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頃刻變得嚴峻。
我讓人將消息按下,皇帝失蹤的消息卻還是悄悄走漏了出去。
一時間京城人心惶惶。
我當即以雷霆手段處置了宮中的一批眼線。
漠北人把江妄的首級掛在了邊境城牆上,消息很快傳入京城。
朝野震蕩,以宋大人為首的文臣一致主和,力推先皇胞弟壽安王繼位,向漠北諸部許諾歲貢求和。
負責守衛皇城的禁軍也在這時候倒戈,其首領站隊壽安王。
我這個手握攝政大權的長公主被圈禁在府中,壽安王一派特地加派了人手嚴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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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公主府被圍得固若金湯。
陸霽便是在這個關頭潛入公主府的。
燈火被碩大身形擋住,屋內頓時黯淡不少。
陸霽身形颀長,肩寬背厚,因領兵晝夜疾馳趕赴京城,甲胄沾染了不少塵土。
「殿下,臣來遲了。」
黑金玄鐵鑄成的虎符被陸霽交到我手裡的同時,我也取出了那道塵封已久的聖旨。
流星劃過漆黑夜幕,白晝將至,天光破曉之際。
我手持聖旨出現在了皇宮之中。
壽安王一黨又驚又怒,可礙於我身旁暗衛眾多,手中明晃晃的先皇聖旨,文武百官俱在,他不敢僭越君臣禮法。
御前大太監當即宣讀起旨意。
旨意其一,昭告天下江妄非皇室血脈,廢黜其皇位。
旨意其二,父皇賜我封號承稷,立為儲君,承繼大統。
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諸卿可都聽明白了?」
這道聖旨如驚雷般落在殿內,霎時間落針可聞。
文臣之首宋大人最先反應過來,七旬老頭難得失態一回,在殿中暴跳如雷。
「區區女子之身,怎配稱帝?!」
「若論正統,本王也不遑多讓。」
壽安王臉色陰鬱,一雙陰戾的鷹眼直勾勾盯著我,眼中寫滿對皇位的貪婪與渴望。
「更何況你一介女流,又是出嫁女,從古至今就沒有出嫁女承繼大統的先例。」
「先前長公主獨攬大權,已是違背天地祖宗禮法之舉,這才引出今日種種事端,實乃國之不幸吶!」
「長公主若是想要皇位,便從老夫的屍體上踏過去罷!」
宋大人言辭激憤,說完便以頭撞柱,當即血濺當場。
我拔過暗衛手裡的劍,一刀了結壽安王。
頃刻間地上鮮血如注。
臉頰也被濺上了溫熱的血。
我笑眯眯地看向其他人,眸光卻凌冽,已然勝券在握。
「眼下朕為唯一正統,諸卿可有意見?」
群臣跪服,高呼萬歲。
14
陸霽的S是我做的局。
從父皇選中他的那一天起,他便心甘情願做我操戈的刃。
江妄是這一局裡唯一的變數。
我派人驗過,城牆上掛的是被易容過的替代品。
父皇命我尋個由頭,S了江妄取而代之。
我有私心,並不願S他。
於是我停了尋找江妄的人手。
陸霽在這時走近我的身側。
我放任他溫暖寬厚的雙手箍住我的腰,吻住我的眉心。
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陛下吩咐的事為夫都辦好了,要怎麼犒勞?」
那些小字又出現了。
【當然是狠狠獎勵他啊!】
【天S的作者,簡介上不是寫著甜文嗎,男主呢?不會真無了吧……男主黨悄悄碎了】
【姐夫的飯也好香,快炒!大炒特炒!作者大大!餓餓!飯飯!】
15
登基後的日子和我從前攝政時沒什麼兩樣。
若要說有什麼變化,便是案牍上請求我選秀納妃的折子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傳了上來。
我望著一沓堆成山般的奏折,心中暗暗腹誹。
朕做不到啊!
