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間是他身上清淡微苦的香氣,時靖輕聲說,「謝謝你,清言。」
從第一次跟我說要備孕,看到我臉上掩蓋不住的低落時,時靖就知道,我在抵觸這個可能會帶來的生命。
他很失落。
畢竟,沒有什麼比自己愛的人不願意和自己一起養育生命更糟糕的了。
他賭了一次。
把決策權交到我的手上。
我那時又在想什麼呢?
我其實偷偷買過避孕藥,但發呆了一整宿,最終還是沒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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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
我當時不隻是存了一絲僥幸,也是在隱隱期待著什麼。
喉嚨在發痒,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凝滯,像是磕磕絆絆剛學說話的孩子。
「所以,你……你真的喜歡我啊?」
我對上他專注的眸子。
時靖輕輕嘆了口氣。
「你現在還要問這種問題嗎?」
不然他為什麼要容許一個小不點丫頭成天跟在他後面?
不然他為什麼費盡心思,寧願用婚前協議的名頭也要將這樁婚姻做實。
時靖捧著我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從始至終,我愛的都是你。」
恍如霹靂炸開,我的腦海一片空白,說不出話。
時靖卻不依不饒。
「那你呢?」
「什、什麼?」
「清言,不要逃避,我想知道你對我到底有沒有一絲感情?」
他的眼神幾乎要將我融化,深情得宛若偶像劇裡的男主。
我最不擅長應付這種場景,直接攀著他的肩,用一個吻結束了這個回答。
時靖按著我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我呼吸不暢才放開。
奇怪,都老夫老妻了。
但我的心跳得還是很快。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就很好奇,我當初舔了他那麼多年,也沒見他對我有多主動。
怎麼就忽然成了童話故事裡被暗戀的公主了?
時靖面不改色,說:「從你開始喜歡我的時候。」
我愣住:「那你那時候在做什麼?」
「那時候我在裝。」
「……」
10
時靖現在想起自己的少年時期,還是覺得幼稚得令人發笑。
小男孩嘛,當時也不知道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看到自己一直關注的那個紫裙子小姑娘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心底總是竊喜的。
於是,他開始刻意翻找戀愛類教程。
看到一條——
被追求的那一方總不能太早答應,顯得廉價。
不滿十歲的時靖深以為然。
於是,他端著架子,每每都用餘光看她,刻意跟她的朋友透露自己要去的地方。
順理成章地看到她跟自己紅著臉打招呼說偶遇。
「其實我那時候不懂,為什麼你總是和我待不了太久,就要離開?我真的很難相處嗎?」
時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掛滿了疑問。
我一股氣直衝腦瓜子。
這說的是什麼話?
「你冷著那張臉的時候誰敢和你坐一起太久啊?我以為你不喜歡我呢。」
而且,他家那背景誰不知道。
我都怕和時靖待一起太久,被他貼身保護的警衛員們給抓了。
「我當時要是真不喜歡你,就不會讓你在我身邊坐。」
「我……」
我被堵住,「好好好,還成了我的錯了?」
「不,我沒那意思。」
時靖嘆了口氣,「是我錯了。」
他家教太嚴,不許早戀,也知道自己貿然把喜歡的人牽扯進來的後果。
所以,隻能一次次裝作冷淡,保持著正常的距離。
「我本想成年後便和家裡公開,正式追求你,但是,後面你家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時靖低聲說,「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看笑話,但你真的覺得,我當時就該袖手旁觀嗎?」
這是第一次聽到時靖跟我說這些話。
想起過往種種。
我沒忍住,沒出息地哭了。
「……謝謝你。」
以前經常在時靖面前演戲,裝受傷,我對哭戲可謂是手到擒來,每次都能哭得梨花帶雨。
但真的哭起來,卻什麼形象都不顧了。
時靖慌了,比他那晚在書房裡發現那封「遺書」時還要慌。
他手忙腳亂地給我擦淚。
我直接在他懷裡嚎啕大哭,把眼淚鼻涕都甩在他昂貴的西裝上。
狗男人,讓我傷心那麼久!
他每天跟個機器人一樣冷靜自持,我哪裡有火眼金睛看得出來他喜歡我啊?!
想到這裡,我哭得更傷心了。
小腹忽然出現異常。
有什麼東西踢了我一下。
我的哭聲戛然而止,時靖輕拍著我的背,問:「怎麼了?」
下一秒。
我全吐在了他的身上。
11
不知道為什麼。
似乎我每次最狼狽的時候都會被時靖看到。
他簡直就是天克我的克星。
我的孕期反應不來還好,來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這日子還要什麼時候才到頭啊!我不生了!!」
又一次吐到天昏地暗,我難受得不行。
看到時靖那張把我迷得戀愛腦上頭的臉都沒勁了。
時靖則司空見慣地接住我丟來的抱枕。
給我按起肩膀和胳膊來,「再忍忍。」
「不忍。」
「你想要的那套珠寶,我已經放在房間了。」
「……行吧。」
我飛快轉變態度。
得益於肚子裡的這個小祖宗,現在我爆時靖金幣簡直是易如反掌。
時靖最近請了假,白天在家陪我,晚上挑燈處理公務,卻精神抖擻,黑眼圈都不帶有的。
人和人的差距怎麼能那麼大!
我匪夷所思,「你都不需要休息的嗎?」
「陪著你就是休息了。」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覺得,很有必要把時靖那半書櫃的戀愛秘籍給扔掉。
這人天天鑽研,情話張口就來。
再這麼下去,我就要得糖尿病了。
以至於。
我有時候都要命令他恢復從前那一套,來一個冷淡強制 play。
我躺在時靖身上,眯著眼偷偷看短視頻裡的帥哥。
時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佯裝沒看到。
他忽然接了個電話,臉色嚴肅。
「怎麼了?」
「時彥那小子又和小妍吵架了。」
時靖擰眉,「我去收拾他就行,你在家裡休息。」
「那怎麼行,我也去!」
我可是要去給薛妍撐撐場面的!
