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陳子平說什麼,姚嘉禾都面無表情的樣子。
漸漸,隻剩下屋外蟬鳴的聲音。
陳子平盯了姚嘉禾的背許久,好幾次忍不住伸手想像往常一樣抱住她。
可陳秀秀委屈的面容,一次次出現在他腦中。
秀秀說的對,如果不讓嘉嘉知道她做錯了,以後還會犯下更大的錯誤。
為了她,自己拋棄公正廉明的作風,第一次懇請秀秀不要去告嘉嘉。
一切等她什麼時候認錯了,學好了再說。
三個月前,每晚摟著睡的夫妻,現在好像隔了條楚河漢界。
直到第二天早上的飯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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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平見到清淡無比的菜色,忍不住把筷子重重摔在桌上。
“姚嘉禾,你這是又在鬧什麼?”
明知道,他喜歡吃油鹽重一些的食物,想用這一招逼他哄她嗎?
不能慣著!
姚嘉禾咽下一口白菜,陳述:“家裡沒油了。”
上個月找了一圈人,才買來幾斤板油煉的一盆豬油。
今天早起,她發現連盆都不見了。
不用想,姚嘉禾都知道現在在陳秀秀家。
她也不在意,左右還有四天她就要離開了,這具身體,湊活餓不S就行。
“家裡不是有兩張……”
陳子平下意識反駁,隨即想起,那兩張油票,上次給陳秀秀娘家了。
“等過兩天秋收回來,我去找人換幾張。”
“哦。”
飯後,陳秀秀上門。
姚嘉禾不顧陳子平的阻攔,直接步行去早集那邊等村裡的牛車。
這幾日,她腹部絞痛,胯下時不時流血。
她可不想坐在自行車的橫杆上,更不想跟陳秀秀再相處、再生事端。
牛車晃悠到下午,才抵達陳家村。
姚嘉禾捂著肚子回陳家,陳子平見了不問反指責:
“姚嘉禾,你出門的時候跑那麼快做什麼?秀秀去追你差點摔倒。”
她被氣笑了,從善如流地道歉。
“對不起,我的錯。”
陳子平滿意了。
“你進去吧,爸媽在等你呢。”
陳家老兩口一向對姚嘉禾很好。
她不想讓他們操心,簡單問候幾句,就提出要上山祭拜姑姥。
她獨自走在林間,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遠了。
原本陳子平是要一起去的。
臨出門前,陳秀秀站在隔壁院子叫他。
“子平哥,我屋裡有個重的東西搬不動。”
“好,我來搬。嘉嘉,你等我幾分鍾。”
等他進去後,姚嘉禾目視前方,自顧自離開。
而陳秀秀和她娘花嬸湊到一起,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用鐮刀把墳邊的雜草清理幹淨後,姚嘉禾點燃三炷香。
“姑姥,一直沒有告訴你,我不是這個地方的人,我也不是原來的姚嘉禾。”
“不知道你跟她有沒有在地府相遇。”
“我準備回自己家了,以後不會再來了。”
“回自己家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會再來了?”
陳子平不知何時,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凝視著姚嘉禾。
姚嘉禾回頭看了一眼,敷衍道:“你聽錯了,我說的是我現在要回去了,除了陳家我還能去哪兒?”
話雖如此,可他總覺得哪裡怪異得緊。
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等火燃盡,姚嘉禾才往山下走去。
回屋後,她正想關門躺一會,陳子平走進來。
“嘉嘉,秋收忙不開,每一房都要出人幹活,你明天去地裡幫著幹吧。”
第5章 被關
按照往年的習慣,他們會在後天早上回城。
她翻個身,“不是有你嗎?”
