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冷凝的沉默。
直至繼父放下了筷子，開口道：「繁欽，送你未婚妻回去。」
繁欽起身，路過沈繼月時，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沈繼月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鬧劇的主角陸續退場。
這場戲也宣布結束。
臨走時，繼父喊住了方聞洲，嗓音低沉：「聞洲，你要搞清楚誰才是你真正重要的人。」
方聞洲沉默了片刻，才說道：
「我一直都分得清。」
Advertisement
真正重要的人。
自然是，沈繼月。
一直都是啊。
8
等回到家時，天色已晚。
剛關上門。
方聞洲便攬住了我的腰，將我壓到了沙發上。
「老婆。」
他嗓音低啞，滾燙的氣息吻在我的脖頸。
我側頭躲開了他的吻。
「我累了。」
方聞洲皺眉，盯著我的臉看了片刻，才松開我去了浴室。
水聲淅瀝。
遮住了他手機響個不停的消息提醒。
我該感謝我不愛查手機，所以他對我從不設防。
密碼是我的生日。
點開了微信。
是置頂給他發的。
備注是一個月亮的符號。
【你為什麼要推開我！難道你真的喜歡上繁星了嗎？！
【你別忘了，你追她的目的，繁欽那麼傷害我，你不保護我也就算了，你難道也不幫我了嗎？
【聞洲，你說過永遠愛我的，我身邊隻有你了，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
往上翻。
他們聊得太多太雜。
我想了想，搜了自己的名字。
繁星。
第一次聊到我，是在七年前——
【這個就是繁星，你去追她好不好？】
【好。】
我看了一下時間。
那天，是方聞洲第一次出現在我眼前。
他說：
「繁星，我喜歡你。」
再後來是我生日那天——
【她喜歡白色毛絨熊，你去買一個，送給她。】
【好，我讓人去買。】
那天，他在宿舍門口攔住了我，拿出了我一直想買的限量版毛絨熊，送給了我。
他舍友告訴我，他為了這個熊排隊了三天，才買到。
那一刻，我看著他疲倦的神色，和他始終透亮的眼神，心中又驚喜又感動。
所以，在他生日那天。
我答應了他的表白。
9
我記得那天是酷寒冬日裡難得的暖陽。
方聞洲高興地抱著我轉圈，風起，卷起地上透粉的桃花，他肆意地笑：「這是我收到的最開心的生日禮物！」
他說，謝謝我，因為我做了他的星星。
可到了晚上，沈繼月知道這件事後，喜不勝收：【聞洲，委屈你暫時做她的男友。】
他說：
【為了你，我做什麼都值得。】
我成了他愛沈繼月的籌碼。
我和他戀愛五年。
他們從未斷過聯系。
大學時，沈繼月買下了我的課程安排，他們會根據我的時間，策劃要對我做什麼。
所有的偶遇，邂逅，救贖。
一切，都是精心策劃。
方聞洲白天說著愛我，叫我寶貝。
晚上便會將一切匯報給沈繼月。
【她很天真，也很缺愛，繁欽給她的壓力很大，導致她很缺安全感，我對她好一點，她什麼都告訴我了，我說什麼她都信。】
點開語音。
是沈繼月帶著一絲嗤笑的聲音：
「那你陪她好好玩玩吧。」
好好玩玩。
玩什麼？
玩我的感情，玩我的心。
對於方聞洲來說，我是馬戲團的小醜。
隻要他心上人開心。
我如何可憐，他不在乎。
過去是。
如今，也是。
10
等方聞洲從浴室出來，我已經關上了手機。
將沈繼月的信息設成了未讀。
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不知回復了什麼。
然後坐到我身邊，陪我看我最近一直在追的電視劇。
電視劇很狗血。
一個誤會來誤會去的替身劇情。
最新一集講的是男主為了給白月光復仇，毀了女主繪畫的手。
男主嗓音冰冷：
「這是你欠她的。」
女主聲嘶力竭地痛哭：「可我什麼都沒做！」
方聞洲指尖微顫。
我靠在他懷裡：「是啊，她什麼都沒做，卻把一切怨恨發泄到她身上，也太不公平了。」
轉頭，我笑著問他，「聞洲，你覺得呢？」
方聞洲眼神微晃，卻什麼都沒說，隻是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哄我早點睡覺。
我不肯。
點開了下一集。
綁匪為了要挾男主，綁架了白月光和女主，讓男主選擇一個他放掉。
男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白月光。
冷眼看著女主扔下懸崖。
故事未完待續。
我關掉電視，臥室裡陷入一片黑暗，方聞洲將我抱在懷裡，我聽著他的心跳，突然問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選我嗎？」