身邊的醋精發作起來,是朕萬萬承受不住的。
陸霽從城外軍機營上值回來,看到我坐在案前,愁眉苦臉。
他俊毅的面容沉靜,接過宮人手裡的大氅披上我的肩頭。
「陛下的煩心事,不如讓微臣來為陛下排解。」
我心中一虛,急忙合上奏折,訕訕笑道。
「那倒不必了。」
陸霽騎射俱佳,眼力並非常人可比,自然看到了奏折上的內容。
他卻什麼也沒說,一副賢夫良父的模樣。
「那今晚陛下早些歇著吧。」
我剛想應好。
轉頭整個人已經離了地。
寢殿內帷幔輕輕晃動,我攬著陸霽的脖頸,試圖保住自己的小衣。
殿內四下無人。
陸霽這才開始與我說起知心話。
粗粝的手指勾住我背後的系帶,厚繭掃過皮膚,激起一陣戰慄。
他慢條斯理地解下這個結。
「催陛下選秀的帖子都遞到我這裡來了。」
我呼吸一滯。
陸霽的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怒意。
陸霽這人我是了解的,這種時候才更加令人摸不著底。
我失笑。
這男人分明醋得厲害,偏偏要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嗯,朕明日早朝敲打敲打那群老臣,讓他們收斂些。」
陸霽手中動作停了下來,呼吸驟然重了些。
「你知道我想聽的分明不是……」
我直接俯身,用吻堵住他的嘴。
「我心悅你。」
陸霽眉眼倏地舒展開,露出青年少有的青澀。
「我心亦是。」
……
餍足過後,陸霽擁我入懷,嗓音帶了些啞。
「父皇說,皇後要大度。」
「臣懇請陛下,早日廣開後宮,選秀納妃。」
我哽住。
父皇啊父皇,你到底把陸霽給我調成什麼樣了。
「愛卿當真如此大度?」
空氣凝滯片刻。
陸霽不語,隻是一味地幹活。
第二天上早朝時,朕困得眼淚都要掉到地上了。
吃醋的男人,是真不能惹。
16
我一眼就在姿態各異的秀男隊伍裡看見了江妄。
沉默。
現場陷入了僵滯的沉默之中。
江妄卻猶如失憶了一般,望向我的眼神全然陌生。
我猶豫幾息,還是把人留了下來。
江妄這個廢帝的命,放在外頭還是值不少銀子的。
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兔崽子,不慣著又能怎樣呢?
我讓人在宮內找了處清幽僻靜的宮苑撥給他居住。
江妄便老老實實地蝸居在那處院子裡,半個月不出一次門。
我讓從前侍奉過他的宮人鼓動他出來走走。
御花園碰見時,江妄也同其他人一般見禮,沒有半分熟稔。
入了夜,一道人影卻悄然出現在我的寢宮之中。
江妄站在我案前,咬牙切齒道:「陛下強搶民男又不認,是不打算負責麼?」
我停筆抬頭,無辜道:「朕瞧著愛妃是有些似曾相識。」
裝是吧,我也裝。
江妄氣不過,在我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一滴又一滴的淚墜到我肩上。
他說回宮那日,他看到了暗格裡的密旨。
江妄說:「阿姐,你不會知道被至親之人捧到天上,再用力摔到泥裡的感覺。」
「我恨你,但我更愛你。」
「出宮時恨,被追S時恨,發現你不找我也恨。」
「可是阿姐,你怎麼能忍心不要我?」
江妄哭得亂七八糟,埋在我的頸間,偷偷拭去淚水。
我拍拍他的肩,想說些什麼。
正巧陸霽上完值回來了。
見到江妄的一剎那,他的臉色五彩紛呈。
我賭他多半是後悔開口了。
從前三人相處時,陸霽同江妄不太對付。
陸霽瞧瞧江妄,又瞧瞧我。
最後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陛下好雅興。」
說完這句話,也沒有想象中的轉身就走。