“我要去幫秀秀做活,家裡就沒人了。嘉嘉,我這都是在給你贖罪,我已經跟花嬸說過了,給你安排輕省些的活。”
陳秀秀的娘花嬸負責婦女們的活計安排。
“再說了,秀秀懷孕了,做不了重活,我不幫她的話,她家裡嫂子會說闲話的。”
其實,今天下午陳秀秀提出讓姚嘉禾下地時,陳子平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是陳秀秀說,姚嘉禾之所以越來越不懂事,都是被他嬌慣出來的,隻要治一治,她就會變好。
陳子平想要她變好,但是不想讓她受苦。
可是今天墳前聽到的話,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感覺,他突然就想找點存在感。
姚嘉禾願意罵他也行。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管他讓她做什麼,她除了照做,就是不說話。
姚嘉禾又不說話了。
陳子平見她油鹽不進,忍不住道:“你別忘了,三姑姥的墳都是我出的錢修的,你不聽話,我隨時有權利收回。”
姚嘉禾後椎骨發涼。
所以,他是想去挖了她老人家的墳嗎?
“我去。”
陳子平看著姚嘉禾冷漠的後背,垮著臉。
怎麼就,跟他說個軟話就這麼難嗎?
以他的體力,完全可以做完陳秀秀的,再回來做自家的啊。
姚嘉禾猜到陳秀秀母女倆不會讓她好過。
可沒想到,她們竟然讓她去挑谷子。
姚嘉禾丟下被硬塞進手裡的扁擔,去找陳母幫忙。
陳母一來,她的任務更新成了跟半大孩子一起打豬草。
交完任務後,她抄近路回去想早些洗澡。
此時正是田裡最忙的時候,鄉道上幾乎看不到人影。
陳家的屋子近在眼前時,姚嘉禾突然放輕動作,可耳邊的腳步聲卻不慢反快。
姚嘉禾拔腿就跑,飛快進屋插上門闩。
她回頭的間隙,一張肥碩油膩的臉一晃而過,姚嘉禾認出那是陳秀秀的表哥陳才。
“臭娘們,動作還挺快。”
陳才重重拍打在木門上,“給老子開門!”
姚嘉禾不敢放松警惕,取過陳母掃雞屎的掃帚,一旦發現陳才有爬牆的動作,就把他打下去。
僵持不下之際,下工的聲音響起。
陳才咒罵幾句,匆匆走了。
姚嘉禾等到院外響起鄰裡的聲音,才打開院門,拎起保溫壺進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心下盤算晚飯做些什麼的時候,陳子平鐵青著臉回來了。
他二話不說,從姚嘉禾的髒衣裡扯出她的上衣,另一隻手舉著一塊布料對比。
他身後跟著花嬸和幾個鄰裡。
花嬸一見姚嘉禾,就開始哭訴:
“你這閨女,怎麼這麼狠心啊,可憐我家秀秀還躺在病床上,她肚子裡的孩子差點就沒了,你要她怎麼跟亡夫交代啊?”
“你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如果秀秀有個萬一,我也不活了啊!”
姚嘉禾皺眉,“你有病吧?我怎麼你了,怎麼陳秀秀了?”
至於剛才陳才那事,沒有證據,說出來也沒人信。
此話一出,鄰裡責怪地看著她,七嘴八舌把經過說了。
在他們口中,姚嘉禾交完豬草後,看到獨自走在路上的陳秀秀便把她推倒在地,萬幸的是,花嬸剛好路過,否則就是一屍兩命。
憑空被汙蔑,姚嘉禾勃然大怒。
“你們這是汙蔑,我沒有!”
“我交完直接回家洗澡了,誰闲得沒事幹去招惹陳秀秀?”
“還有你們母女,這些日子賴在陳子平身上吸血,讓他給你們養女兒,養外孫,現在是要搞臭我,好給你女兒讓路是吧?”
“夠了!”
陳子平面色發沉,手中的面料懟在姚嘉禾面前。
“這是秀秀從你身上扯下來的布料,跟你今天穿的一模一樣。”
姚嘉禾反駁:“這明明是割豬草的時候,有個小孩挑著柴刮到我才撕破的!”
陳子平凝她一眼,“那你說是哪個孩子,我去找來。”
姚嘉禾說不出,隻反駁自己說的是真的。
她就記得是個黑瘦的小男孩,可鄉下誰家孩子不是那樣的。
陳子平眯起眼睛,失望和怒意夾雜:
“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知道悔改的,今晚你去村裡的祠堂面壁思過,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出來!”
