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是典型的反駁型人格。
小時候我拿了獎,還沒來得及炫耀。
我姐說:「才不是,要不是學校怕打擊你們的積極性,怎麼會出這麼簡單的試卷?」
上學後我用賺的第一筆錢給媽媽買了金镯子,我媽逢人就誇我孝順。
我姐說:「才不是,金子降價才給買算什麼孝心,還不是為了將來和我爭財產。」
她一次次用踐踏我的方式博取爸媽關注,直到她試圖毀了我的前途,爸媽氣瘋了,她卻很委屈:
「才不是,人無完人,不把你的缺點說出來,領導隻會覺得你在騙人,我可是在幫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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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辦。
辦公室裡除了我們一家四口,還有前來政審家訪的考察組。
三個月前我考上了我們省會城市的公務員,提前一周單位通知我考察組要到我家進行家訪。
這是公務員入職前的最後一個流程了,隻要家訪沒問題,我就可以結束我的考公生涯了。
邊工作邊考公到底有多苦,想必是個考公人都知道,所以我絕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因此我早就和父母通過氣,一不要讓我姐知道我考上了,二不要告訴她今天單位要來家訪。
爸媽都知道我姐是個什麼德行,連連向我保證絕對不會告訴我姐讓她拖我後腿。
可我萬萬沒想到,我姐不知抽了哪門子風,一大早穿得比我這個準公務員還要正式,掐著點出現在我家門口。
我和爸媽的臉都黑了。
可考察組眼瞅著就要來了,在這個當口把她撵走也不是個事,我隻能狠狠叮囑她,閉緊嘴,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要說。
我姐不耐煩地擺擺手:「知道知道,一個破公務員,瞅給你緊張的!」
半小時後,考察組先來到我家,又一起探訪了鄰居,領導表現得很和善,也對我多有誇贊,說我孝順又貼心,整個家訪氛圍異常好。
領導笑著說:「小陳筆試面試都是省裡第一,實力已經毋庸置疑,沒想到家庭也這樣和睦,鄰裡關系處得也相當不錯。」
我笑著應和了兩句,爸媽的表情也松快下來。
可就在我剛準備松口氣時,我姐突然開口了:
「才不是,她平常早出晚歸周末也經常不在家,鄰居能有幾個認識她?也就是知道最近領導要來狠勁兒表現呢,我這個妹妹勢利眼得很,平常我叫她做點什麼,根本使喚不動。」
話音剛落,家裡瞬間落針可聞。
我一下沒控制好情緒,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她,媽媽也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我姐一把。
對面領導倒還好,可領導身後跟著的小助理,臉都綠了。
我姐那話說得突兀又尷尬,後面我再怎麼想調節氣氛,都無法回到最開始的輕松愉快了。
半小時後,目送領導們離開,我一把扯住我姐,臉色因憤怒而漲得通紅:
「你什麼意思!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嗎?你知不知道考公務員有多難!我熬了多少大夜付出多少努力才得到這個機會的!」
我爸臉色也陰沉得要命,當場甩了一耳光在我姐臉上:
「這麼害你妹妹,有意思麼!」
我姐卻捂住臉,表情十分委屈:「才不是,人無完人,不把她的缺點說出來,領導隻會覺得我們家在騙人,我明明是在幫她……」
我媽耳根子軟,一聽這話又勸我:「也對,沒準領導就覺得我們家很真誠呢?」
我眼眶發燙,心裡像堵了塊大石頭,隻覺得耗時一年的努力功虧一簣,仰起頭,任由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滑落:
「被自己的親姐姐數落裝樣子、愛表現、表裡不一,這樣的人,什麼樣的領導才會看重?」
就算我入職了,將來想要在領導眼裡重新樹立形象,也很難了。
2