「我會。」
他低聲又堅定，「你永遠都是我的第一選擇。」
我輕笑：「真的嗎？」
「真的。」
他抱我的力道加重了些，似乎有些委屈，「你不相信我？」
我翻了個身，透過月光，目光落在他臉上，細細地探究著他眼眸的情緒。
卻沒捕捉到一絲的心虛。
仿佛，他說的是真的。
但我，知道。
不是。
他在演戲，也在撒謊。
「我當然信你。
「因為我愛你。」
我性格內斂，其實很少如此坦率示愛。
可今天。
我卻說了兩次。
方聞洲環在我腰間的手微微收緊，將頭埋在我肩上，過了許久，他突然說道：「星星，如果有一天我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
當然不會。
我心裡說。
但面上，我卻溫柔地輕撫他的頭發，道：「當然，因為我愛你。
「你要記住，方聞洲，我是真的愛你。」
「星星，我真的好愛你，我們下個月結婚吧。」
他對我說。
我笑了笑：「好。
「我們結婚。」
因為什麼愛我。
又在撒謊。
我明明看到了他對沈繼月的回復，說：
【放心，我隻愛你。】
但沒關系。
我要的也早就不是他的愛了。
而是愧疚。
對一個愛他至深，卻被他狠狠欺騙傷害的女人，的愧疚。
11
第二天，方聞洲便宣布了我們的婚期。
許多網友評論方聞洲的迫不及待。
方聞洲挑了一個回復：
【太愛了，不想等。】
引得不少網友羨慕我的福氣。
甚至有人私信我的馴夫之道，說要學習。
我沒空回復。
因為繁欽找上了我。
錄音筆和照片。
錄音筆是那天方聞洲在醫院的話。
照片是，方聞洲這些年和沈繼月的親密接觸。
接吻，擁抱，牽手，甚至同出公寓。
不是情侶。
勝似情侶。
繁欽冷聲道：「這才是方聞洲接近你的目的。
「他是為了報復我，才故意追求你，他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沈繼月，他根本不愛你，他之所以和你結婚，是為了擁有你後，向我炫耀——」
我打斷了他：「我知道。」
繁欽愣住。
我抬頭看他，面色平靜：「那天醫院，我去了。
「所有的一切，我都聽到了。
「但他已經跟我道歉了，我也已經原諒他了。」
繁欽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原諒？他接近你是居心叵測，他根本不愛你，你竟然能原諒他？為什麼？！」
他說得義正詞嚴。
仿佛是真的關心我。
可我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的，冷淡的。
「因為我愛他。
「我愛他，就夠了。」
我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麼，起身欲走，可繁欽卻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他抬頭看我，眼底赤紅，似乎含著巨大的痛苦：
「既然你能原諒他，為什麼不能原諒我——」
我垂眸看他。
片刻後，才說道：「因為，當初我把你當作最重要的人，但你毀了這一切，毀了我的校園生活，毀了我對親情對哥哥的向往，甚至，你差點毀了我的愛情。
「繁欽，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隨著我的話語，繁欽的臉色愈加蒼白，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隨風而去。
我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很輕：
「但我不想再追究了，太累了。」
繁欽心念一動：「星星，我們以後——」
我對上他悽哀的目光，突然笑了：
「你依舊是我哥哥。
「哥，明天我們一起回家吃個飯吧。」
這是自從十六歲後。
我第一次主動邀請他回家。
語氣親昵。
仿佛這些年的齷齪抵觸，消失不見了。
繁欽愣了一下，眼底迸發出一道光，連連點頭：
「好，我等你。」
我笑了笑，告別了他。
剛走出咖啡店。
便在馬路旁的樹下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沈繼月。
12
公寓內。
一片寂靜。
沈繼月冷眼瞥著我，突然道：「繁星，你怎麼這麼蠢，方聞洲根本不愛你，你還要和他結婚嗎。」
我笑了笑：「我愛他就夠了。
「而且，沈小姐，你是繁欽的未婚妻，方聞洲愛不愛我，結不結婚，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是在嫉妒我嗎？嫉妒我可以和他結婚，共同度過人生，但你為什麼嫉妒？方聞洲到我身邊，不就是你安排的嗎？你教他如何追求我，如何對我說情話，如何俘獲我的心。
