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家不放人怎麼辦?」
「作為一個成年人,他們又沒拿繩子綁著我。隻要我想逃離,沒人攔得住。他們能拿捏我的,最多隻是戶口本。我這個活生生的人,還能被一張紙綁架了?」
他有點為難:「可是,我要娶人家的女兒。總不好一分錢不給吧?我爸媽也會不好意思的。」
我思忖片刻,計上心來。
打了個響指:「要不然,這樣吧。」
06
之後的一周裡。
韓墨的手機被媽媽和繼父打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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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S活就是不接。
在第八天的時候,他們終於繃不住。
找上門來了。
一大早,簡易的地震棚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韓墨,怎麼不接電話呢?」
「親家,我們來看你們了。」
「你們在哪間地震棚呢?快出來。」
我伸了個懶腰,拉著韓墨不緊不慢地走出來。
看見不遠處的繼父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全身纏成木乃伊的媽媽。
他們看見我,嘴張得老大。
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媽媽指著我,手指顫抖著:「清月,你還活著……怎麼會在這?我打電話你怎麼關機?」
我笑著打趣道:「地震把我給震出來了,不知道怎麼就跑到這來了。」
媽媽看上去隻是身體不便,精神卻好得很。
繼父不再講話,像個工具人一樣站在那。
隻由媽媽開口。
「韓墨,現在人都在你家了。咱們上次說的50萬,不算數了,彩禮還是80萬。但你今天可以先給50萬,再打一張30萬的欠條。」
我笑著說:「媽,你說彩禮的事啊。80萬彩禮韓墨已經給我了,現在屬於天災,特殊時期,我們也不打算辦婚禮了。」
說著,我拿著偽造的轉賬記錄給她看。
她僅看了一眼,便高興起來。
「太好了。韓墨家真是有本事,這麼快就湊夠80萬了。你現在趕緊轉到你繼父卡上,我們這就回去,不打擾你們了。」
「真是不巧!我全投進股票了。現在股票大漲,半年後能翻一倍呢。」
話音未落,繼父的眉毛都立起來了。
媽媽臉色一變:「你憑什麼拿我的錢去投股票?」
「你的錢?我的彩禮為什麼是你的錢?」
繼父忍不住了,慍怒道:「屁話!你的彩禮不給你媽,反而給了股票。股票是你爹還是你媽?趕緊給我退出來。否則,別想結婚,你媽不同意。」
我白了他一眼:「愛同意不同意,沒人需要她同意。」
繼父掏了掏耳朵,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聲音提高八度:「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超大聲,一字一頓道:「我結婚,無需任何人同意,尤其是你們。」
媽媽驚訝地看著我,仿佛從來不認識我。
繼父一把撒開輪椅,生氣地朝我走來。
舉起手要打我。
韓墨把臉一拉,腳下移動兩步,擋在我身前。
繼父秒慫。
一個青年男人和中老年男人的戰鬥力孰強孰弱。
不言自明。
更何況韓墨還高出繼父半個頭。
繼父小聲嘟囔著三字經,腳下快步往後退。
他不再說話。
手上使勁拍打輪椅,示意媽媽說話。
媽媽又像以往一樣,嗷的一聲,大哭起來。
上一世,我最見不得她掉眼淚。
每當她大哭時,無論任何事情,我必然妥協。
那時,我以為她是真情流露。
我心疼她的為難,心疼她的處境,心疼她夾在中間。
現在看來,也許她隻是在表演。
哭隻是她讓我妥協的手段。
如今,我雙唇微勾。
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幹嚎了半天,沒見一滴眼淚。
