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大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我點了下自己的眼底:「是因為熬夜畫漫畫的原因嗎?」
「不是。」
「嗯?」
我不明所以:「那是因為什麼?」
季予的目光從他那搖晃的酒杯上轉移,落在了我的臉上。
「想到第二天要見黑粉有點緊張,怕她用榔頭錘我的頭,失眠了。」
我:「……」
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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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植物了!
這場子——
不暖也罷!
我抬頭放空,開始擺爛。
目光剛好落在牆上掛著的電視上,上面是我最喜歡的一部電影。
電影剛好播到我最熟悉的片段。
在電影中,女孩勇敢地趕走了欺負男孩的小混混。
她站在男孩面前,用堅定而溫暖的聲音說:「別害怕,我會永遠保護你。」
男孩的眼睛仿佛撥開了厚重的雲霧,瞬間綻放出明亮的光芒。
我的心卻仿佛被一塊沉重的石頭壓住,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伸手去拿面前的杯子,想喝口水壓下心口那股莫名湧上的煩躁。
卻在摸到杯子的瞬間,被那炙熱的溫度燙了一下,立刻縮回了手。
嘶……忘了這水是剛續的了。
今日餐廳內的客人似乎格外多。
服務員們忙得團團轉,燒開的水甚至沒有時間兌入涼水,就直接熱氣騰騰地端了上來。
就這,還等了好久。
我捏著耳垂以緩解疼痛,心裡想著是否再讓服務員再送一杯涼的過來。
沒等我糾結完,一杯水就出現在我面前。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將玻璃杯推到我面前。
「喝這杯吧,我沒動過。」
我一怔,眼眶竟有些發酸。
大概是環境使然,又或者是因為坐在面前的是我喜歡了很多年的漫畫家。
這讓我突然產生了找人傾訴的衝動。
我脫口而出。
「予大,你相信承諾嗎?」
「嗯?」
季予注視著我,眼睛裡充滿了疑惑,仿佛在問:「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抬起頭,正對上季予若有所思的眼眸。
季予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問道:「是想到了什麼嗎……和『承諾』有關?」
這回輪到我沉默了。
電影中男孩的眼神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眼神中充滿了感激、希望以及對未來的憧憬。
漸漸地。
這雙眼睛與我記憶中的另一雙眼睛重疊在一起。
恍神了片刻。
我一邊回憶,一邊輕聲說:「很多年前的事了。」
6
在高一那年。
我們班有一個男生學習成績不好,每次考試都拉低班級的平均分。
又因為長得胖,個子也不高,總是受到班裡其他同學的欺負。
課本被劃爛,做好的卷子不翼而飛,都是常有的事。
令人費解的是,他遭受如此欺凌卻從未向老師尋求幫助,總是默默承受。
這也使得那些欺負他的人更加肆無忌憚。
甚至有一次。
一個男同學把一整瓶強力膠塗在他的椅子上。
在班裡大聲謀劃「怎麼讓他光著屁股跑出去」。
我實在看不過去了。
出去上廁所,經過那個男同學身邊時「一不小心」。
把他撞到塗滿強力膠的座椅上。
他倒是沒有光屁股。
穿著海綿寶寶內褲跑的。
後來這事在學校論壇裡「爆」了。
因為那男同學穿海綿寶寶狂奔的樣子被人拍了照片,傳到論壇。
雖然臉打了馬賽克。
但是海綿寶寶下的「嬌小玲瓏」。
還是讓此同學很長一段時間抬不起頭。
也沒那個闲情逸致欺負別人了。
帶頭的人都蔫了,其他人也跟著消停了。
被欺負的男生得知始末過來感謝我。
我這才得知他爸爸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遭遇車禍去世。
舅舅收養他,也不過是為了他爸媽給他留下的遺產。
沒人在意他的成績好壞。
隻有人算計他還有幾天成年。
還有多久才能離開自己的家。
許是覺得我幫了他。
他跟我說了很多。
說他從小到大都是靠自己。
說他沒有為之努力的目標。
沒有期待。
他說他覺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問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究竟是為了誰而活。
我看向一直靜靜聆聽的季予:「你知道我怎麼說的嗎?」
「怎麼說的?」季予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眼睛似乎閃爍了一下。
我仔細看了一眼。
他神色自若,隻有天花板上的射燈偶爾掃過他的臉留下星星點點。
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我沒想太多,繼續說。
「我跟他說:活著本身就是意義,但你要是實在不知道為誰而活,就為了我活下去吧。」
把我當作努力的目標。
把我想報考的學校當作前進的方向。
我們一起變強,一起走花路。
7
季予手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拿起餐桌中間的酒,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隨後,我盯著空了的酒杯,思緒開始晃神。
「現在想想感覺我那時候的臉皮還挺厚的。」
讓別人為我而活,我怎麼敢的啊!