到了地方。
和上次差不多的場景。
佣人們見怪不怪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瓷片。
「大少爺回來了。」
「時彥,你又在做什麼?」時靖語氣不好。
「哥,你就隻知道挑我的錯!」
時彥顯然是不服氣,紅著眼睛看薛妍,「你怎麼就不問問到底是誰的錯?」
「你的脾氣我很清楚。」
「我……」
時彥一口氣沒上來。
「我以前脾氣,是沒那麼好,但現在不一樣。」
「現在怎麼不一樣了?」薛妍添油加醋,「我都嫁給你那麼多年了,你還想讓我給你當舔狗啊,我都累了你還不累。不好意思,我不伺候了!」
「你是不想伺候我嗎?你是想出去找野男人!」
薛妍自從知道了時彥的心結之後,訓夫的手段儼然更高了一層。
薛妍高抬著下巴,哼了一聲,說:「野男人在外面能給我當狗,你能嗎?」
時彥顯然是不能被用激將法的。
一用就著。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
「……」
這也行?!
我看得嘆為觀止。
林秘書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他穿越重重狼藉,悄悄拽著時彥到了旁邊的小房間。
時靖緊隨其後。
林秘書推了推眼鏡框,苦口婆心地說:「小少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我哪裡不對了?」
「女孩子嘛,出去嘗嘗鮮又怎麼了?你是正房,你怕什麼?」
時彥匪夷所思地看向時靖。
「哥,你這秘書胡說八道什麼呢?難道,你也……」
時靖默認。
「嗯,怎麼了嗎?」
「……」
「出去玩嘛,隻要能收心就好了。」
時靖默認。
時靖心想,她就算是出去點男模也點得合他心意。
一邊淚失禁一邊罵他為什麼不在乎自己什麼的,還挺可愛的。
時靖能做的,就是從那些男模口中得到她最近的想法後,再「不經意地」實現她的願望。
12
他們兄弟倆在房間裡不知道嘀咕什麼。
我拉過薛妍,小聲說,「別生氣了,要不,咱們過幾天還去老地方?」
「可以可以!」
薛妍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放風, 你先點。」
「別了,我來放風。」
前車之鑑。
我可是不敢再讓薛妍放風了。
但我就搞不明白。
我問薛妍, 「你倆不是鬧離婚呢嗎?上次還跟我說時彥同時出軌七個人!」
「那個……誤會。」薛妍訕訕一笑。
「什麼誤會?」
「小報記者們拍到的那次, 是時彥在給我挑禮物, 他帶那些美女, 是來當模特的。」
「哦。」
我就說嘛。
同時出軌七個人也太離譜了。
時彥真敢那麼做, 不得被時靖給腿打斷。
不過……
我握緊薛妍的手,「你們倆誤會解除了,你不會就不陪我去老地方了吧?」
「怎麼會!去,必須去!」
「好姐妹!」
我喜滋滋地道,「還是要感謝你幫我偷偷續了會所的會費,前幾天,我剛收到了提醒我的短信呢, 說來新人了。」
「啊?續費?」
正要說呢。
時靖和時彥走出了門。
「續什麼費?」時彥問。
「影視 VIP。」薛妍搶答。
「這種還需要續?哼,我直接把公司都給你買下來好了。」
「切。」薛妍白了時彥一眼, 「你別再散發資本主義的惡臭了, 謝謝。」
「你不氣我是不是難受?」
「你不顯擺是不是難受?」
倆人碰上就是吵。
我和時靖對望一眼, 默契十足。
回家!
13
一個月後。
我收到了一個包裝精致的粉色禮盒。
沉甸甸地, 特別重。
一看落款是方妙妙。
我上次給方妙妙寄去了新婚禮物, 都是我精挑細選了很久的,也是為了感謝她特意來消弭我和時靖之間的誤會。
她特別開心, 說要給我準備一個驚喜。
這盒子裡的就是驚喜?
我莫名感覺到有股不對勁。
「來, 時靖, 你來拆。」
我最近在網上沉浸看整蠱類開箱,膽子小,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了時靖。
時靖很利落地拆箱。
越拆,臉色越怪。
「還是別看了。」他說。
「是什麼?」
他越這麼說,我越好奇,「不行,給我!」
「你真的要看?」
「你不會心虛吧?」
「……」
時靖嘆了口氣。
將盒子推到我面前。
我狐疑地往裡看了一眼,石化了。
時靖幽幽地說, 「跟你說過了, 最好不要看。」
「啊啊啊啊啊——」
我顫抖著手, 從裡面挑出一塊粉紅色的小布料。
再往下,是奇形怪狀的東西,看不懂是什麼。
再往下一層, 是鞭子、蠟燭, 還有小手銬……
我問,「這些,不會是她特意送給我的吧?」
時靖說,「好像是。」
最下面一層, 是方妙妙親手寫的賀卡。
【禮尚往來, 你送給我的新婚禮物我很滿意,這裡也補給你和時靖一份新婚禮物!記得,要和時靖一起親手拆開哦!】
反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ps:對齊顆粒度!這些……才是我喜歡的!!】
我唯有沉默。
時靖若有所思。
「好像我們確實可以試試。」
「試你個頭啊?」
我捂住他的嘴, 「我勸你不要有如此危險的想法。」
時靖不說話,隻是笑。
笑意如長河破冰,融了半春的暖陽。
我的心漏跳了半拍。
意志力可恥地遇到了挑戰。
好像……
試試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