繼父看到我的反應,立馬在媽媽的傷口上狠狠擰了一把。
疼得她嗷嗷叫。
這次是真哭了。
是疼哭的。
我居然沒忍住。
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媽媽瞬間不哭了。
怔怔地看著我。
我微笑道:「繼續你的表演。」
媽媽的嘴張成O形,眼神中的不解都快溢出來了。
我若無其事地看著她。
她突然厲聲道:「關清月!我是你媽!地震把你腦袋震壞了嗎?還是把你震冷血了?」
我收斂笑容,嚴肅地說:「是把我震清醒了。」
07
繼父道:「你公婆呢?讓他們出來說話。你們小孩屁都不懂,說話不算。」
然後伸長脖子喊:「老韓,韓嫂,快出來!再不出來,你家的人都被兩個小崽子丟盡了。」
喊了半天,也沒人應聲。
今天這一幕,我早已料到。
已經提前將二老送到親戚那裡了。
隻等他們鬧完這一出再接回來。
我們的爭吵早已引來圍觀。
鄰居們開始低聲議論,後來聲音越來越大。
「啥家庭呀?80萬彩禮,真敢開牙。」
「賣女兒賣得夠貴了,我看這閨女也就80多斤吧,平均一萬塊錢一斤。」
「閨女自己直接跑到別人家,爸媽跟在身後要彩禮。看樣子連姑娘自己都忍受不了他們。」
「我了解他們咋回事,倆人談了好多年,娘家人S咬著彩禮,搞得倆人一直結不成婚。估計現在姑娘不忍了,娘家人急眼了。」
「姑娘攤上這樣的父母也是倒霉。」
「還坐著輪椅呢,就過來要錢。急赤白臉的,跟欠他們錢似的。」
媽媽被目光灼得臉通紅。
繼父臉上掛不住,推著輪椅灰溜溜地走了。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裡盤算著未來。
汪笑楠失去了雙腿,以後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
可是,我好像想錯了。
之後的日子裡,他們沒找過我。
仿佛在我的世界裡銷聲匿跡。
再聽到他們的消息。
是在家族群裡。
媽媽發出汪笑楠的喜帖。
她要結婚了。
結婚?
地震剛過去3個月,之前也沒聽說她有固定的男朋友。
跟誰結婚?
不僅我一頭霧水,親戚們也好奇。
在群裡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起來。
媽媽回復大家:「是一個開公司的大老板,長得也一表人才。在醫院偶然認識的,他看到笑楠堅強、樂觀,特別喜歡她。」
「笑楠身體不方便,婚禮就不辦了。我們請大家吃個飯。」
親戚:「笑楠還真是好運氣,命好。身體出了這麼大意外,還能嫁得這麼好。」
親戚:「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女孩子隻要嫁得好,什麼都好了。」
親戚:「提前恭喜了,真替笑楠高興。」
親戚們一番恭維,媽媽更高興了。
媽媽:「主要還是笑楠優秀,女婿有眼光。」
沒幾天,汪笑楠發給我一個直播鏈接。
視頻中的她一副身殘志堅的樣子。
講述著自己經歷地震,雙腿截肢後獨自創業的故事。
視頻下的小黃車就是她自己開的貿易公司。
「關清月,地震那天你丟下全家人逃跑,害我截肢。沒想到我因禍得福,在醫院遇見了白馬王子。」
「他可不僅長得帥,還超級有錢,有好多公司呢。我們已經領證了,他的財產一半是我的了。」
「據說你把彩禮全投進股票了?現在綠慘了吧?哈哈哈,該!讓你地震時不救我,這叫報應。」
「你跟那個窮小子還沒結婚啊?要我說倒真是般配得很,80萬的彩禮幾年都沒湊夠。嘖嘖嘖,像你這種人,就該嫁給這樣的家庭,當牛作馬。」
「別說我是靠大長腿嫁的豪門。事實證明,我就是沒腿也比你嫁得好。」
「你跟你那個媽一樣,想靠男人,又沒能力嫁有錢的。」
「沒想到,一場地震,我反而事業愛情雙豐收了。」
那段時間,繼父和媽媽常常炫耀女婿又給他們買了什麼。
女婿又換了什麼車。
汪笑楠的直播賬號每天的入賬流水都抵得上家裡一年的收入了。
親戚們在群裡不時表達羨慕,吹捧繼父和媽媽。
他們以任笑楠為榮,因為汪笑楠而感到臉上貼金。
這樣也好,不再騷擾我。
我也樂得自在。