「也不知道當時,他會不會在心裡笑我太把自己當回事。」
「不會。」
季予堅定的聲音滑入我的耳中。
堅定到。
仿佛他不是個聽眾,而是當事人一般。
「這麼說是因為你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我自嘲一笑,一杯又一杯地喝起了酒。
周圍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我索性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任由自己陷入沉睡。
不知道是不是做夢,我感覺身體騰空,好像有人把我抱了起來。
依稀間,我聽到有人在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不管後來發生了什麼都不會,因為在那一刻,你確實是照亮別人的光。」
8
頭疼欲裂。
我迷茫地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頭頂那巨大無比的水晶吊燈。
嘿嘿,亮閃閃的真好看啊。
我翻了個身想和周公再續前緣,卻突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
水晶燈,巨大無比的水晶燈……我可沒錢在臥室裡裝這玩意兒!
我猛然坐起,瞪大眼睛環視周圍。
陌生的床,陌生的裝修,陌生的一切。
「這不是我家!」我驚呼一聲。
回憶起昨晚喝多的事,我驚恐地掀開被子,見衣服完整地穿在身上,這才松了口氣。
剛想研究一下這是哪裡,就聽見陣陣敲門聲。
「是誰?」
臥室外面是一個更大的房間,有休闲區,辦公區,甚至還有個小型廚房。
廚房邊有一扇門,敲門聲就是從那傳來的。
我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身著制服的女人。
「小姐您好,歡迎入住慶市大酒店,這是對面房間的先生幫您要的蜂蜜水。」她微笑著說道。
慶市大酒店,慶市最豪華的酒店。據我所知,這裡隨便一間標間就要 1000+一晚。
那這套房……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向對面的 888 號房,然後又掃了一眼背後門板上泛著金光的 666 號。
瞬間感覺本來就不富裕的錢包變得更加癟了。
我接過蜂蜜水,麻木地道了聲謝,猶豫再三還是敲上 888 房間的門。
「予大,你在嗎予……」
話還沒說完,門就從裡面被打開了,一股泛著清冽香氣的水汽撲面而來,緊接著便是季予那張精致的臉。
全湿的頭發往下滴著水珠,順著高挺的鼻梁滑落至臉頰,直至消失在脖頸。
我看著浴袍快 V 到小腹的季予,以及浴袍下若隱若現的腹肌,敲門的手僵在半空中。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塊腹肌!
媽媽呀,誰說坐著工作的人都大腹便便!
我咽了下口水。
此時此刻特別想拿出手機偷拍一張,然後發到微博高呼:【你們那些說予大是土肥圓的人都是眼瞎眼瞎!】
事實證明我這個人一向手比心快。
當聽到相機的「咔嚓」聲時,我整個人都懵了。
季予倒是沒什麼反應。
隻是向屋內走的步子邁得有些大,耳朵上飄著一股可疑的紅。
季予:「進來說吧。」
我面如S灰。
S了,要S了。
9
緊閉的臥室門內傳來陣陣水流聲。
我正襟危坐在客廳沙發上,別提有多老實。
像極了之前替閨蜜去給她兒子開家長會時,在班主任辦公室看見的犯了錯誤的小學生。
說起來我比小學生犯的錯誤可大得多。
從說季予「不行」,到請客的人反而喝多讓被請客的人買單照顧,再到今天……
偷拍偶像出浴照啊淦!
雖說是穿衣服的,可那薄到透肉,衣領大開的浴袍,和沒穿又有什麼區別!
小學生揪前桌女孩兒辮子就被叫家長外加罰抄,我這不得凌遲處S啊。
我扣著手指,吞了下口水,越發坐立不安。
心想不如跑了算了,酒店和昨晚的飯錢在進門前就轉給季予了。
反正以後現實中也見不到了,網上換個馬甲追就是了。
我環視四周,確定臥室方向沒有任何動靜,便準備開溜。
「去哪?」
「呃……」
我肩膀堅硬,艱難轉身,望著已穿戴整齊的季予臉上擠出一抹微笑。
「不去哪,就是渴了,去倒杯水。」
「這樣啊。」
季予瞥了眼把人領進來後特意放在茶幾上的水:「錯怪你了,還以為你想跑呢。」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在我面前,冒著熱氣的水幹笑了兩聲。
所幸季予沒再說什麼,從臥室拖了個行李箱出來。
我視線被吸引過去,「予大你要回去了?這麼趕?不在慶市玩幾天再走?」
網上有關季予的個人信息不多,居住城市是一個,距離慶市不遠不近,飛機剛好兩小時。
我原本以為季予就算不會待很久也不會這麼快走。
昨天來,今天走。
未免也太趕了。
「你明天上班?」
「啊?」
我愣了下,不明白話題為什麼轉到這,但還是老實回答。
「上啊,這個月正好趕上忙的時候,根本沒休息,今天上午的半天休還是臺長特批的,下午還要回去卑微打工呢。」
季予抬了下唇角:「不玩了,來慶市就是為了採訪,再看看喜……」
「看看什麼?」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予大也是夠奇怪的,先是莫名其妙轉了話題,轉回去後話說一半又不說了。
「看看故人。」
他深邃的眸子注視著我,指尖隨意地搭上了行李箱握把,「走吧,送你回家。」
10
回去的時候,季予叫了輛出租車送我。
明明可以叫兩輛車,季予卻仿佛忘了這件事,和我一同坐在出租車後座。
問起來就說:「一輛車便宜,順路的事。」
我萬分不解。
先不說順不順路,就那一點打車錢,怎麼看也不像住總統套房的人會在乎的。
不過漫畫家嘛,想一出是一出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