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為何不能?”
他說:“她懷孕了。”
又是一個驚天大消息。
江語柔因為身懷皇嗣,無人能動她。
隻是那日慌張離開的貴女們將此事稟告家中,朝野上下皆有聽聞。
“陛下寵愛閹人,乃是亡國之兆啊!”
世家們紛紛行動,頻繁來往攝政王府,想在動蕩不安中抱緊陸司晏這條大腿。
而這些,沉浸在溫柔鄉中的皇帝並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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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裡,我一眼便看見了這對璧人依偎在一起賞桃花。
裴昭聲音深情:“柔兒,我會強大到足夠為你抵抗一切。”
真是可笑。
這句話本是當初我對他說的。
那時我身穿醒目的赤紅衣衫,站在裴昭身邊,目光決絕:“父親,兵符是我拿的,裴昭是我的夫君,我會強大到為他抵抗一切,直到他坐上龍椅!”
這本該是一段帝後情深的佳話。
隻可惜,到了最後,我的犧牲付出隻成全了這對璧人。
我拼盡全力相護的裴昭,背棄了我。
我精心撫養長大的裴炎,跑來笑話我。
他才六歲,卻已經懂得如何說話往我心窩子裡戳。
“母後,趁早把你的狗扔了。不然父皇寧願寵愛一個太監,也不想碰你!”
稚嫩的嗓音在鳳儀殿內回蕩,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狠厲與嘲諷。
我靜靜地坐在軟榻之上,藏獒趴在我身邊。
它剛剛吃飽,正準備午睡,圓滾滾的眼睛半睜半閉。對於裴炎的叫嚷,絲毫不打算搭理。
裴炎見此,隻覺得自己被挑釁了,小臉漲得通紅,更加氣急敗壞。
我用蔻丹塗摸著指尖,輕描淡寫地將他的身世捅破:“與其來笑話我,不如擔心一下自己的處境。你是本宮抱養過來的,你早就知道不是嗎?”
他杵在原地。
沒一會兒,眼淚大滴大滴地流出來。
“是!我偷聽到你和父皇的對話,我娘是採茶女,早就S在宮外了!”
我心下詫異,原來裴昭並沒有把裴炎真正的身世告訴他。
那這就好玩了……
我湊近他,意猶未盡:“你父皇寵愛的太監,其實是個女子,還懷孕了。或許真龍天子,正藏在她腹中呢。”
我的話音一落,裴炎瞳孔緊縮。
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突然生了變數。
這個被權力與欲望漸漸侵蝕的孩子,以其年幼魯莽的性子,應該很快就會採取行動。
果然三日後,御花園傳來了江語柔落水的消息。
5
孩子流產了,御醫沒保住。
裴昭怒不可遏,下令讓太醫院全部陪葬。
然後他揪起裴炎的衣領:“是你把她推下水的?”
裴炎被嚇得哇哇哭。
“嗚哇,石子路滑,我不是故意的!”
江語柔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眼神絕望得像個瀕S之人:“炎兒,我肚子裡的,是你的親弟弟親妹妹啊……”
裴炎哭聲一停,激烈反駁:“不可能!我娘是採茶女,我親耳聽到父皇說的!”
裴昭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還沒來得及告訴裴炎真正的身世。
所謂的採茶女,不過是他為了哄我撫養裴炎的假說辭。
“蠢貨,柔兒才是你的生母!”
身著明黃衣袍的男人一口血噴出。
“陛下!陛下!”
侍衛犯了難,太醫院陪葬,誰來搶救氣暈過去的陛下呢?
正在此時,我踏入殿門。
他們終於找到主心骨,屈膝跪地:“皇後娘娘。”
裴炎看到我,雙眼充血,發狂地向我衝來:“是你,你故意誤導我!”
我身邊的藏獒一躍而上,咬住他的褲腿。
這次沒有人護著他。
褲子被完全扯了下來,他嚇得屁滾尿流。
江語柔躺在床上,雙眼放空,像是存了S志,並沒有露出任何害怕的神色。
“娘娘要S便S。”
我挑了挑眉:“怎麼,本宮像是嗜S之人嗎?”
江語柔喃喃道:“沈思慕,你是大將軍的女兒,我是罪臣之女。連阿昭也要卑微哄著你,想方設法遮掩與我的私情……”
說著說著,她又驟然拔高了聲音。
“但那又如何?”
“終究是我得到了他的心,你永遠都是輸家!”
今時今日,這些話再也不能傷我半分。
我語氣淡淡:“真愛讓人感動,放心吧,本宮成全你們。”
讓你們S也S在一起。
一家三口被我囚在了太極殿。
江語柔身上的狐裘被我拿走,葬在桃樹下。
那隻白狐陪伴了我多久,我已經記不清了。沒能保護好它,對不起,我一定會讓害它的人付出代價。
裴昭醒來時,身上還穿著貴重龍袍,頭戴著帝王冠冕,想出門卻被侍衛們攔下了。
我站在殿外,與他遙遙相望。
他鐵青著臉:“皇後,你想造反?”
