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親是侯府主母,卻也是繼母。
繼母難做,她為了保全名聲對外室生下的長姐百依百順,親自教導。
而每次我受委屈找她哭訴時她隻道:
「你長姐年幼喪母,你要多擔待些。」
但偶然一日,長姐再次欺辱我時,她卻道:
「打回去,一個下賤外室生的庶女算個什麼東西。」
外人說她粗鄙嫉妒,不配為侯府主母。
但我卻覺得,她是頂頂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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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長姐與國舅爺家的世子定了親,我心裡明白,這親事本該是屬於我的。
我和長姐與國舅爺家世子青梅竹馬,一同長大。
但娘親為了不被外人議論苛待庶女,便替她尋了這門親事。
現在,長姐正在我屋中大吵大鬧。
屋內的東西被毀於一旦,就連床上的被褥都不曾放過。
她衝著我怒目圓睜道:
「你個浪蹄子,滿腦子想著勾引別人家男人!」
我聽著她口中的汙言穢語,心中毫無波瀾。
這些話從小到大,我已數不清聽過多少回了。
人家都說庶女是上不了臺面的,是嫡女的奴婢,但在侯府卻反其道而行之。
我淡淡道:
「長姐誤會了,我與世子也算相識,碰面理當問好。」
不知是我的不在意惹惱了她,還是聽到我與世子交談令她不快。
她衝上前將我推倒在地,雙手SS掐住我的脖頸,怒道:
「你還敢狡辯!你跟你那個娘一樣!竟喜歡搶別人的東西!」
我感覺整個人難以喘息,隻能不停地撓著她的手,試圖讓她吃痛松開。
但她並未退讓分毫,眼中滿是扭曲的欣喜。
本以為我真的會S時。
門外響起一陣腳步。
她急忙將手收回,又將發髻弄亂,衣衫也被她盡數撕毀。
而我正癱在地上大口喘息著,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懲罰。
娘親推門而入,她逆著光,我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長姐隻是瞬間,便跪倒在娘親腳邊,哭道:
「還請母親做主。」
「蓉兒不知哪裡得罪了妹妹,凡是我的她皆要搶去,若是旁的也就罷了,但夫君又不是什麼吃食玩物,豈能拱手相讓。」
這麼些年了,她的演技還是一如既往的低劣,真應該讓她去爹爹口中的南曲戲班子學上一番。
但我知道,娘親一定會向著她,不是因為相信,而是繼母難做。
長姐的母親是爹爹第一個女人,聽說也是個唱曲的。
當年爹爹遠離侯府,都是長姐的娘親陪著。
兩人患難與共,就連娶娘親進門,都是因著她有容人之量,定能容下長姐與她娘親。
可惜,天不遂人願。
自古紅顏多薄命,長姐母親還未等到進侯府就撒手人寰,爹爹也因此更疼愛她些。
而祖母對長姐也是格外寵愛,事事向著,更多的是為了給娘親找不痛快罷了。
娘親家裡本是商賈出身,但外祖父也算是有些才華,謀得一官半職,雖是官職不高,但也勉強擺脫了商賈身份。
但與侯府而言,仍是天差地別。
無論娘親對長姐如何照拂,視如己出,但在長姐眼中,她不過是個繼母,克S自己娘親,享受自己娘親本該享受的一切的繼母。
每當長姐淚如雨下時,我定會受到責罰,哪怕她心裡明知,錯不在我。
每次,娘親都會勸慰我道:
「你長姐年幼喪母,你要多擔待些。」
哪怕是祖母為長姐罰我跪在祠堂三日,不許送飯。
哪怕是長姐在眾人面前讓我淪為笑談。
哪怕這次本屬於我的夫君被她搶走。
等待我的,也隻剩下這句。
我默默起身來到娘親面前行禮,看向她時眼中滿是淡漠,我等待著這次的懲罰。
但出乎我的意外,這次等到的卻是娘親輕笑出聲。
「打回去,一個下賤外室生的庶女算個什麼東西。」
2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是幾個嬤嬤從娘親身後竄出將長姐鉗制在地。
長姐看向娘親,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道:
「娘親這是作甚。」
那一閃而過的怨恨,還是被我捕捉到。
娘親上前握住我的手笑道:
「瑤兒這麼大,還未打過人,是娘親疏忽了。」
「淨顧著教你為名門閨秀,竟忘了你也是將門虎女。」
「今日,娘親教你。」
我的手掌跟隨娘親高高揚起,又快速落下,與肉體碰撞的痛感震得我有些發麻。
長姐的臉上瞬間留下指痕,慘紅一片。
她身邊的嬤嬤這才回過神,與娘親帶來的嬤嬤廝打在一起。
娘親卻不予理會,隻是揉了揉我的頭問道:
「瑤兒可學會了?」
我木訥地點點頭,看向長姐。
長姐再也沒了剛才柔弱自憐的模樣,眼中布滿陰毒,衝著娘親嘶吼道。
「你個賤人!你竟敢打我!」
「我定要告知爹爹,將你們兩個逐出侯府!」
娘親上前拍了拍她的臉,譏諷道:
「這幅模樣才是我的好女兒。」
回頭看向我。
「這次是娘親給你做的示範,瑤兒可要看好了。」
巴掌隨之落下,長姐的臉頰兩側高高腫起,如豬頭一般。
隨即拍拍手。
「好了,今日的教學便到此為止吧。」