我姐這樣背刺我,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比我大五歲,我剛上小學那年,我姐已經快要畢業了。
那年小學組織了一場奧數比賽,一來是為了篩選一年級的學生提前進入優等班,二來也是考查學生在學前班的學習水平,以便因材施教。
我考了全校第一名。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拿到絨面燙金的獎狀,不僅全班同學都關注到了我,就連年級主任都誇我是個有天賦的好孩子。
是以,媽媽來接我們放學時,我特意拿出獎狀炫耀。
可還沒等媽媽誇贊,就聽姐姐在一旁幽幽開口:「真是天真。」
我尚且不懂她話裡話外的含義,但她已經吸引走了媽媽的注意。
見我們都看向她,我姐清了清嗓:「你不覺得,這次試卷出得特別簡單嗎?」
「那是因為教育局宣傳要快樂教育,校領導為了不打擊學生的積極性,才故意給你們出一套簡單的考題。」
「你還真以為你很有天賦、很聰明啊?」
「笑S,才不是呢。要不是出題老師放水,這獎狀怎麼會輪到你?」
那一瞬間,我特別想反駁她。
我的同桌,甚至我們的班主任,都說這次考試很難,有些同學甚至連題都讀不懂。
但她不斷搬出教育局、校領導、出題老師這些在學生看來如山般高大的領導,我隻能又把那些反駁咽了回去。
媽媽見我低頭,隻能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腦袋:「一次考試而已,不要氣餒,將來有的是證明自己的機會。」
緊接著我姐拿出了她的雙百試卷,媽媽自然而然覺得她的成績更有含金量,不斷表揚她。
這是她第一次,在踐踏我的同時獲得了成就感和滿足感。
從這開始,我姐一發不可收拾,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她總是以一句「才不是」開頭,吸引走全家的注意。
3
走進家門,我既委屈又憋屈,把自己關到臥室裡捂著被子狠狠哭了一場。
等晚上我終於從臥室出來,卻發現家裡不隻我爸媽和我姐三人,還來了幾張生面孔,其中一個正是我姐談了三年的男朋友,劉璋。
另外兩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女,想必就是他的父母了。
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這位準姐夫。
第一次我姐帶他上門的時候,他就用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我不是什麼初入社會的小女生了,那種男性對於女性肆無忌憚的審視和帶有性意味的打量,我自然能感覺得出來。
可還沒等我和我姐說,她就因為我拒絕加劉璋的微信勃然大怒,甚至在劉璋走後劈頭蓋臉給我一頓罵,嫌我不給她面子,在男朋友面前丟了她的臉。
腳步聲打破了客廳的僵局,所有人齊齊向我看來。
劉璋略含侵略意味的目光瞬間黏在了我身上,我頓時想起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甚至連內衣都沒穿,轉身就往臥室走。
我聽到劉璋在背後打趣:「小姨子還挺不好意思,見自家姐夫還這麼講究,今後就是一家人了,看看也沒什麼。」
我姐在一旁嘻嘻哈哈地迎合:「可不是麼?」
心裡本就惱火,此刻我姐的不反駁,成了火上澆油的那捧油。
等我再出去的時候,劉璋的父母顯然已經和我爸媽聊過一輪了,我爸媽面上隱隱藏著尷尬和怒意,劉璋父母卻臉上含笑。
氣氛顯然非常不愉快。
而我姐坐在劉璋身邊,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見我出來,劉璋立刻說:「娥皇女英,飛燕合德,笑笑,你們姐妹倆一個賽一個漂亮。」
我心裡瞬間像是被塞了顆炸彈,眼瞅就要爆炸。
我姐又插了句嘴:「我是姐姐,我可得是嫡妻。」
下一秒,砰的一聲。
我爸把手裡的茶杯猛地砸在了地上,瓷片碎了滿地,他顫抖著站起來,指著劉璋的鼻子罵:
「你算個什麼東西,在我家說這樣的話!是看我光顧著抽煙,沒抽你們是吧!」
「不給彩禮倒要五十萬嫁妝,還要讓女方貼錢買車買房,吸血鬼都沒你們這麼能吸!」
「一家子爛人,拎上你們帶來的爛貨,都給我滾出去!」