曾經的恩愛已化為灰燼。
我勾起唇角,笑意帶著幾分滄桑,幾分自嘲:“陛下怕是忘了,當初這皇位是怎麼來的?”
他顯然不願提起那段回憶,抬起眼,狠戾地看著我:“今時不同往日,沈思慕,朕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傀儡皇子了。”
他的目光遙遙望向殿外。
我陪他一起眺望,語氣淡淡:“陛下在等什麼?公卿世家們聽聞您寵愛太監,早就投靠攝政王府了。”
裴昭眼神暗沉,濃雲翻滾。
我接著說:“至於沈家軍,陛下不會以為,他們聽命於一塊冰冷的兵符吧?”
外面飄起了細雪。
這將是今年冬天的最後一場雪。
裴昭臉色慘白,我笑了笑:“羽林衛確實忠於陛下,隻可惜,力量太弱了。”
雪停了。
刀劍撞擊的聲音越來越大。
然後,我看見了那個男人。
鐵甲戎裝,提著長劍,從身後的血光與S戮中走來。
裴昭身後的江語柔,嚇得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裴炎懼怕,嚎啕大哭起來。
過了一會兒,裴昭扯著沙啞的嗓子說:“陸司晏,朕不曾得罪過你。”
陸司晏冷笑一聲:“你搶了我的女人,叫不曾得罪過我?”
裴昭聞言一愣,滿臉的不可置信:“朕何時——”
陸司晏打斷他,看向我:“阿慕,過來。”
6
我毫不猶豫地撲入他的懷抱。
這一刻,震驚、難受、不痛快,這些情緒依次在裴昭臉上浮現。他的手指深深地掐進肉裡,唯有這樣的疼痛能讓他繼續保持理智。
這就對了。
當初得知自己被他們利用時,我可比這要惡心千萬倍。
一國之君成為階下囚,太後心如刀絞。
她母族勢力在朝中仍有深厚根基,於是,她不顧年邁體衰,頻繁來往於各世家之間,以昔日之威望,遊說各方勢力,企圖為裴昭爭取一線生機。
而我,在將士們的簇擁下,緩緩來到了慈寧宮。
這座宮殿如今顯得格外冷清。
我看著端坐在上方的太後,發出感慨:“太後娘娘年紀大了,何苦這般奔波呢,含飴弄孫不好嗎?”
太後目光如炬,視線緊緊鎖定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你懷孕了?”
“是,臣妾腹中的是未來天子。”
太後聽後,猶豫再三,終是嘆了口氣。
“罷了,皇後,你給昭兒留條活路,其他的我老婆子不管了。”
說完,太後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默默地祈禱著。
慈寧宮響起了佛經的吟誦聲。
我走出宮門,夕陽殘光映照我的臉龐。
孩子當然是陸司晏的。
江山輪流坐,早該改姓陸。
當我和陸司晏手牽著手出現在將軍府,我爹眼中露出復雜的神色。
我心中有些汗顏。
當初,我年少輕狂,違抗了與陸司晏的婚約,執意要和裴昭在一起,被所謂的愛情衝昏了頭腦,完全不顧父親的苦苦勸說。
然而,命運弄人,我最終被裴昭背叛。
在經歷了幾番波折後,又轉投陸司晏的懷抱。
我爹看著我,豎起眉毛:“阿慕,兜兜轉轉,你這是何苦!”
他的話語中帶著責備,卻也有心疼。
我低下頭,不敢言語,隻能老實挨訓,心中默默反省著自己曾經的任性與錯誤。
就在這時,陸司晏微微向前一步,護住我。
“沈將軍,是我的錯,當初是我不夠努力。阿慕懷孕了,我們先進屋吧。”
聞言,我爹的態度大變,原本嚴肅的面容上瞬間換上了關切之色。
他趕緊上前將我迎進屋,嘴裡不停地念叨著:“算了算了,孩子要緊,你慢點走!”
在將軍府用完晚膳後,我和陸司晏回宮。
當天晚上,陸司晏還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理。
我坐在鏡子前卸下妝容。
許久之後,陸司晏才回來。
床榻之上,錦被柔軟,他的手臂有力地扣住了我的腰,仿佛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裡。
我輕輕推了推他,嗔怪道:“別鬧,小心擠著孩子。”
耳邊響起了悶悶的低笑,那笑聲是從他胸腔裡傳出來的,帶著無盡的溫柔與滿足:“嬌妻佳兒,陸某此生無憾。”
我聽了他的話,板起臉,故意捏住他的鼻子。
“你怎麼知道是兒子?”