話落,嬤嬤將長姐松開,剩下廝打在一起的嬤嬤也紛紛停下手中動作。
長姐被人攙起,指著娘親的手不斷顫抖。
「你!我要你個賤人好看!」
娘親連眼角餘光未曾分給她,隻是看著我脖間的紅痕,眼底泛紅。
長姐帶著一行人趾高氣昂地來,灰頭土臉地走,今日之事,定是不能善了。
娘親揮揮手,將屋中嬤嬤遣散,看著這一地狼藉,落下幾滴清淚。
我擔憂地看向娘親。
「娘親,今日之事肯定會鬧到爹爹與祖母面前……」
然而我話還沒有說完,娘親便將我攬入懷中,嘴裡不斷念叨著。
「我的瑤兒還活著,真好。」
我不懂娘親口中的活著是何意,但我卻知曉若是爹爹怪罪下來,真將我們二人趕出侯府,怕才是真正沒了活路。
「娘親,若是爹爹怪罪,女兒怕……」
娘親笑著拂去眼角的淚痕,又替我攏著額間的碎發。
「這侯府日後是屬於我們二人的。」
她望向我的眼中滿是溫柔還摻雜著幾分我看不懂的情愫,但眼底卻是一片陰寒。
我好久沒看到娘親如此溫柔的目光,不免有些沉淪。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與娘親在一起總歸是好的。
她握著我的手,滿眼愧疚。
「往日,是娘親不好。」
「方才娘親夢到,你被祖母和爹爹許給了年近半百的老太監為對食,隻為了在朝中鋪路。」
「那老太監不能人事,陰鷲殘暴,將你折磨致S,娘親最後連你的屍骨都不曾見到。」
「往日,是娘親過於在乎名聲,既然這天S的侯府都能賣女求榮,娘親又何必替她們遮掩,今日起,娘親隻為了自己的瑤兒而活。」
我雖不知娘親為何把夢當成現實,但我卻知娘親與之前不一樣了。
3
長姐告狀的手藝是越發精進了,不過兩個時辰祖母便差人來院中喚我們母女二人。
這祖母說來奇怪,她自己本身也是祖父的續弦,續的還是自己親姐姐。
而爹爹,也並不是她親生的兒子。
爹爹常在院中說祖母應去南曲戲班子唱戲。
但祖母卻十分寵愛長姐,事事替她做主。
芝麻大點的小事,定要鬧得院中不寧,給娘親不痛快。
但汴京城偏偏誇她賢良。
想到祖母佛口蛇心的模樣,我不免有些發怵,不願與她正面相對。
娘親這一路臉上都掛著笑意,牽著我的手與我不時攀談。
「瑤兒,醉香樓的軟酪是城中一絕,改日娘親帶你去。」
「聽聞夕顏閣到了些胭脂,回頭給你買些。」
……
娘親帶著我走進存菊堂,祖母正面色陰沉地坐在主位上,手中的佛珠轉得嗒嗒作響。
「母親今日找兒媳可有要事?」
「跪下!」
祖母的佛珠重重砸在桌上,眼中滿是憤怒。
常年被壓制,將我早就養出了順從的性格,我正欲下跪,娘親卻開口笑道:
「不知兒媳做錯何事,竟要落得當眾下跪的地步?」
娘親站得筆直,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與祖母四目相對。
話落,祖母覺得被駁了面子,臉上怒火更盛。
抄起桌上的茶盞砸到娘親額間,茶水混合著血液滴下。
娘親看著祖母挑釁的眼神,怒極反笑。
拽著我的手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用帕子擦拭著臉上的水痕。
「蓉姐雖是將門虎女,但若是像母親一般暴躁,怕是隻能落個休妻的下場。」
娘親從未這般頂撞過祖母,往日裡隻要祖母稍微大聲些,娘親都會自罰求得祖母寬恕。
如今卻言語譏諷,氣得祖母胸腔起伏,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她的眼神在我與長姐之間流轉,隨即嗤笑出聲:
「有趣,當真有趣。」
惹得眾人面面相覷,就連祖母都帶著些疑惑。
隨著院外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長姐扯了扯祖母的衣角,而後挑釁地看著我。
父親還未進門,祖母便先哭出了聲:
「哎呦,我這老婆子不中用了,連自己孫女都護不住啊!」
哭聲高昂,完全看不出不中用的樣子。
但爹爹在朝為官,定是不能背上不孝的罪名。
果然,爹爹見此指著娘親怒罵:
「你這賤婦不孝順婆母,竟惹得她如此傷心!」
他上前安慰祖母。
但我卻看懂他眼中的厭煩。
這是他每次看到我時的神情,我再熟悉不過了。
娘親還未開口,長姐便出聲道:
「是母親說女兒日後會落得休妻的下場,祖母才……」
許是爹爹回來,她太過得意,忘記收斂了臉上的譏諷與怨毒。
爹爹並未回答,而是眉頭緊鎖地看著她。
長姐等了半晌都未聽到爹爹的回應,側頭看去,發現爹爹眉頭緊鎖地望著她。
不過片刻,她便會意,換上了之前嬌柔的模樣。
「爹爹可要為女兒做主。」
爹爹的眉頭才逐漸舒展,怒氣紛紛地看向娘親。
爹爹的書房處掛滿了長姐和娘親的畫像,每當看到時,眼底都會泛起一抹柔情。
他常說:
「曼娘是天底下最妥帖的女子,最是柔弱不能自理,隻可惜,她未能進府與我一同享受榮華富貴,就走了。」
果然,要S在一個人最愛你時他才會念念不忘。
4
我上前擋住爹爹的怒視,但沒想到娘親扯出一抹苦笑。
「是妾身無用。」
「本以為蓉姐在妾身身邊能教養得像姐姐般溫柔賢淑,如今卻……哎。」
說罷,竟用帕子掩面痛哭。
「我為何要像她!」
爹爹上前一巴掌落在長姐紅腫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