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我等的日子也到了。
明天,許念要參加市裡的音樂會,全程直播。
這樣重要的場合,我們那日理萬機的老父親是必須到場的。
沈芳的緊張肉眼可見。
她守著許念,讓她把演奏的曲目彈了一遍又一遍。
一邊說著讓她不要緊張,一邊反復念叨:「一定要好好表現,不能出錯,絕對不能有任何失誤。」
對此,我一聲冷嗤。
沈芳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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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天還沒亮,許念就被沈芳叫了起來,又開始彈。
我煩躁地把自己埋進被子裡,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等到我再醒來,她們已經沒了人影。
甜品店裡,今天人不少。
忙活了一通,堂姐衝我擠眉弄眼。
「我那傻弟弟呢,今天怎麼沒來?」
「不知道,大概陶冶情操去了吧。」
「什麼玩意兒?」
我笑了笑,沒有解釋。
晚上回到家,沈芳開心得手舞足蹈,連連說許念是她的驕傲。
看來演出很完美。
隻是卻不見許國勇的影子。
「喲,我那老父親呢?三過家門而不入?」
沈芳臉色一僵,明顯被我戳到了痛腳。
「你知道什麼,你爸忙得很。不然你這些吃的喝的從哪裡來,你以為賺錢很容易嗎?」
「是嗎,我還以為他忙著哄他的小老婆呢。」
「你胡說八道什麼。」
「行吧。」我聳聳肩,「就當是我胡說八道。」
沈芳陰沉著臉攔住我。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似笑非笑地磨著沈芳的耐心,眼見著她要爆發,我緩緩開口。
「君豪酒店,我看見他摟著一個女人走了進去。」
沈芳如遭雷劈,一張臉扭曲得像惡鬼。
抓起桌上的包,她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相比較沈芳,我更討厭許國勇。
小時候我是依賴他的。
他不像沈芳那麼偏心、刻薄。
他總是不贊同沈芳的行為:「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裡有你這樣的。」
於是我就把自己的難過、委屈都告訴了他。
我說:「如果爸爸媽媽離婚,我想跟著爸爸。」
許國勇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地揉了揉我的腦袋。
可是當晚,在他和沈芳吵架的時候,他卻脫口而出:「思思都希望我們離婚,不想跟著你,你看看你這媽當得有多失敗。」
許國勇提著行李轉身就走。
沈芳陰惻惻地看著我,抓著我的頭發把我從客廳拖到廚房,讓我在廚房跪了一夜。
我哭著給許國勇打電話。
求他回來,說我害怕。
他在電話裡把沈芳罵了一頓,又安慰我。
卻一直都沒有回來。
這是愛嗎?
沈芳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她不愛我。
許國勇告訴我,他愛我、他心疼我,但他什麼都不做,到最後還要告訴我,他是愛我的,隻是他沒有辦法。
15
許念摘掉了頭上的假發,緩緩站起身,準備回臥室。
「卸個妝,換身衣服,跟我走。」
許念腳步頓住,卻沒有後續的動作。
「我隻等你十分鍾,時間一到我就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把你賣了。」
許念有片刻的怔愣。
她呆呆看著我的樣子,讓我的心情莫名地愉悅。
我敲了敲桌子。
「抓緊時間。」
許念一抖,轉身就往臥室走去,腳步越走越快,臨近門口的時候還被自己絆了一下。
八分半,許念走出了臥室。
千篇一律的白裙子,卻難得臉上泛起了緋紅,還有些氣喘。
想必是真的著了急的。
我抬了抬下巴,率先向門外走去。
許念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無論我什麼時候回頭,她都離我一米遠。
第一站,我帶著她去了「一家甜品屋」。
堂姐瞪大了眼睛。
「還真的長得一模一樣。」
「不過你們倆也太好分辨了,妹妹文靜你跳脫。」
我笑了笑。
「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人,當然好認。」
拿了一塊蛋糕,端了一杯咖啡,我放在許念面前。
「店裡最火的抹茶蛋糕,卡布奇諾,嘗嘗。」
許念眨了眨眼睛,乖巧地拿起勺子。
「我在這裡兼職,每天不在家的時間我都在這兒。老板人很好,同事也很和善,就是要學的東西很多。」
「這個卡布奇諾,我學了半天,拉花有點難。你應該一個小時就能學會。」
「最近我還跟著師傅在學做蛋糕,挺有意思的。」
許念一邊小口小口吃著,一邊安靜地聽著我講。
蛋糕吃了一半就被我拿走。
「留點肚子,一會兒吃點其他的東西。」
「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許念想了想。
「路邊攤。」
於是我把她帶去了大學城。
整整一條街的路邊攤,從街頭到巷尾,又走回街頭,花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許念的臉色有些白。
「胃疼?」
「嗯。」
「不吃了,走吧,帶你去下一個地方。」
公交車行駛了 20 分鍾,我們下了站。
看著面前熟悉的建築物,許念有些疑惑。
我沒解釋,帶著她進了不遠處的小矮樓。
二樓,左邊第三間,我拿著鑰匙打開。
「空間很小,一張床一個洗漱臺一個衛生間,那邊的桌子椅子是我自己買的。」
「沒辦法,我們學校附近的出租屋,就這裡最便宜。」
「我是用周姐的身份信息租的,她幫著交了一年,我按月給她。」
說著我把鑰匙放在了許念手上。
「這個門可以反鎖,鑰匙隻有這一把。有人敲門,你可以選擇開,也可以選擇不開。」
「要在這裡住一晚嗎?」
許念緊緊地攥著手裡的鑰匙,指尖發白。
一分鍾過去,我沒再等她的答案,從這間出租屋走了出去。
門外,我蹲坐了許久,直到聽見房門反鎖的聲音。
嘴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我緩緩起身下了樓。
16
沈芳從來就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她執拗到偏執,控制欲強,任何事情脫離她的掌控都會讓她發瘋。
其中最能點燃她情緒的就是許國勇。
許國勇不接她的電話。
許國勇不帶她出門。
許國勇不回家。
「你知道我有多忙嗎?」
「你知道養一個家有多不容易嗎?」
「那我來照顧孩子,你去賺錢?」
沈芳就是個紙老虎,她會撒潑打滾、蠻橫不講理。
可在許國勇那兒,她卻是一退再退。
隻要他回家就行。
隻要不離婚就行。
許國勇在外面有情況,她完全不知情?