我爸身影高大,SS擋在我面前,把劉璋父母帶來的一箱奶一箱腸丟到了門外。
他臉色很難看,轉頭又看向我姐:
「還有你陳笑,這麼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這樣的賤人你要是願意嫁就跟著他一起滾,別留在這惡心我們和你妹妹。」
4
兩家人不歡而散。
劉璋一家被灰頭土臉地趕出家門,我姐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卻沒跟著她的親親男友一起滾,反而厚著臉皮留了下來。
好歹是親閨女,爸媽再生氣,也不能真的趕她走。
我卻留了個心眼。
總覺得這樣的行為很不陳笑。
雖說劉璋長得貌若河童,神似武植,但我姐真的超愛,不僅未婚就住進了劉璋家裡當起了家庭保姆照顧對方全家老小,就連每月工資都一分不差地全打進劉璋的卡裡。
我媽說過她好幾次:「女孩子婚前還是要有所保留,不能還沒結婚就全都交付出去,你這樣全身心奉獻,結婚了容易被對方父母拿捏。」
我姐卻不以為意,甚至習慣性反駁:「才不是,你當我是陳樂那個傻子?喜歡劉璋的人那麼多,我要是不多付出一些,他就被人搶走了。」
「年輕人的戀愛你根本不懂,劉璋能給我提供情緒價值,我就出點錢怎麼了?」
「這才叫勢均力敵的愛情。」
我媽被懟得啞口無言,幾次之後,她也漸漸領悟了我姐的功力,便不再勸了。
當晚,我姐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任憑爸媽怎麼叫也不出來。
爸媽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上。
兩個閨女,一個事業不順,一個婚事不順。
兩件事,如同兩座大山,SS壓在了爸媽的背上。
他們年紀大了,做女兒的,我也隻能強顏歡笑地安慰父母。
等父母總算睡了,我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無睡意。
腦子裡亂亂的,一邊是今天早上我姐開口時領導的表情,和電影一樣一帧帧在我眼前閃過,一邊是劉璋惡心油膩的眼神,如蛇信子般在我胸口流連。
當時針轉向 2 時,我忽然聽見屋外傳來細碎的聲響,緊接著是我姐的聲音。
「你說得對,還好你之前在公示名單上看到了陳樂的名字,要不是今天我攪渾水,這公務員沒準還真讓那S丫頭考上了。」
「我爸腦子不清楚,還想把財產平均分,憑什麼?明明我才是嫡長女,將來他倆都要靠我養老,居然還惦記著把錢分給那個小吸血鬼,真是可笑。」
「知道知道,一會兒我偷了戶口本,明天我們就去結婚,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我爸媽這套房子可不就咱們的了麼?」
我腦子轟的一聲,隻覺得全身血液剎那湧入大腦。
骨肉至親,就這樣在背後狠狠捅了我一刀!
我恨不得回到今天早上抽自己一巴掌,明知道我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卻總以為她會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對我留有一絲善念!
我就不理解了,同樣是一對爸媽教出來的,為什麼她要這麼對我?
小時候爭奪父母的關注,那些小打小鬧我都忍了,畢竟我一出生就分走了父母一半的愛。
可現在呢?
她圖什麼?
5
我忽然想起剛畢業那年,我用兼職打工賺到的第一筆錢,給我媽買了一隻金手镯。
克重不高,也才三十克。
但也花掉了我一大半存款。
想象著我媽收到禮物的表情,我心情愉悅地回了家。
如我所料,我媽收到金镯子特別開心,甚至剛戴上就出去向鄰居們顯擺。
鄰裡鄰居二十年,大家關系都很好,自然有不少阿姨當著我媽的面狠狠誇我:「小樂真是個好孩子,剛畢業就知道給媽媽買禮物了。」
好巧不巧,這話被剛下班的我姐聽到了。
我印象極深,當時她瞬間就冷了臉,像別人欠了她好幾萬一樣,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我媽的手腕上,然後淡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