陸霽的言外之意,是讓江妄主動走。
二人僵持不下,一直到我用完晚膳,又沐浴完。
依舊在熬著對方,試圖把對方熬走。
見我批完奏折, 又打算熄燈就寢。
二人亦步亦趨地跟著進了寢殿。
又為了誰睡龍榻上的位置大打出手。
我困得有些懷疑人生。
索性將兩人轟到外間。
命宮人關上厚重的殿門。
「今夜你們一起睡去吧!」
【江妄番外】
小江妄出冷宮那日,是一個雪天。
他身上連一件棉服也沒有。
冷風四面八方地灌進他的身體,冷得骨頭都在打戰。
宮人起初粗暴地拽著他,走在長長的宮道上, 他的腿短, 踉踉跄跄跟在後面被拖著走。
在他冷得快失去知覺時,宮人的腳步卻慢了下來,拽他的力氣也小了很多。
他們帶他邁過一道又一道門檻, 終於來到一處如畫的宮苑內。
他被人帶進屋子裡,屋內暖和的炭火頃刻包裹住他的身體。
暖得江妄漸漸紅了眼眶。
宮人讓他喚皇姐,他便喚了。
書案後的少女抬起頭, 看見他, 皺了眉頭。
她語氣很輕,卻將宮人斥責了一頓。
她身邊的侍女把她的狐裘披到他身上。
江妄起初不敢要, 冷宮連柴火都不足,哪裡有多餘的熱水供他盥洗。
身上髒, 恐弄髒了貴人的狐裘。
金尊玉貴的少女說, 你喚我一聲阿姐吧。
江妄住進了阿姐的宮裡。
阿姐當了他的啟蒙老師。
阿姐在他眼裡無所不能。
阿姐擅帝王之術, 也會胡服騎射。
上書房裡, 總是充滿父皇與名師大儒對阿姐的誇贊聲。
江妄眼裡沒有嫉妒,隻有濃濃的孺慕。
這份孺慕, 在孩童的懵懵懂懂到少年的轉變中, 悄悄變了質。
阿姐和鎮遠大將軍之子陸霽定親那日, 江妄第一次知曉了自己對阿姐的情意。
江妄起初煎熬、痛苦、迷茫。
他再也不是冷宮裡那個沒有讀過書,未開化的野孩子。
江妄清楚,他對阿姐產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份心思,為世人所不容。
阿姐對他, 隻是對尋常手足的親情。
他發現,阿姐看向陸霽的眼神,總是欣喜的。
阿姐成親那日,江妄在洞房外, 自虐似的站了一夜。
妒火似要將整個人吞噬, 灼得人心口鈍疼。
那夜過後,宮中傳來父皇病危的消息。
不久後, 江妄被阿姐推上了帝位。
阿姐留在宮中的衣物,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江妄靠著這些衣物, 渡過了許多個寂寥的春秋。
後來阿姐的驸馬在一次意外中身亡, 江妄迫不及待地把阿姐接回宮中。
真好, 阿姐又是他一個人的了。
江妄使盡渾身解數, 阿姐似乎都沒能從驸馬的S中走出來。
江妄把阿姐教的計謀都用到她身上了。
得償所願那日,江妄自己在公主府裡找了處牆根蹲著哭了半宿。
直到他觸到了阿姐房裡的機關。
短短的幸福須臾間化為泡影。
江妄想, 他這樣鳩佔鵲巢的人,又怎配妄想得到阿姐的愛。
江妄又恨她,恨她欺瞞, 將他傻子似的騙得團團轉。
他出了宮, 一時之間竟覺得天下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京城很快傳來宮變的消息。
阿姐終於坐上了原本就屬於她的位置。
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搜查他的蹤跡, 在某天這些人卻又突然消失。
江妄心中緊繃的弦斷了,阿姐不要他了。
他賭著一口氣,回到京城。
阿姐同十幾年前一樣, 再次包容了他。
漂泊的落葉,回到了扎根的泥裡。
他想,恨又怎樣?
他愛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