陸司晏順勢握住我的手,將我攬入懷中,寵溺地說:“是女兒更好,像你。”
語罷,灼熱的吻落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悠悠醒來,陽光透過窗棂灑在殿內,已是日上三竿。
陸司晏早已去上朝,攝政王威望猶在,處理政務起來雷厲風行,讓眾臣們心服口服。
偶爾有人問起:“陛下呢?”
陸司晏神色不變,淡定地說道:“病了,跟小皇子都臥床不起。”
那些臣子聽了,面色發愁。
這時,陸司晏便宣布皇後已有身孕的好消息,這一喜事瞬間衝淡了壓抑的氣氛。朝臣們紛紛露出喜色,恭賀之聲此起彼伏。
時光流轉,一個月後,大家已經漸漸習慣了攝政王坐在龍椅上指點江山。
而我,也該作個了結了。
7
太極殿內,一家三口都困頓不堪,終於有光線照進來。
再次見到裴昭,我一下子沒認出來。
他披頭散發,和從前形象差太遠,讓我第一時間不曾注意到他。
裴昭看見了我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睛亮了亮:“你懷孕了。”
渾渾噩噩的他,竟以為我腹中是他的孩子。
裴炎循著聲音看到我,便跑了過來,嗓音嘶啞:“母後,放我出去,我不要被關在裡面。”
我冷笑了聲:“為了出去,你連自己親爹親娘都不要了?”
小男孩沒答話。
裴昭緩緩說道:“慕兒,朕服輸了,我們出去好好過日子罷。”
我古怪地看著他。
“本宮的孩子,姓陸。”
他臉綠了,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裡,最終隻能艱澀問道:“你和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淡淡道:“不會早於你背叛我。”
人生若隻如初見。
他是腹黑隱忍的皇子。
我是將軍府天真率直的大小姐。
我低著頭,手在地上寫了幾個字,沈思慕,裴昭。
然後從中間劃了條線,指尖停住。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殿內傳來悽厲的女聲:“裴昭,裴炎,你們的骨氣呢?”
我嘆了一聲:“今日本宮來,是請陛下寫退位詔書的。”
裴昭咳嗽了幾下,臉色泛起病態的白,唇角掛著一絲血。他不在意,用手擦了兩下:“朕不寫會如何?”
我抬起頭,定定地看住他:“陛下病入膏肓,江山遲早要拱手讓出。”
男人被痛苦籠罩的臉龐,浮現出一種奇異的平靜。
他開口,一字一字道:“朕寫。”
收好詔書,我垂下纖長的眼睫,笑了笑:“那麼保重了,這是本宮見你們的最後一面。”
裴炎看著我轉身離去,突然大聲哭喊道:“母後!”
我腳步未停,不曾回頭。
一輛馬車載著那一家三口,前往遙遠的流放之地。
不費一兵一卒,陸司晏順利繼位,改朝換代。
他將我腹中孩子立為東宮太子,若是女兒便是皇太女。
幾個月後,我的腹中動了。
周圍的宮人訓練有素,有條不紊地忙碌著。端熱水的、準備接生的,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而此時,隻有陸司晏在產房外焦急地走來走去。
身著明黃龍袍的男人,本應威嚴莊重,此刻卻臉色蒼白,眼中滿是擔憂。他緊緊地抿著嘴唇,雙手時而緊握,時而松開,拼命抑制住自己焦急擔憂的心情,隻為了不影響我。
我被疼痛折磨得冷汗直流,感覺幾乎要撕裂開來。
但我心中卻不慌亂,因為我知道,陸司晏就在外面,他一定會守護我和我們的孩子。
“娘娘,娘娘用力……”產婆在一旁鼓勵著我,我攥住身下床單,痛苦地用力。
門口突然出現了喧鬧聲,是陸司晏想要衝進來。
“陛下,產房汙穢啊陛下……”宮人們試圖阻止他。
這時,我冰冷的手被一雙大手牢牢包住了。那是陸司晏,他衝了進來,緊緊握住我的手。
產婆焦急地說我快沒力氣了,孩子可能會有危險。
然而,陸司晏卻堅決地說:“一切以皇後為重。”
我眼眶一熱,下意識地用力。
然後,一聲嬰兒的哭聲傳來。
“恭喜陛下,恭喜皇後娘娘,小皇子一切平安!”
宮裡喜氣洋洋,一片歡聲笑語。
然而,陸司晏卻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他的目光始終專注地落在我身上,心疼地為我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阿慕,對不起,害你受苦了……”他輕聲說道,聲音裡滿是自責和愧疚。
我雖然疲憊不堪,但看到他那副模樣,還是忍不住起身,輕輕親了他臉頰一口,柔聲道:“傻子。”
陸司晏將嬰兒抱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我身邊。
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嬰兒的小拳頭,臉上露出了笑容。
“小太子,快點長大啊。”
等這孩子長大。
等太子能繼承皇位,我就和陸司晏出宮,離開這座巍峨的皇城。天下之大,足以讓我們遊歷山川湖海,體驗人間百態,過二人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