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蒙塵,

第1章

字數:4032

發佈時間:2025-07-03 15:54:39

我去玉店修镯子時,謝塵正在銀樓給表妹挑頭面。


 


月底是師娘的生辰,岑姑娘沒能出席宴會的首飾,他不想她失了面子。


 


這時,玉匠拿著斷玉說:「這翡翠水頭幹澀,成色也不時興,不如換個新的。我店裡還有些好貨,娘子要不瞧瞧?」


 


我有些不舍。


 


玉雖不是上乘的,卻是謝塵送我的唯一一件禮物。


 


外面日頭高照,謝塵與岑姑娘並肩而行,在酒肆門前親昵地撫摸她髻上的金翠花鈿。


 


我突然改了主意。


 


镯子我不修了,荥州我也不想待了。


 

Advertisement


1


 


走出翠玉齋,我到隔壁傘婆那兒花五文錢買了把油傘。


 


上月大雨,她趁機漲價,賣人二十文一把。


 


如今荥州多日無雨,傘婆生意慘淡,好不容易見客上門,便熱情地拉住我勸:「明珠娘子,再給你家謝相公帶一把傘吧!我算你八文錢。」


 


「不必了,荥州天氣這樣好,他應是用不上的。」


 


說著,我將五枚銅板放進她手心。


 


「這話說得奇怪,今日用不上難道明日也用不上?娘子大晴天來買傘,現下不也用不到嗎。」


 


我握著傘柄淺笑:「蘇州多雨,用得到的。」


 


不等她再勸,我已提著菜籃離開。


 


今日上集早,買的菜都是最新鮮的。


 


有吳二家昨日挖的筍,雙喜娘今早磨的豆腐,還有從河裡剛撈上來的河蝦。


 


前陣子去聶府探望師娘,闲聊間說起師父總念叨著酒腌蝦。


 


我沒別的本事,唯有做飯還算可口。


 


自打來荥州後沒少受兩位長輩的關照,而且謝塵視他們如父母,我便經常往聶府送一些飯菜。


 


昨日謝塵念叨的涼拌筍絲我也買回來了。


 


可是今日在翠玉齋門前,看到他與岑姑娘有說有笑一並進了銀樓,我便不想給他做了。


 


岑姑娘是謝塵的遠房表親,上月到荥州投親。


 


聽說是家鄉鬧了飢荒,岑老爺用一升米換了人情,讓逃荒的隊伍把岑姑娘送到荥州的。


 


謝塵自幼父母亡故,雖由師父師娘帶大,可內心還是向往真正的親人。


 


所以岑姑娘來投奔時,我很開心。


 


謝塵的表妹,便也是我的表妹。


 


但我漸漸發現,謝塵似乎並不隻是把岑姑娘當成表妹那麼簡單。


 


他總是盯著她發呆,待她感受到視線回頭瞧他,他又紅著脖子迅速低頭。


 


這畫面十分眼熟,我卻不知熟在哪兒。


 


後來我才想起,當年在蘇州和謝塵相處時,我也是這副樣子。


 


不由自主地瞧他,在他發現之前撇開視線。


 


那時,我以為自己把小心思藏得很好,可如今看了謝塵,才知這點把戲實在拙劣。


 


我慢悠悠地走到家門前,卻不是很想進去。


 


這幾日在家,謝塵和岑姑娘之間總是有種誰都插不進去的氛圍。


 


他們會默契地互接詩句,品鑑春茶的味道,聊起過去更是滔滔不絕。


 


謝塵說,岑姑娘是風雅之人,定與京城來的師父師娘投契,便打算在過幾日聶夫人的五十壽宴上介紹給他們。


 


聶先生曾在京城當職,因身體年邁,身負舊疾,這才辭官回鄉。


 


他如今雖未有官職在身,可地位卻尊貴。


 


聶夫人的壽宴,來的必然是達官顯貴,荥州縣令也是要去賀喜一番。


 


昨日縣學休沐,我本想叫謝塵和我一同去翠玉齋修補镯子,但他卻告訴我要跟岑姑娘一起去銀樓。


 