不可能。
隻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欺欺人罷了。
現在被我捅破,沈芳是絕對要發瘋了。
她衝進酒店打了小三。
許國勇怒不可遏,一腳將沈芳踹了出去。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有人舉報酒店涉黃,不僅引來了警察,還有尾隨而至的記者。
這一幕被攝像頭完整地記錄了下來。
該進醫院的進醫院,該進警局的進警局。
又是美好的一夜。
第二天,等我站到許念面前時,她的神色由茫然轉為震驚,接著了然,然後蒼白了下去。
「許思思,你想幹什麼?」
窗子的倒影裡,我是一頭和她如出一轍的短發,是我讓理發師對著她的照片剪的。
還有這一身白裙,是我從她的衣櫃裡拿的。
搭配上和她一模一樣清冷寡淡的表情,誰還分得出哪個是許念哪個是許思思。
我認真地看向她。
「我們玩個遊戲吧。」
「從今天開始,你是許思思,我是許念。」
「你去逃跑,我去清算。」
17
許國勇不承認自己出軌。
他隻說那是自己的下屬,和她共處一室是為了商量工作。
是沈芳疑神疑鬼,不信任他。
「既然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離婚好了。」
一聽這話,沈芳瞬間就蔫巴了。
她接受了許國勇的說辭,把這口氣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客廳裡,許國勇已經沒了耐心。
「行了,我已經把你送回來了。廠裡還有事,我得馬上走。」
「你不在家裡吃飯?許國勇,你心裡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我天天忙裡忙外,你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好不容易回來了,屁股還沒坐熱就要走,你……」
「你有完沒完?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頓鬧,我損失了大幾萬,我不回去怎麼辦?客戶不要了?錢不賺了?日子不過了?」
沈芳閉了嘴,憋著一口氣,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
許國勇嫌惡地瞥了她一眼,看向我又是溫風和煦。
「念念,你在家裡要好好學習,聽媽媽的話。想要什麼跟爸爸說,爸爸給你買。」
「對了,思思呢?怎麼這麼半天都沒見到她?沈芳,你是不是又打罵思思了?你說你這個當媽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像你這麼偏心的。」
不提這個名字還好,一提,沈芳差點厥過去。
我緩緩開口。
「許思思被我趕走了。」
沈芳和許國勇同時看向我,空氣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念念,你說什麼呢,什麼叫思思被你趕走了?」
「是不是許思思又欺負你了?天S的,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我表情淡定,語氣平靜。
「許思思嚴重影響到了我的學習,讓我沒辦法靜下心來。所以我要求她,在高考結束之前不要回來。」
「這……」
許國勇滿臉的譴責和不贊同。
「念念啊,思思畢竟是你的姐姐,雖然她秉性頑劣不堪,但也不能把她往外趕,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知不知道許思思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你看看念念的頭發,就是許思思剪的,她還報警抓我。趕出去好,我早就想把她趕出去了。」
「你還有沒有點當媽的樣子?家無寧日,就是你鬧的。」
「那你有沒有點當爸的樣子?」
「你,胡攪蠻纏,懶得跟你說。」
兩個人再次爭吵了起來,我起身打破僵局。
「我覺得現階段最重要的就是高考,為了衝擊高考,我們家所有人都應該妥協和讓步。既然許思思也是家裡的一員,她做出一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呢?」
沈芳眼睛一亮,連連稱對。
許國勇滿臉猶豫。
「算了算了,隨便你們,我不管了。」
「爸爸,你是我們家的頂梁柱,怎麼能不管呢。剛好我有點事要求您幫忙,爸爸,能給我五萬塊錢嗎?」
許國勇瞪大了眼睛。
「念念,你要五萬塊錢幹什麼?」
「這是未來一年許思思的生活費、學雜費和住宿費。我承諾給她,她保證不出去亂說,她會告訴所有人是她自願搬出去的。」
五萬塊錢不多,但足夠一個學生闊綽地生活一年,並結餘一部分撐起大學。
五萬塊錢不少,即使許國勇能隨隨便便拿出來給別人買包,但讓他給這個家,他卻是不願意的。
「都是一家人,怎麼還談錢?思思也太不像話了。」
沈芳也覺得太多。
「憑什麼給她?她要多少就給多少?反了天了?」
我沒插話,任由他們發泄。
直到最後輕飄飄地說:「等我拿到高考狀元肯定會有媒體採訪,真希望到時候不會有任何闲言碎語。」
一時間他們都沉默了。
18
這五萬塊錢,許國勇拿得心不甘情不願,沈芳心疼得就好像咬下了她的一塊肉。
我送去給許念的時候,她正戴著假發穿著我的衣服站在櫃臺裡。
周詞也就在她身邊,慢吞吞地操作著咖啡機,做完一步看她一眼。
等到許念乖乖地點頭,周詞也嘴角一彎,笑得很是滿足。
盯著這一幕,我看了許久。
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周詞也是在我走到車站的時候追上來的。
「許思思!」
他氣喘籲籲。
「我第一眼就知道那不是你。」
「許念自S,跟你們的父母有關,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