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無法生育時。
眼前飄過彈幕：
【為了自己的好妹妹，男主趁車禍摘了老婆子宮，虐心情節開始了。】
這時，老公正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深情承諾：
「我會永遠愛你。明天我就去結扎。」
1
【來了來了，女主要心疼了，她擔心結扎對簡旭身體不好，不讓他去。】
【女主覺得對不起老公，之後任簡家搓扁揉圓，連上大學的機會都讓給簡旭的繼妹徐小雲。】
Advertisement
【然後簡旭會在外面跟他的好妹妹風流快活，把生的孩子扔給女主養。直到自己中風被拋棄，才想起女主的好。】
我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彈幕，徐小雲要頂替我上大學？
胸中有滔天巨浪。
忘記回應簡旭。
他的手指拂過我的眼角：
「慧貞，別傷心了。」
小腹撕心裂肺的疼痛，提醒我自己經歷過什麼。
「你剛剛說，我再也不能生了？」
他眼裡似乎泛起潮氣，將我摟進懷裡，語調溫柔：
「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我陪著你，咱們就做報紙上說的那種，最時興的丁克夫妻，好不好？」
「會不會被人看不起……」
我嗫喏著。
他大手一揮，不在意道：
「我簡旭什麼時候怕過別人嚼舌根。慧貞，我當年敢娶你，現在也能護住你。」
他在我額間落下一個吻。
珍之重之。
然後，體貼地將我塞回被子，他拿出積攢了很久的飯票和副食票。
說要去給我買些紅糖雞蛋補補。
簡旭的態度，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手術麻醉還沒醒，出現幻覺了。
才會覺得他跟自己的繼妹有什麼首尾。
見我閉上眼睛，他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他和婆婆的對話傳過來。
「媽，林慧貞以後都生不了了。就留在家裡伺候你，絕不敢對你有二話。」
「阿旭，媽怎麼覺得不踏實呢？她要是堅持讓你去做結扎，咱老簡家不就真絕後了？！」
簡旭不屑地一笑：
「她才不舍得，你看她剛才都沒敢接我的話茬兒。再說，小雲不是懷孕了嗎？我帶她去海市，等孩子生下來，就說是收養的孤兒，讓慧貞養著。這樣一來，你又能含飴弄孫，又不受累，多好。」
「好好好。不愧是我兒子！」
婆婆樂得合不攏嘴。
【男主真惡心，害得林慧貞不能生不說，還算計著讓她養私生子！】
【這是篇追妻文啊，隻有前期女主被虐得狠，後期男主追起來才有看頭。】
【有個屁的看頭！就為了渣男後悔那一下下，女主要葬送自己一輩子。】
【臨了還要照顧個糟老頭子。讀者的乳腺也是乳腺！】
我SS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終於明白，那些憑空出現的彈幕是真的。
簡旭是故意的。
他想讓我心懷愧疚，為簡家拉一輩子磨。
好讓他在海市跟名義上的繼妹、實際上的情人徐小雲雙宿雙飛。
房門突然被推開，簡旭身後跟著徐小雲。
她端著一碗紅糖雞蛋茶：
「嫂子，我專門給你衝的茶，你趁熱喝補補身子。
「沒孩子也挺好的，省得操心。我看電視裡那些沒孩子的女明星們，一個個都可年輕了。
「你現在身子不好，這段時間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哥的。」
我接過那碗雞蛋茶喝下去，看著她淡淡說道：
「那不如你也出個車禍切個子宮吧。這樣也能少操心、顯年輕。」
簡旭皺起眉頭，不滿地斥責我：
「你怎麼說話呢？！小雲關心你，你不領情就算了，還咒她？有你這麼當嫂子的嗎？快向小雲道歉！」
我捏緊被單。
十指在掌心抓出血痕。
見我不語，徐小雲拽了拽簡旭的衣角：
「哥，你別怪嫂子，她心情不好我能理解。畢竟，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簡旭心疼地拍拍她的後背，輕聲安撫：