「君言來得急,沒帶什麼東西,我帶她去選些像樣的頭面,不然那些小姐們該笑話她了。」


 


謝塵說這話時,眼底露出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我心裡拈酸想抗議,又怕他說我善妒,最後便不了了之。


 


我站在門前不願進去,老遠聽到孟二嫂子的聲音。


 


她穿了三條巷子才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明珠啊,能給我盛碗腌蘿卜不?我家海娃鬧著不肯吃飯,非要謝家娘子做的蘿卜菜下飯不可!」


 


我欣然答應,拉著她進門:「好啊,我廚房裡還有兩壇子呢!我給你盛些。是不是最近天熱海娃沒什麼胃口?從前聶夫人一到夏天就少食,大夫去看叫她多吃些,她也吃不進去,後來我給她送了些腌蘿卜,她就著那菜吃了一整碗飯呢!」


 


一聊起飯菜,我便說得停不下來。


 


孟二嫂子笑眯眯的:「可不,你那蘿卜腌得真是入味,清脆爽口,酸辣適中,我家那口子能吃好幾碗飯呢!謝夫子真是有福氣,娶了你這樣的好女人回家,我都嫉妒呢!」


 


我憨憨一笑,心裡卻發酸。


 


謝塵應不覺得有福氣,他喜歡岑姑娘那種會識字讀書的。


 


待到廚房,我盛了一大碗給孟二嫂子,還裝了四塊芙蓉糕給她。


 


孟二嫂子連連道謝,快出院子時又問我:「方才忘了問你,你怎麼買了把傘呀?我聽城東的神婆說荥州要再過十幾日才下雨呢。」


 


「之前買的傘壞了,我先備著。」


 


我挽著她走出柴院,正巧見岑姑娘從偏房出來。


 


她和謝塵不知何時回來的。


 


她一路小跑到院中,茜紅色的裙擺隨風舞動,每一步都像是綻開的芍藥花。


 


岑姑娘在謝塵面前轉了一圈,俏麗的臉蛋兒微微泛紅:「表哥你看,這套頭面配紅裙是不是更美?」


 


謝塵眼睛發亮,溫聲道:「要我說,都不及人美。」


 


「表哥!」


 


岑姑娘羞著嬌嗔一句,忽然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我。


 


她像一隻歡樂的蜻蜓一樣飛過來,伸著胳膊在我面前轉了一圈:「明珠姐姐,今日表哥給我買了一整套頭面呢!你看好看嗎?」


 


「好看。」


 


我發自內心地說。


 


精美的點翠花鈿,陽光下泛著金光的挑心,更不必說鎏金的掩鬢和頂簪。


 


這樣繁多精美的飾品,我從前隻見師娘戴過。


 


算上耳墜共十四件,謝塵的確為她買了一整套。


 


縣學月俸十兩,咬咬牙也不是買不起。


 


我沒發現自己內心的想法都含著酸,岑姑娘實在耀眼奪目,連一旁的孟二嫂都看呆了。


 


謝塵走過來,忍不住又看那蜻蜓一眼,同孟二嫂招呼後轉頭對我道:


 


「明珠,我方才與表妹買了酒,你一會兒做些下酒菜,別忘了做她最愛吃的龍井蝦仁。」


 


岑姑娘潮紅未褪又爬上:「表哥,你記得真清楚……」


 


謝塵笑而不語,默契仿佛盡在不言中。


 


送孟二嫂子出門時,我倆一路沒說話。


 


到了門口她才嘆道:「明珠,你莫要難過,男人就愛追著那些光鮮亮麗的,可總有一天會知道誰才最好。」


 


她說這話時目光落在我發間的木簪上,又搖了搖頭。


 


我有些窘迫,忽然覺得懷裡包著的那兩截斷玉硌得我心生疼。


 


我想起在翠玉齋門口買的那把傘。


 


孟二嫂子正要走,我一把拉住她:


 


「嫂子,我把那蘿卜的配方告訴你吧!這樣以後就能天天做給海娃吃了。」


 


2


 


我傍晚送酒腌蝦去聶府時,還帶了兩碗蝦仁豆腐羹和一壇腌蘿卜。


 


