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囚鳥

第7章

字數:3660

發佈時間:2025-06-18 16:31:59

 


如果他看見過我的畫像,商人重利……


 


「真真如湘妃下凡一般啊!」


 


心裡的石頭落下。


我扯了扯唇角:「老爺謬贊。」


 


王夫人的眼神像飛刀一樣掃了過來。


 


王老爺笑著靠近。我忙不迭向後退:「藥房裡還煎著藥,屬下告退。」


 


我膽戰心驚地退出房間。


 


意識到人一旦開始倒霉,就會一直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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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半夜,我被青斐從夢中推醒。


 


她拿著匕首,捂著我的嘴。


 


我嚇出一身冷汗。


 


她用食指壓著唇,示意我不要出聲。


 


我大氣不敢喘。


 


她穿鞋爬上了我的床榻,我懦弱地往後縮給她騰位置。


 


「有人撬窗。」


 


她緊緊握著刀,又拿出一顆藥丸塞到我嘴裡,我囫囵就吞了,一點沒帶猶豫。


 


她一愣:「你不問這是什麼?」


 


我滿頭大汗,盯著她的刀。


 


現在S還是等下S我還是分得清。


 


我柔聲開口,試圖喚醒她的良知:「我們不是盟友嗎?我信你。」


 


青斐噓了一聲。


 


窗戶吱呀被人推開。


 


片刻後,一股膩人的香味湧了進來。


 


我眉頭一皺,是迷香。


 


青斐低聲:「是老爺的人,我剛剛給你吃的解藥。」


 


我怔住。


 


原來她手裡的刀不是來S我的,是救我。


 


「你怎麼這麼清楚?」


 


青斐冷哼:「我姐妹們都是這樣被他糟蹋的,幾年了都一樣的套路,我早就習慣了。你今天沒戴面紗出去,我就留了個心眼。果然,又是老伎倆。」


 


我倒吸一口涼氣。


 


沒承想,這世上千人千面。有人如高嶺之花一般,而有人,如塘裡的淤泥一樣汙穢不堪。


 


病都沒好全,就迫不及待地行樂。


 


「宋醫師,等下他闖進來你就躲到床底下去。」


 


我拿出銀針往上面淬毒:「那你呢?」


 


「自然是要出一口惡氣,我如果能S了他,夫人就不用髒手了。到時候出了事,也不幹任何人的事。」


 


我斂眉,勸她:「太偏激了,不成。」


 


她以為我要阻她,我把淬毒的針分給她。


 


「別用刀,要用毒。這樣才不會失手。」


 


黑暗中,我和她目光交匯。


 


乍然間,有腳步聲靠近。


 


「老爺,有古籍記載,採陰補陽才是恢復最快的法子。


 


「今夜之後,老爺大展雄風,明天肯定就藥到病除了。」


 


王老爺的笑容刺耳:「幹得好,下去領賞吧。」


 


一通荒謬對欲望的粉飾。


 


也不知是哪一本古籍在胡說八道。


 


我轉動指尖的銀針,有些心疼。這麼好的針竟然要用在此人身上。


 


門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正要被推開時。


 


長意的聲音陡然響了起來。


 


「老爺,您怎麼在宋醫師這裡?」


 


窗紙的剪影上,長意提著燈籠狀似驚訝。


 


王老爺有些心虛,拙劣地扯謊。


 


長意哦了一聲:「夫人頭疼,著我來請宋醫師。」


 


聽見長意要來請我,王老爺一驚。


 


「請宋醫師?這……頭疼不是夫人的老毛病了嗎,吃些安神湯不就可以了,還是說想要我去陪她?」


 


長意解釋:「安神湯吃過了,夫人頭疼得厲害,睡不著,這才想著來請宋醫師施針。」


 


王老爺打斷:「請什麼請,她頭疼的毛病哪一次不是為了鬧著見我,在府裡便罷了,如今我一個妾室都沒有帶上船,還不安生。這麼晚了,還端著夫人的架子對下人搞什麼陣仗。」


 


「可——」


 


「走走走,我去看看她。」


 


長意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蠻不講理地呵斥。


 


等外面的人盡數走了。


 


青斐躡手躡腳地下床。


 


我揉著太陽穴,長意怎麼來得這樣巧?