陳子平拎起姚嘉禾就走。
姚嘉禾一邊反駁一邊掙扎。
直到她見到祠堂的真面目,瞬間害怕發抖起來。
空無一人的大堂屋上供奉著幾百個牌位,黑黝黝的一片讓人頭皮發麻。
姚嘉禾隻掃了屋內一眼,便不敢再看。
她最怕陰森鬼屋之類的地方了,那一眼讓她從腳底麻到天靈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要是讓她獨自待一晚……
“不要,子平,我求你了,我害怕,不要這麼對我……”
姚嘉禾抱住陳子平的胳膊,開始求饒。
陳子平推開她,厲聲道:
“行了,別假哭了,每次一犯錯就用這招,你不煩我都煩了,好好在裡面反省。”
說著,陳子平把她推進祠堂,從外鎖住門。
姚嘉禾厲聲:“陳子平,我有話跟你說!”
“說。”
她深吸一口氣,“剛才我回來的時候,陳才堵住我,想對我圖謀不軌。”
第6章 來人
她深吸一口氣,“剛才我回來的時候,陳才堵住我,想對我圖謀不軌。”
門外呼吸變得沉重幾分,可就在姚嘉禾松了一口氣時。
陳子平怒意滿滿開口:“姚嘉禾,人證物證俱在,我沒想到你不認錯就算了,現在為了脫罪竟然隨意攀咬他人,你太讓我失望了。”
“陳子平!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放我出去!”
可惜,回應她的隻有沉重遠去的腳步聲。
一陣微風吹過,姚嘉禾聞到一股屋子長期沒有住過人的腐敗味。
她的嗓子喊啞了,都沒叫來一個人。
隨著夜幕降臨,姚嘉禾團坐在牆角瑟瑟發抖,她真的很怕某個地方竄出來一個未知的東西。
半夜時分,門外響起敲門聲。
“嘉嘉,媽給你送吃的來了。”
姚嘉禾捂著眼睛飛快跑過去,哽咽道:“媽,我好害怕,放我出去好不好?”
陳母很為難。
“那臭小子把鑰匙藏起來了,我和他爸叫他開門他S活不開,打了幾棍也不開。”
姚嘉禾從門縫中接過饅頭和衣服,拉著陳母的手不肯放開。
陳母走後,姚嘉禾靠著牆,慢吞吞啃饅頭。
全程她的視線隻敢看著自己腳下。
第二天天剛亮,陳子平打開大鎖時。
姚嘉禾縮在潮湿的牆角發抖,露出的半張臉和手臂泛著不正常的紅。
陳子平下意識想抱起她,可動作都準備好了,又收了回去。
他問:“學乖了嗎?下次還會犯這樣的錯嗎?知錯了就跟我去給秀秀道歉認錯。”
一片寂靜。
陳子平頓時火氣上湧,粗魯地拽住姚嘉禾的胳膊拎起來。
“我問你,學……等等,你怎麼這麼燙?”
他愣住,迅速貼在姚嘉禾的額頭臉蛋上。
“你發燒了怎麼不說?!”
姚嘉禾早已神智不清,嘴裡不念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這一次,陳子平沒等陳秀秀,直接踩自行車帶姚嘉禾回城了。
在衛生所吊完兩瓶水後,姚嘉禾的燒退下來。
自她醒後,她便一直盯著天花板,全程一言不發。
看著她依舊無神的瞳孔,陳子平眉頭緊皺,不禁泛起心疼。
兩人迎著黃昏回家。
正在開門時,相熟的大娘跟他們提起。
最近兩天有小偷到處偷東西,讓他們回家注意些。
於是,陳子平開始坐立難安起來。
過了半個小時後,他狀似無意提起:“也不知道秀秀回來了沒,要是路上碰見小偷,不會受傷吧。”
姚嘉禾裝作沒聽見。
直到兩人躺在床上,陳子平突然放輕動作穿衣。
臨出門前,他摸摸她溫熱的臉蛋,聲音很輕:“今天我會早些回來陪你的,好嗎?”
姚嘉禾眼珠轉動,小兔子般乖巧點頭。
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態度柔和。
陳子平不禁心中一喜,差點不想出門了。
臨走前,他在姚嘉禾唇上落下重重一吻。
“乖乖等我。”
睡至夜半,房門突然被推開。
姚嘉禾被人壓住時,以為是陳子平,便下意識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