可惜師父師娘正在招待客人,沒空見我。


 


門口的小廝要帶我去偏廳等候,我笑著婉拒。


 


臨走前不忘囑咐他轉告,那蘿卜才裝壇沒多久,要等上七八天吃口感才好。


 


「小的嘴笨,娘子不如自己同夫人說呀!」


 


我時常來送菜,與聶府的小廝早就熟絡,他笑眯眯道:「若是現下不得空闲,待後日夫人壽宴再說也不遲。」


 


我恍惚一下。


 


對啊,後日便是師娘壽宴,她還說要向荥州的夫人們介紹我這個徒媳呢!


 


想起聶夫人,我心裡的念頭便被吹散了些。


 


我娘在我幼時去世,我是被爹拉扯大的。


 


我還未出生時,他們夫婦二人就在一起經營餐館。


 


記憶中的阿娘身上總是香香的。


 


聶夫人也香香的,但不是同一種香,不過都令人感到溫暖。


 


她每次見我都會擺出一盤上好的糕點,她不吃,然後看著我吃。


 


後來我才知道,每次我來之前,聶夫人都叫下人特意去買。


 


我雙眼朦朧地回到家。


 


還未進門便看到岑姑娘在院中和謝塵說著什麼,謝塵面色嚴肅,目光掃過來時更加不悅。


 


「明珠,這是什麼?」


 


他冷著臉質問。


 


生冷夾雜著慍怒的語氣令我呆怔,回神後才發現他手中翠玉齋的妝盒。


 


謝塵打開木盒,裡面躺著一對翡翠耳墜。


 


「明珠姐姐,你怎麼偷偷買首飾啊?」


 


岑姑娘掩著嘴巴,目光帶著些許鄙夷:「還藏在菜筐裡不拿出來,要不是我看見,謝塵表哥還不知道呢!」


 


「是我買的怎麼了?」


 


我不悅地看向她:「你不是也買了嗎?」


 


「陸明珠,這是在說你的事,你遷怒君言做什麼?」


 


岑姑娘還不曾言語,謝塵先喊了出來。


 


他眉頭緊蹙,帶著怒氣,成婚五年間他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我。


 


「明珠姐姐,家裡的月俸都是表哥賺的,這翡翠我看價格不便宜,你就算要買也得跟表哥說一聲吧!」


 


岑姑娘拿起一隻耳墜,在耳垂前比了比。


 


扭頭問道:「表哥,你看我戴這個好看嗎?」


 


「那是我要送給師娘的,你不許動!」


 


我忍不住吼出來。


 


岑姑娘手一抖,那枚玉墜砸到地上碎成幾半,如那天戴在我腕上斷裂的镯子一樣。


 


岑君言受了驚嚇,捂著胸口幾乎要哭出來。


 


她望向謝塵,弱弱道:「表哥,我不是故意弄碎的,明珠姐姐剛才吼太大聲,我嚇了一跳才……」


 


謝塵寬慰地看了岑君言一眼,柔聲道:「我不怪你。」


 


我愣愣地看著地上的碎玉。


 


他們的話忽遠忽近,我有些聽不懂了。


 


玉墜又不是謝塵買的,他憑什麼替我原諒岑君言?


 


我萬分不解地抬頭,卻正對上他帶著幾分慍色的眼神。


 


「明珠,我知道你嫉妒我給君言買頭面,可她從小養尊處優,是家裡的掌上明珠,若是宴會之上有人以此取笑,君言怎受得了?


 


「這玉墜你想買便買,不用搬師娘出來,隻是你為何瞞我?」


 


我鼻尖酸澀,強忍著眼淚:「我沒有瞞你,把它放在菜籃中我也忘了,這本就是給師娘買的。師娘說她丟了耳墜,幾天都心神不寧,所以我才——」


 


「師娘的首飾都是京中巧匠所制,翠玉齋的下品貨如何能比?