 


心下一涼。


 


「不好!」


 


25


 


廂房在船艙外圍,等我和青斐狂奔而來。


 


卻還是來晚了。


 


王夫人臉頰帶血,男子力氣遠遠大於女子,王老爺提著劍,反客為主。


 


「好啊,王夫人吶,王懿行,果然還是清兒說得對,闔府上下你才是最想害我,巴不得我去S的人,枉我對你信任。」


 


王夫人眼眶猩紅,撕開了兩人恩愛多年的遮羞布。


 


「錯在你,不是我!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你不姓王,你姓周。如果沒有我,你還是在乞丐窩裡讀S書的臭乞丐呢!


 


「如果沒有我,五年前春秋一戰你押錯了寶,押藩王,最後卻是顧候以少勝多。險些葬送我們金陵王家不說,還是我替你入獄兩年,才保了闔府平安。而你是怎麼對我的呢?美妾入府,還生了賤種。你才是吞骨食肉的白眼狼。」


 


頭上唯一的素釵被她摘下,抵在喉間。


 


「如今律法重修,S妻者要受車裂之刑。我S不了你,你也別想好過!」


 


銀釵入肉。


 


長意和青斐爭先撲了上去:「夫人,不可啊!」


 


王夫人卻是存了S志,喉間轉瞬間湧出鮮血。


 


罪魁禍首卻提著劍,在權衡利弊,毫不動容。


 


兩人都露出了此生最猙獰的模樣。


 


我看著他們,忽然在想。


 


如果我和顧將時真的攜手走過十年,二十年。


 


他手握天下,而我仍舊原地踏步。


 


我除了他一無所有,他除我之外坐擁著萬裡江山。


 


色衰而愛馳,到那時,我的下場,比王老夫人好幾分?


 


銀針出袖,打落帶血的釵環。


 


「夫人三思,用自己的S來向惡人報仇,毫無意義。」


 


我從角落裡走出來。


 


「你……你不是中了迷香。」


 


我從指尖彈出三枚銀針:「很失望嗎?」


 


他捂著胸口,銀針卻悄然陷入他的血肉。


 


「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雙目瞪大,面容扭曲。五髒六腑被烈焰灼燒一般。


 


我捂嘴:「學藝不精,偷工減料了一點。本來這個毒是不疼的。」


 


青斐手忙腳亂地替王夫人止血:「宋挽,宋挽,為什麼夫人的血止不住了啊!」


 


我上前一看:「下手太重了,傷口深,別用布止血。」


 


我抬手封住她的穴位,又倒上金瘡藥,青斐驚駭。


 


「放心,毒藥是诓你們的,但是這個金瘡藥貨真價實。」


 


顧將時出入沙場,身上隨時都會帶著可以金瘡藥和救命藥丹。


 


離宮前,我和他幾番爭執,趁機從他懷裡偷了不少藥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第二日,整艘船都知道王老爺又病倒了,陷入酣睡。


 


王夫人啞著聲音,抓住我:「宋挽。」


 


我拿出自己的懸賞令,在她面前展開。


 


王夫人張開唇,眼底滿是驚駭。


 


「你竟然!」


 


懸賞令被火舌吞噬。


 


「夫人,現在我們互相都捏著致命的把柄了。


 


「我不欲與夫人為敵,不如就各退一步,互相替對方保守秘密,如何?」


 


她用力拽著我的衣袖,滿目不解。


 


「為什麼要幫我?」


 


我反問:「那我又為什麼要害你?」


 


26


 


貨船如期抵達江南。


 


港口戒嚴,我以王府丫鬟的身份才得以混進了城。


 


兩相別過之後,還是能從行人嘴裡聽見不少金陵王家的消息。


 


王老爺駕鶴西去,王夫人奪回家產,眾人才知,王老爺是個倒插門,非王夫人所出,皆非王氏血脈。於是所有妾室妾生子盡數被掃地出門。


 


甚至聽聞王家主家改了家規,為了防患於未然,家主不再拘泥於男子,而是王家女亦可。


 


京城的消息也偶爾能從販夫走卒口中得知。


 


顧候稱帝後心懷天下,重修律法,一心為民。可是陪著他打天下的娘子不見了,找得心急如焚。


 


我拽著那人,問:「那新入主中宮的皇後呢?她如何了?」


 


