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片情深

第2章

字數:3275

發佈時間:2025-06-11 16:15:53

他沒太大的變化,成熟了不少。


 


他女朋友抱著他的胳膊,好奇地打量著我。


 


倆人穿著同款的大衣,女孩嬌俏,笑起來眉眼彎彎,還有個淺淺的酒窩。


 


他們邀請我去吃飯,在我對面坐下。


 


我和他都有些局促,他女友眼睛在我們身上轉悠,從包裡遞給了我一封邀請函。


 


“下個月是我們的婚禮。”


 


“我知道你和津南的關系,也沒有別的意思,你如果不想來的話也沒關系,我隻是想親手把這個給你。”


 


我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張津南,接過:“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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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沒見,也沒想過是以這種方式見面。


 


在他女朋友試探著問我是否戀愛結婚時,張津南明顯緊張了。


 


我緩緩點頭後,他才悄悄松了口氣。


 


知道我談著戀愛後,他女朋友對我的敵意少了很多,和我聊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張津南用手腕間的小皮筋耐心地幫他綁著頭發。


 


“他就是這樣,把我當小孩。”


 


“我說我要學著獨立,他還說他不喜歡太獨立的。”


 


“傅槿姐,你倆分手也是因為這個吧。”


 


氣氛又沉悶了下去。


 


張津南敲了敲桌子:“吃飯別說話,一會兒肚子又疼。”


 


他女友瞪了他一眼,卻又乖乖低下了頭。


 


我撇開視線,索性去刷手機。


 


屏幕上方跳出乙遊的通知。


 


隔著小小的玻璃屏幕,一行瀟灑利落的字體逐漸跳出。


 


“最近快到經期了,注意少吃冰的,容易肚子疼。”


 


那一刻,我隻覺得鼻子酸酸的。


 


我知道,這隻是程序設定,隻是一串代碼,可他的愛意在二進制的世界,是真實的。


 


一直避免著和我眼神接觸的人突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一家人都在吃團圓飯,你卻在旅遊。”


 


張津南把手機橫在我面前,是我媽發的一個吃團圓飯的朋友圈。


 


他帶著好意勸我:


 


“傅槿,這麼多年了,你該釋懷了。”


 


要說最接近我繭房的人,張津南算一個。


 


我曾把自己最脆弱,最害怕的一面完完全全展現給了他。


 


他那時心疼地控制不住眼淚:


 


“傅槿,不要原諒他們。”


 


可現在,我深深看著他,問道:“張津南,我的家事,憑什麼你裝大度?”


 


6


 


走出店門,手機響個不停,我按斷幾次後直接靜音。


 


張津南匆匆跟過來,抓住我的手腕,又很快地回頭看了看,下一秒就松開。


 


“怎麼還是沒變,說到不開心的轉身就走。”


 


他的話裡是滿滿的無奈。


 


我被冷風吹的睜不開眼,腦袋往圍巾裡縮了縮。


 


張津南站到我面前,替我擋住風。


 


就這樣,我看著地面,他看著我,站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他的手機響起,他把捏緊的手插進兜裡:“以前來過嗎?”


 


我搖搖頭,手指一下一下摸著我的手機。


 


沒來過,但不是一個人來的。


 


“要待多久回去?”他盯著我手裡的請帖。


 


我還是沉默。


 


他視線往我身後看。


 


“傅槿,我真的在等你,可太久了,我堅持不下去了。”


 


“而且,沒有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我聽懂了他的潛臺詞,知道他誤會了什麼,釋然一笑,把請帖還給了他。


 


“張津南,你的婚禮,我還是不去了。”


 


“你別誤會,我隻是覺得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想往前走了。”


 


在我這裡,他早已跟我不是那麼親密的關系。


 


至於他談戀愛的事情,在下定決心和他分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早就放下了。


 


把請帖還給他,反而讓我覺得十分暢然。


 


“就像當初和我分手一樣嗎?”他突然問道。


 


我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眼裡全是真誠。


 


“是的,祝你幸福。”


 


“之後我就不和你們一起了,再見。”


 


我打了輛出租回酒店,江南古鎮的風景很好,連水鄉潮湿的空氣都是清新的。


 


下一刻,傅肆的信息就彈了出來。


 


【姐,你生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7


 


“診斷有誤。”


 


“你的情況,做手術的話,有40%的成功率。”


 


醫生重新看了我的片子,又找到了他的老師。


 


倆人敲定結果後,一直在聯系我。


 


但我沒有接陌生電話的習慣。


 


他們根據我留下的信息聯系到了我的老板,但被開除後,我第一時間拉黑了他。


 


翻出我進公司時填下的信息,又把電話打到了我爸媽那。


 


旅遊回來的那天,我媽他們候在我的出租屋門前。


 


她衝上來給了我一巴掌,打得她手都在顫抖。


 


看著我面無表情的臉,她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卻依舊不發一言,隻是抡著拳頭往我身上砸。


 


我爸站在過道上,緊皺著眉頭抽煙。


 


傅肆雙手插在兜裡,也不理會身旁瘋狂掐他手臂的陳旭。


 


她抹了一下眼淚,小步小步挪過來拉住我媽的手,開口就是止不住的哭腔。


 


“阿姨,你別打了。”


 


我媽理智全無。


 


陳旭擋在了我身前。


 


聽到了她的痛哼聲,我媽動作頓住,傅肆緊張地走過來把陳旭拉進懷裡,上下打量。


 


“打到哪了?”