 


「師娘是待你好,但也不是你親娘。你每天送那些寒酸的飯菜,還拿這小家子氣的東西送她,豈不是侮辱了她!」


 


謝塵說完,整個院子都靜下來。


 


岑君言咬著唇瓣一語不發。


 


我感覺雙腳深陷在冰冷的沼澤地,怎麼拔也拔不出來,稍微一動,連帶著骨頭也疼。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謝塵。


 


謝塵回過神,忽然意識到那話說得太重。


 


他眼中閃過一絲悔意:「明珠,我不是——」


 


「謝塵,你為何……如此說我啊?」


 


比起受傷,我更多是委屈和不解:


 


「我送那些飯菜,都是聶夫人和聶先生喜歡才送的,怎麼寒酸?


 


「我是不懂翡翠的名貴之分,但我隻是想讓聶夫人不要太過思慮,沒有要侮辱她。


 


「我的確吃醋你給岑姑娘買頭面,卻也不至於自己偷著買什麼。


 


「我家不比岑家富貴,可我也是阿爹捧在手心長大的……」


 


我擦了擦眼睛,直視他道:


 


「謝塵,你不能這麼欺負我。」


 


謝塵臉色灰白,伸手想要抓住我,我卻已經頭也不回跑進屋。


 


當謝塵的娘子真委屈。


 


我不要待在這裡了。


 


3


 


這場雨來得突然。


 


縣學臨時放假,謝塵得空在書房窗前批閱學子功課。


 


窗外雨聲潺潺,室內茶香繚繞。


 


如此寧靜安詳的氣氛,謝塵本該心生愜意。


 


可一向利落瀟灑的筆尖,不知為何變得格外遲鈍。


 


倒不是學生的文章有多麼枯燥,隻是每當謝塵落筆,那紙上便浮現出陸明珠哭泣的臉來。


 


謝塵不忍勾畫,心下異常煩亂。


 


他與明珠成婚五年,她雖有些自己的小性子,卻從沒這般不講理過。


 


此前明明和她解釋過為何帶君言去銀樓,當時她也沒有反對,偏生之後又暗暗揶揄人家。


 


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姑娘,不知人情世故,隻知拈酸吃醋。


 


謝塵甩了甩頭,盡力將腦中那張埋怨含淚的臉甩出去。


 


昨日吵了架她便躲進屋中,到現在也不起來做飯。


 

暢銷精選

陰鬱室友是小可憐
陰鬱室友是小可憐 因為隨手施舍的善意。宿舍那個陰鬱沉悶的男同室友問我是不是喜歡
附加溫度
附加溫度 五年前,我在沈渡最愛我的時候提出分手,理由是我隻喜歡錢。
重生五零,嫁個隊長虐渣渣
重生五零,嫁個隊長虐渣渣 "我靠養豬幫知青丈夫回城。 可他為了娶城裡的小三,讓我凍死在除夕夜。 再睜眼,回到前夫逼我養他私生子那天。"
穿書後我憑藉沙雕拿下商業大佬
穿書後我憑藉沙雕拿下商業大佬 三句話讓男人為我花五個億。 「老公在嗎?」 「我看上個包。」 「你白月光手裡那個。」
與我摘星辰
與我摘星辰 "宋京熙家破產了,爸媽賣了所有的東西,遠逃國外,就把她一個人剩在了家裡。 宋大小姐罵罵咧咧,努力適應從富貴到極致貧窮的轉變。 但真的很難。"
別枝新柳
別枝新柳 "我喜歡了嚴尋千九年,他卻嫌武將之女粗鄙,始終不願與我履行婚約。 直到他的白月光重病,急需一味救命的仙草。"
尊重倀鬼閨蜜的選擇
尊重倀鬼閨蜜的選擇 "閨蜜的豪門老公出軌。 出於報復心理,她也給她老公戴綠帽子。 我勸她理智對待,不愛可以選擇離婚,沒必要糟踐自己。 她卻跟我翻臉,讓我別多管闲事。 沒過多久她養小白臉的事就被她老公發現,她被淨身出戶掃地出門。 她認定是我向她老公告密,開車衝進江河裡要跟我同歸於盡。"
害人害己的同事
害人害己的同事 同事總是借著工作機會勾引入住總統套房的客人,希望攀上有錢人。 我在得知她有個相戀五年的男朋友時,勸她不要這樣做。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