候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啊，我怎麼敢給她承諾？於是我努力掙錢啊，就想趕緊掙錢去娶她。20 歲的我眼裡很小很小，隻想著去工地上做 50 塊一天的工作，省下來娶她。可是後來，她父親病重，她為了給自己父親治病嫁給了一個有錢人。那天，我目睹她的婚禮，回家以後，我突然意識到，哪怕我在工地上再幹十年，可能都沒有辦法娶她。那天以後，我的眼裡好像多了一些別的東西，如果我想掙很多錢，要麼有很多時間，可是人的時間是很少的，少到還沒有娶到自己心愛的姑娘就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人了，所以我就要在同樣的時間掙更多的錢。」
我默默抬起頭，不知道陳總為什麼要和我說這麼一段。
「你之前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如果你可以在同樣的時間內掙到很多的錢，就不要因為任何人停下腳步。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是它在很多時候告訴我們自己的價值。」
「流煙，我很看好你，不是因為你是李公子介紹過來的，空有軀殼沒有任何的能力，我也不可能用的。而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以前的影子，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聰明一點，少走一些我以前走的彎路。」
我謙卑地低著頭，我知道陳總這是在敲打我。
「這個項目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丟了就丟了，我們會做更大的項目。」
他的語氣中不無惋惜。
走出大廈，我望著眼前的燈紅酒綠也微微晃一下神。
陳總的意思我很清楚，他無非是因為我擔心舊情，從而放棄了這個項目。
但現在的我如今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喜歡林千重的那十年好像被下了降頭一樣。
我大學畢業後，完全可以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但是那時候的我認為林千重比一份好的工作更重要。
可我卻忘了經濟基礎才是撐起自我價值的關鍵，我愛他沒有錯，我錯的是我沒有先好好愛自己。
「陳總，真正的遊戲剛剛開始。」
12
我猜得沒有錯，宋時月拿到項目之後做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在業內大肆宣揚他們公司拿到了這個項目。
第二件事情就是在這個項目沒有盈利之前，她就已經以成功人士自居，上了許多訪談節目。
在這個自媒體時代，造神是一件並不困難的事情。
盡管宋時月到現在還沒有非常成功的實踐經歷，隻要資本稍加運作，以她的留學簡歷和她的樣貌，媒體輕輕松松將她包裝成了金融天才女神。
我數次在宴會上看到她，被一群不明真相的企業家或者富家公子簇擁著。
她保持著一貫溫柔虛偽的謙卑，掩飾自己毫無價值的內核，林千重默默地跟在她身後，甘願成為金融女神的附庸。
但是這麼聽話的附庸、渾濁黯淡的眼神在見到我後卻亮了起來，腳步踉跄地朝我走來，宋時月也注意到了在宴會另一邊的我。
宋時月忙著開啟自己的金融明星之路，我也沒有闲著。
停止競標之前的項目之後，我接了陳總公司的幾個項目，在短短兩個月內扭虧為盈，在業內也算有了一些小成績，已經有好幾個老總暗戳戳地想挖牆腳。
此時我在和幾個新認識的老總應酬，他們話裡話外不無欣賞。
宋時月在我面前站定，言笑晏晏：「老同學，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清風明月的樣子，好像我們之間從未有過芥蒂。
也怪不得林千重愛慘了她，人前確實有幾分模樣。
「說來也怪我平時太忙了，也沒有時間問候一下老同學。從事一個行業這麼久了，都不知道老同學在做些什麼。」
她的話明裡暗裡諷刺我沒有做出什麼成績。
聽到這話我也不惱，如果她在這兩個月有關注我一點，她就應該能注意到我為公司帶來了多少盈利。
我微微一笑，以同樣的話回：「比不得老同學你，還沒入行，就成了業內炙手可熱的新星。」
這句話表面上是在誇她，但是其實在暗指她還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就把自己排於高位上。
周圍的老總，不說每一個都是行業大亨，但起碼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過來竟是一句招呼都不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