「你呀，就是性子太軟才總被人欺負。將來要是嫁人，我可怎麼放心得下！」
【男主演技絕了！】
【還嫁人，徐小雲不是連他的孩子都懷了？這年代除了嫁給他，還能嫁誰啊？】
我一直以為，他對徐小雲好，是為了報答徐父的救命之恩。
沒想到，這報恩早就已經報到床上去了。
喉頭發堵。
看著面前親密如情侶的二人，暗暗在心裡下了決心。
讀大學的機會，我不會讓的。
想要雙宿雙飛？
做夢去吧。
2
這時，婆婆端著盆髒衣服，「咚」的一聲扔到地上，對我吼道：
「一隻下不出蛋的母雞，還有臉擺譜子？衣服不用洗了？飯不用做了？」
簡旭攔下婆婆：
「媽，慧貞還在坐小月子，洗衣服不合適。」
婆婆冷哼一聲：
「年輕人就是嬌氣！我當年生完你第二天就下地幹活了！她連個孩子都生不出，還有臉在床上挺屍？趕緊滾起來幹活！」
簡旭垂下眼皮，有些為難地看向我。
嫁給他時，他說婆婆一個人拉扯大他不容易，讓我以後多孝順她。
那時我覺得自己嫁了個孝順的好男人。
婚後跟婆婆發生衝突，我怕他受夾板氣，都是自己吞下委屈。
見我沒動靜，簡旭忍不住向我使眼色。
他希望我跟以往一樣退讓。
徐小雲卻越過他，半蹲著去端洗衣盆。
她柔柔地開口：「嫂子身體還沒恢復，我替她洗吧。」
簡旭一把將她拉起來：「哪有讓你動手的道理？」
他掀起我的被子，將我拽下床：
「小雲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不能讓她受累幹活。你已經休息半天了，洗衣服就當活動活動。」
我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你真想讓我現在洗？」
他別過頭去，有些不忍：「我去給你燒點兒熱水，別著涼。」
徐小雲突然捂住肚子，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
婆婆如臨大敵，一迭聲地問她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剛剛蹲下動了胎……」
「媽！」
簡旭立即出聲打斷她，撈起徐小雲的膝彎，將她抱進懷裡：
「我帶小雲去縣醫院看看。」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徐小雲衝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簡旭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我一人在原地。
婆婆走過來，呸了一聲：「擺什麼小姐架子，趕緊把衣服洗了。洗完去燒飯，記得買隻老母雞，給小雲燉湯補一補。都說老嫂比母，你再看看你！」
【女主真是窩囊啊，還洗衣服，換我就大耳刮子扇S那老太婆！】
【這才哪兒到哪兒。女主以後還要把爹娘留給她的金首飾賣了給簡旭買西裝、把自己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讓給徐小雲去讀。】
【你不能用現在的標準要求八十年代的女主啊！她出身不好，簡旭救過她，她當然對簡旭S心塌地！】
當年，家裡被砸，被人罵成資本家的狗崽子、關起來不給食物的時候。
所有人都對我避之不及。
唯恐惹禍上身。
簡旭卻偷偷給我送東西。
被人抓住時，他將我擋在身後：
「林慧貞她爹是她爹！她是她！新社會不興搞連坐這套！這人我幫定了！你們有種就衝我來！」
他讓人打得滿頭是血，牙都掉了一顆。
我一邊給他擦血漬，一邊流眼淚。
他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滿不在乎地笑笑：「別哭！我這是英雄救美，傷得值！」
「傻S了！」
我用力按了下他的傷口。
「疼疼疼疼疼！」
簡旭咧起嘴來，忍不住大叫著喊痛。
「讓你再逞英雄！」
我沒好氣地兇他。
他吸溜吸溜地直抽氣，歪過腦袋，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我：
「下次還逞英雄。為了你，我要逞一輩子英雄。」
我鬧了個大紅臉。