那人一愣,旋即擺手:「什麼皇後?陛下隻有一位糟糠之妻。」


 


那人又看見我身上背著的藥箱:「這位醫師問的莫不是跟隨陛下的女謀士?」


 


「謀士?」


 


「對啊,我在京城確實聽說過,這位冰雪聰明謀士,確實差一點就因著舊制就要嫁給陛下了,隻是那日城郊的十裡梅林忽然燒起了熊熊大火,大兇之兆,而後大婚被生生打斷。陛下知曉謀士才高八鬥,於是幹脆就在朝堂上特意給了她一個謀士之職,上可統領三軍,下可修訂國法。要重修律法的主意還是她提出來的呢。」


 


沈棠音說過,她要追名逐利。


 


但其實,她也有鴻鵠之志才對。


 


隻是她太懂自己要什麼,又知道該怎麼去爭。


 


如果我也能有她一般的聰慧就好了。


 


江南的雨下得又大又密,整整一個月,我沒有見著晴天。


 


我撐著油紙傘,終於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草堂。


 


推開歪斜的門,五年前的紅飄帶還系在梁上。


 


隻是上面的墨跡早就淡得看不見曾經顧將時寫的山盟海誓。


 


十步之隔的破廟,灰塵庇身的慈悲佛矗立著。


 


最後,立著兩個土墳。


 


預料之內,那予我箴言的大師早已仙逝。


 


我拜了拜,又看向另一個未寫名諱的墓碑。


 


大雨衝刷下,上面隻篆刻了四個字。


 


「醫者仁心。」


 


大雨滂沱,傘滾落在地。


 


我已經顧不得地上的泥巴,千言萬語堵在喉間,隻能磕頭贖罪。


 


「弟子知罪。」


 


原來,師傅那日的欲言又止,想要遞出的醫者令牌,不僅是想要我繼承他的衣缽,而是想要我帶著他的遺願繼續走下去。


 


可是我選了顧將時。


 


他的令牌也沒能交給我。


 


他該有多失望,最後一眼甚至都沒讓我來見。


 


「發大水了,快跑啊!」


 


我靠著師傅的墓碑,猛地被一個男子拽起。


 


「姑娘換個地方哭,山上還有滾石,水壩被衝斷了,很快這裡就要被淹。先逃命去!」


 


他把我往前一推,卻又義無反顧朝相反的方向跑,挨家挨戶地通知消息。


 


27


 


洪水洶湧,如猛獸瞬間吞噬了整座縣城。


 


我跟著人流奔到了安全地帶。


 


官兵們訓練有素,第一時間搭起了帳篷,然後調遣船隊救人。


 


難民營內開始每天都有不同的災民被接進來,數量愈來愈多,沒幾天,每一個營帳裡就要容納二三十位災民。擁擠到抵肩而眠。


 


「咳咳咳,水,我要喝水……」


 


我瞬間撂下碗擠上前,那人嘴唇幹裂,意識模糊。


 


「水來了。」


 


有人扶起他把水喂到嘴邊。


 


可沒消一會,那人就劇烈咳嗽起來,口中猩紅湧出。


 


「血!」


 


圍觀的人紛紛往後退了一步。


 


我衝上前,翻開他的衣服。


 


「糟糕,是疟疾。」


 


眾人大驚失色,瞬間就慌了神,秩序紊亂。


 


「怎麼回事!」


 


軍隊統領聞聲趕過來。


 


我從隨身的藥箱撿出草藥:「疟疾,幸好不是什麼傳染病。」


 


他見我有條不紊,急切道:「你懂醫術?那你有沒有把握治好他,其他營帳也有人有這種症狀。」


 


我抿唇:「九成。」


 


他眉頭一松:「夠了,這次洪水來得太快,打得我們措手不及,被泥石流碎石砸傷的人數以百計,軍醫根本抽不開身。」


 


「好。但是我需要藥。」


 


「沒問題。」


 


那人應得幹脆,轉身便走了出去。


 


沒過一會,一批將士便把各類草藥盡數給我送了過來。


 


看見這麼快的調遣速度,我差點呆住。


 


我想起當年,顧將時就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草藥救治傷兵,天花肆虐,一度無兵可用。


 


甚至一度出現,成批的珍貴藥材和金銀珠寶在水上運出,而軍營中連一兩黃芪都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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