我在韓墨家的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每天一家人都是歡聲笑語,無比溫馨。
我靈機一動,掛失了戶口本。
已經和韓墨領了結婚證。
可惜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
媽媽在我拒接了她無數電話後,發來一條信息。
「媽快S了,在XX醫院。想見你最後一面,希望你馬上過來。媽看見你才能閉上眼,否則,媽S不瞑目。」
08
我以為重活一世,再面對媽媽的任何行為。
我都會無動於衷。
可看見短信時,內心還是不自覺地顫動。
也許,她現在真的命懸一線。
也許,她是騙我的。
猶豫不決時,我拋下一枚硬幣。
交給老天決定吧。
正面。
那好吧,不管了。
我起身前往。
出門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將定位發給司機。
車子開出好久,越開越偏僻。
我的心也開始越來越慌。
一種莫名的不安從心底湧出。
終於,車子停到一家醫院門口。
車門從外面被打開。
繼父滿臉焦急,拽著我的胳膊往醫院走。
「你怎麼才來?你媽快S了,就等你了。」
他的力氣很大,我被半拖著往前走。
我被拖到一間病房裡。
病房裡有兩張床。
一張有人,一張是空的。
有人的那張床,是用毛巾蓋著的。
我以為媽媽S了。
慢步走向那張床。
還沒看見人臉,身後傳來一股力量。
將我抱起,使勁扔到那張空床上。
我疼得站不起身。
繼父拿著繩子三兩下把我捆在病床上。
我尖叫著。
「你要幹什麼?」
掙扎了半天,繩子卻沒有半點放松。
一名護士進來,機械地擺弄醫療器械。
撕開一支針,裝上手臂粗的針頭。
舉著針頭,面無表情地走向我。
前世的一幕仿佛又重演。
我使勁搖晃身體,仿佛是撲騰在水裡的魚。
繼父和護士都按不住我。
針頭換了好多位置,S活扎不進血管。
無奈下,繼父叫停。
轉身出去了。
我轉頭看向那張有人的病床。
此刻,遮住臉的毛巾已經被拿走。
那人不是媽媽。
居然是——
汪笑楠。
我心裡咯噔一下。
剛剛看到針頭時的猜測徹底得到印證。
還是與前世一樣。
讓我給汪笑楠輸血。
用我的命來換她的命。
不一會兒,繼父帶著媽媽走進來。
媽媽已經不用再坐輪椅了。
她看起來恢復得不錯。
一看到我,便還是那副虛偽的面孔。
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女兒啊,笑楠受傷了。你們都是熊貓血,你就抽一點點血給她。好不好,乖!」
和前世的話一模一樣。
一點點,再一點點。
最後,抽幹了我的血。
這次,不可能。
我佯裝答應,讓他們把繩子解開。
繼父將我上半身的繩子解開。
我邪魅一笑。
抄起一旁的儀器,狠狠往地上摔。
幾秒後,門外衝進來幾名警察。
不由分說,三兩下將繼父和媽媽按倒,連小護士也沒有放過。
緊接著,韓墨出現在我眼前。
雖然我們的配合如計劃般默契。
但我還是緊張得直發抖。
韓墨也滿頭大汗。
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慶祝繼地震後再次劫後餘生。
09
警察帶走了媽媽和繼父。
查封了黑診所。
將汪笑楠送到正規醫院。
當晚,她由於傷勢過重,失血過多。
沒有血源輸入。
S了。
我主動去拘留所見媽媽。
從她口中了解到汪笑楠受傷的原因。
汪笑楠婚後過了一段舒坦的日子。
她憑借身殘志堅的人設賺到不少錢。
可好景不長,她老公每天回家越來越晚。
甚至徹夜不歸。
男人衣服上的香水味、口紅印暴露了他在外的行為。
汪笑楠質問他時,他也毫不掩飾。
一次爭吵中,汪笑楠說出「離婚」兩個字。
她本以為男人會屈服,最差也會有所收斂。
萬萬沒想到,男人居然笑了出來。
「咱倆根本沒結婚,何談離婚?」
汪笑楠驚呆了。
男人也厭煩了當下的生活,決定和她攤牌。
男人的經濟條件確實非常好,也沒有婚史。
妥妥的鑽石王老五一枚。
外形也帥氣逼人。
可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娶一個失去雙腿的殘疾女人呢?