把手絹往他懷裡一扔，扭頭跑開了。
刺骨的冷水凍得我一激靈。
滿盆的髒衣服，好像都在嘲笑我。
視線模糊中，水面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
接連不斷。
原來，曾舍命將我護在身後的那個人，早就已經變了啊。
3
簡旭是自己回來的。
他捏捏眉心，神色疲倦；
「小雲情況不太好，要住院觀察。你幫我收拾收拾，我晚上去陪床。」
我按住小腹，清宮後的疼痛連綿不斷。
啞著嗓子問他：
「你一定要這幾天去嗎？」
他愣了下。
視線落到我的褲子上。
上面有暗紅色的血跡滲出。
簡旭別扭扭地咳嗽了下：
「都是當嫂子的人了，別這麼不懂事。要不是想替你洗衣服，小雲也不至於動了……」
他突然停住。
有些心虛地偷瞄我幾眼。
掌心的軟肉幾乎被抓爛。
我垮下肩膀，扶著牆，慢慢向臥室挪去。
嫂子！嫂子！嫂子！
我也不過是個二十三歲的年輕女人，就因為嫁了人，就要沒有絲毫怨言地承擔起這一切嗎？
腰間突然被溫熱的手掌扶住。
簡旭抱起我：
「算了，我自己去收拾。你去洗洗，身上的血腥氣也太重了。」
他有些嫌棄地皺起眉頭。
淋浴被打開時。
大門「砰」的一聲撞上。
浴室裡蒸騰的霧氣，噎得我愈發喘不過氣。
他到底是走了。
選擇去陪徐小雲。
我苦笑著勸自己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
滿心滿眼都是你的那個人，現在眼中早就看不到你了。
他不過是把你當作盡孝工具，照顧家庭的物件。
林慧貞，這不該是你以後的全部人生。
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無助地環抱著自己。
再忍幾天。
再忍幾天就好。
等拿到入學通知書，就遷戶口離開。
跟簡旭再無瓜葛。
他的恩，我還完了。
4
婆婆哼著小曲兒回家，手裡拿著一封郵局的掛號信。
她隨手往八仙桌上一放。
大嗓門嚷嚷著：「林慧貞，讓你做的飯呢？」
我瞥了一眼那封信。
右下角落款處的海市大學四個紅字，鮮豔奪目。
【女主的錄取通知書！這可是她唯一一次改命的機會啊！】
【安啦！不會改命的。真改了命，男主還怎麼追妻？（攤手 jpg）】
【徐小雲馬上就要冒名頂替她去讀大學，將來還會以女主的名義接受退還的財產，徹底翻身。】
【而女主跟地裡的小白菜一樣可憐，隻能眼巴巴地盼著男主匯錢回來，老老實實伺候婆婆養孩子，甚至一輩子都沒出過這個小縣城。】
我努力壓抑著激蕩的情緒。
他們想要偷走我的整個人生？
父親慘S時，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我能繼承他的衣缽，設計出流芳百世的建築。
實現夢想的機會近在咫尺。
婆婆突然跳起來，兜頭給了我一巴掌：
「林慧貞！我問你話呢！你聾了？！我讓你做的飯呢？
「一會兒阿旭和小雲回來吃什麼？沒用的東西！」
我按住被扇紅的額角，垂下眼皮：「小雲住院了……」
「什麼？！」
婆婆尖叫起來。
「小雲住院了？
「真是家門不幸！當年我兒子要娶你的時候，我就不願意！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籃的，除了會畫兩筆畫，你還會幹什麼？！
「我告訴你！小雲要是有什麼好歹，我要你好看！」
她恨恨地瞪了我兩眼，幹瘦的身體旋風一般衝出門去。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我拿起桌上的掛號信，小心翼翼地拆開。
整齊的印刷體鉛字映入眼簾：
【林慧貞同學，您已被我校建築系錄取，請持本通知書按時報到。】
我將大紅色的通知書按在胸口。
雙肩止不住地抖。
她剛剛說家門不幸？
那你們就等著更不幸吧。
我不會再放開屬於我的東西。
【我靠！我沒看錯吧！林慧貞拆了錄取通知書？按劇情，她不是應該等男主回來一起看、然後在男主的勸說下，把機會讓給徐小雲嗎？】
【女主覺醒了？虐文爆改爽文？】
【別啊，她覺醒，我還怎麼看男主後悔追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