 


“你是傻的嗎,抱她幹嗎?”


 


傅肆怒氣翻湧,話說的重,陳旭推開他,盯著我喊了聲:


 


“姐,你還好嗎?”


 


我低下頭,藏住紅了的眼眶,拿出鑰匙開了門。


 


我媽被我爸強拉著在沙發上坐下。


 


她還是用看仇人的眼神,一直盯著我:


 


“你有本事,就等S了再通知我們啊!”


 


“就快S了。”


 


雖然已經斷絕關系,但聽到我媽的話,我的心還是忍不住抽痛。


 


“我已經為自己安排好了後事,不用你們操心。”


 


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陳旭小心翼翼挪到我身邊,紅著眼睛握住我的手。


 


“做手術吧。”我爸說。


 


“隻有40%的成功率,要是失敗了怎麼辦?”我媽不同意。


 


“可是不做一定活不下來。”傅肆平靜地陳述事實。


 


他們各執己見,最後爭不出個所以然,齊刷刷看向我。


 


我當作沒看見,進了房間,把陳旭的圍巾拿出來還給了她。


 


這條圍巾原本就不屬於我,所以我也不想要。


 


她沒接:“姐,你拿著吧。”


 


傅肆不耐煩了:“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意一條圍巾?”


 


“不是說了,這條圍巾你拿去,就當你的生日禮物了。”


 


我媽接過話茬:“拿著吧,傅肆特地買的,也不便宜。”


 


手裡的圍巾突然變成了恩賜。


 


我笑了一下,扯動著腫起的臉,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無數隻螞蟻在啃噬骨髓。


 


“原來你們都知道,那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他們明明知道,可給我的生日禮物,隻是一條原本已經送給別人的圍巾,還是施舍給我的。


 


8


 


“傅槿。”傅肆叫了我的名字,“我們現在是在討論你的病。”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們,也不至於大過年的所有人都趕過來。”


 


“你要是對這個禮物不滿意,我給你那個破遊戲上給那串數據,充點錢總行了吧!”


 


其實這根本不是遊戲的事情,但我已經懶得反駁,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媽哭了一路,你能不能懂事點,不要再斤斤計較這些小事了?”


 


傅肆像是要和我攤牌,冰冷地眼神和我相觸。


 


“就因為爸媽偏心,你記了這麼多年。”


 


“至於嗎?”


 


至於嗎?


 


有人說,原生家庭的痛是一輩子的潮湿。


 


為了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我給自己立下的唯一目標就是買一個房子。


 


怕突然出現什麼意外拿不出錢,也不敢背上房貸,默默攢著錢。


 


這種害怕感源於畢業快一年時,我爸被燙傷,需要植皮。


 


匆匆趕回家,我媽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錢。


 


我那時還沒有還清我的助學貸款,捉襟見肘,搜刮全身也隻能拿出一萬塊錢。


 


這其中還有我向朋友借的三千塊。


 


我媽依舊是沒有什麼好臉色,反倒是據理力爭。


 


“你讀的高中,一學期學費六七千,當初是你哭著鬧著要去。”


 


“也是你自己說的大學貸款自己還,我逼你了?”


 


初中是在縣城讀的。


 


因為成績不錯,老師推薦我去市裡的學校。


 


師資優越,但由於是私立的,學費比較貴,即使是根據考試排名來交學費,算下來也比普通的公立高中貴。


 


因為這件事,我媽走到哪說到哪。


 


開口就是她對我多好,那麼好的學校眼也不眨就送我去了。


 


可實際上,是我私自填了申請表,等學校來我們這裡招人,我媽礙於面子,隻好點頭答應。


 


回來後,她就把我關在冷庫。


 


還是我爸店裡凍肉沒了,來拿的時候才發現我縮在角落,幾乎沒了知覺。


 


感冒了將近一個星期,聽見我咳嗽我媽就捂著我弟的鼻子讓我離他遠點。


 


就連吃飯,也不讓我上桌。


 


我爸給我送飯,看我哭的眼睛都紅腫了。


 


嘆了口氣,摸著我的腦袋:


 


“家裡的條件你也知道,你媽是氣急了,你給她道個歉就過去了。”


 


我脾氣很倔。


 


我媽也是。


 


我倆從來沒有給彼此服過軟。


 


她用言語和行動來傷害我。


 


我用沉默和情緒來反擊她。


 


可許多事情,遠不是道歉就可以揭過的。


 


市裡競爭激烈,第一次考試我就考了倒數。


 


為了不被踢出實驗班,寒冬臘月,我五點起床,開個臺燈在廁所看書。


 


十指長滿了凍瘡,痛的握不緊筆。


 


課間十分鍾從來不打瞌睡,習題做了一遍又一遍。


 


MP3裡面聽的也不是音樂,而是枯燥的英語聽力。


 


特別殘酷的是我不是一個有天賦的人,我的努力好像也沒有什麼用。


 


沒有在長夜裡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十六歲的我,那時看著近八千的學費,覺得我的人生已經完了。


 


不同於我媽的罵罵咧咧。


 


我爸看著我,很平靜。


 


他說:“我花這麼多錢讓你去那讀書,值得嗎?”


 


都說父愛無聲。


 


在那以前,我也以為我爸還是愛我的。


 


至少他的天平不像我媽那樣那麼明顯的偏向我弟。


 


至少他也會關心我錢夠不夠用,吃的好不好。


 


可我這麼珍惜的東西,對傅肆來說,習以為常。


 


高三因為壓力大,患上了焦慮症,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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