還是閃婚。
他以地震是特殊時期為由,謊稱託關系不用親自去民政局,偽造了結婚證。
沉醉在愛情中的汪笑楠沒多想。
畢竟,民政局確實震塌了。
汪笑楠的直播是由男人一手打造的,賬號和銀行賬戶都是他的。
這也是男人接近汪笑楠的唯一目的。
男人平日裡做的就是投機取巧的生意。
像汪笑楠這種,他早已輕車熟路。
而這種處在低谷的女孩,都會把他當作生命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緊緊抓住。
根本不會往更深層次去想。
畢竟,每個女孩都希望有個白馬王子踩著七彩祥雲來拯救她。
結局就是,男人在攤牌後。
打開門,把汪笑楠放到輪椅上。
請她走人。
汪笑楠當然不幹。
他們發生了肢體衝突。
汪笑楠抓過男人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勁咬上去。
瞬間,連皮帶肉沾在汪笑楠的牙上。
鮮血噴湧而出。
男人急了。
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朝汪笑楠扎去。
刀子正中汪笑楠腹部。
她雙手捂著腹部,鮮血直流。
男人嚇壞了。
撥打急救電話後,溜了。
醫院通知繼父和媽媽。
同時,也告知他們血庫裡並沒有汪笑楠的血型。
警方抓捕了男人。
檢方以故意傷害罪起訴他。
10
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後。
媽媽開始痛哭流涕。
「女兒啊,你快跟警察說,都是誤會,快把我們放了。」
「笑楠還在醫院裡呢,我得去照顧她。」
「清月,你這是怎麼了?你今天難道不是來和警察說清楚,要帶我們出去的嗎?」
「清月,你繼父身體不好,這裡又小又潮湿,伙食也差,他住不慣的。」
「你還沒給笑楠輸血呢,笑楠再不輸血,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苦笑道:「不用你操心了,她已經S了。」
媽媽愣住了。
眼睛越睜越大。
「什麼?真的假的?」
「不信的話,你可以問警察。」
一旁的警察朝她點了點頭。
她喉嚨嘶啞道:「真的啊?怎麼會這樣?她是你繼父唯一的女兒,你繼父會接受不了的。」
她低頭嗚嗚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真哭和假哭,差別還是挺大的。
我自嘲著。
她帶著哭腔道:「都是因為你!你為什麼不給她輸血?如果你及時給她輸血,她就不會S了。」
我靜靜地看著她,內心終於可以毫無波瀾了。
而她看我的眼神,仇恨交織。
我冷冰冰道:「S了倒也踏實。就算是活著,你們也不能團圓。你和那個老東西,後半生鐵定在監獄裡養老了。」
她怔怔地看著我,用命令的語氣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兒,你得放我們出去。」
我雙唇微勾:「你從來也沒當我是你的親生女兒。而現在,我不認你了。」
話落,我轉身就走。
任憑她在身後撕心裂肺地哭喊。
我再沒有回頭。
這次,我真的釋懷了。
也許早該釋懷,隻是我一直放不下那個記憶裡的她。
小時候,在我生病時,她抱著我徹夜難眠。
在爸爸去世後,她獨自撐起我們的生活。
白天工作,晚上照顧我。
沒抱怨過一句。
記憶中太多的場景,讓我淚目。
直到再婚後,她仿佛變了一個人。
無論我如何忍讓,等待,付出。
都換不回曾經的她。
直到,今天。
我的心徹底冷了。
經過警方調查,繼父和媽媽長期向黑診所輸送人口獲利。
檢方以拐賣人口、販賣器官、非法拘禁等罪名起訴。
數罪並罰。
繼父被判有期徒刑12年。
媽媽被判有期徒刑10年。
聽到判決的那天,正巧我和韓墨帶著公婆在國外旅遊。
此時,韓墨正貼在我肚子上聽寶寶的心跳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