「你把他教得很好，我淪陷了，即將和他結婚，成為方夫人，今夕不比往日，繁欽再喜歡我，也不敢肆意妄為，沈繼月，我該謝謝你的，把這麼好的男人送到我身邊來。」
我笑得溫柔，仿佛是真切地感謝她。
沈繼月氣得臉色煞白，尖聲怒喝：「繁星，你到底要不要臉！他根本不愛你，他都是為了我才答應和你結婚，你如果有自知之明，就該離開！」
我無視她的憤怒，漫不經心地輕抿了一口咖啡，才說道：「所以，沈繼月，你如今是後悔了嗎？」
沈繼月臉色一僵。
我輕輕挑眉，笑意更深，「你後悔讓他追求我，後悔讓他和我有關系，後悔讓他答應我的求婚，但你沒料到，他會真的和我結婚，或者說，如今的方聞洲，真的還在你的掌控之下嗎，還真的隻愛你嗎。」
我的質問如同一根針，狠狠刺穿了沈繼月的心。
激得她不顧儀態，惱羞成怒：「繁星，你別得意，我隻要一句話，聞洲就會和你退婚，讓你成為最丟臉的人！」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聲音平靜：「如果真是如此篤定，你何必找我。
「沈繼月，你的狗，不想要你了啊。」
「別做夢了！」
沈繼月咬牙道，「他怎麼可能不愛我。」
我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突然展顏而笑。
「那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賭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究竟在意的人是誰。
「賭輸了，我會自己離開，再不回來。」
沈繼月垂眸看我，眼底冰冷。
「好啊，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今天的決定。」
13
回到家時，方聞洲已經回來了。
他正做著飯。
都是我喜歡的。
飯桌上，我將錄音筆和照片放在了他面前。
「繁欽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方聞洲，你耍了我六年，我現在很痛苦，你達到目的了，我們分手吧。」
我輕輕笑，臉上卻滿是淚。
方聞洲神色慌張，小心翼翼地想要給我擦眼淚，見我沒拒絕，他試探地牽住了我：
「不分手。
「星星，我以前真的錯了。
「我現在在乎的人是你，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我沒說話。
隻是盯著他的眼眸看，一如既往地找不到一絲的心虛。
我說：
「好。
「我原諒你，因為我，真的很愛你。」
他高興得眼睛都亮了，將我抱在了懷裡，一次次地說著愛我，說著抱歉。
我沒應聲。
隻是靜靜聽著他的心跳。
試圖聽到一絲真誠。
可沒有。
什麼都沒有。
14
自攤牌後。
我時常和方聞洲一同回家吃飯。
也不再避著繁欽。
飯桌上氣氛融洽，繁欽也會時常詢問我一些學習上的困難。
我如實回答，得到他的建議。
這天，他送了我一條鑽石項鏈，剛拍賣下的，價格不菲。
「送我的？」
見他點頭，我突然問道：「那嫂子有嗎？」
繁欽眼睛微眯，又拿出一個首飾盒，笑了笑：「當然。」
沈繼月驚喜得眼睛都亮了。
打開盒子。
也是一條項鏈。
但無論成色還是克拉數，都和我的相差甚遠。
沈繼月臉色瞬間變了，SS地攥著首飾盒，半晌後，才勉強露出一抹笑。
「挺好看的。
「我喜歡。」
我亦是笑：「嫂子喜歡就好。」
餐桌的小插曲很快就消失了。
除了沈繼月無人在意。
而方聞洲也對我愈發好了。
上下班接我回家，上了車，會給我準備禮物鮮花，渴了餓了不用我說，他都會為我準備好。
簡直是完美愛人。
甚至婚禮布置，都是他一個個去核實設計，安排給我的婚紗，他都要一件件看過，根據我的需求，提出修改意見。
好似真的愛極了我。
可一次半夜我去喝水，卻發現方聞洲不在身邊，走到陽臺，才發現他在抽煙。
電話那頭依稀能聽到沈繼月歇斯底裡的嗓音。
方聞洲哄著她。
眉眼卻是化不掉的煩愁。
和那麼一絲不耐。
我沉默地看了一會兒，轉身回了房間。
一夜無眠。
等他回來時。
重新將我擁入懷中。
蒙眬間，我嗅到了他的煙氣，和他低啞的那聲呢喃：
「我愛你。」
愛誰呢。
方聞洲，你還分得清嗎？
我幫你一把吧。
15
情人橋。
雖叫橋，卻是懸崖峭壁。
平日裡鮮少有人來。
可今日，卻熱鬧了起來。
綁匪綁了我和沈繼月，將我們推到了懸崖邊。
稍稍探頭，就能看到懸崖底的波濤駭浪。
方聞洲第一個趕到。
他穿著精美的西裝三件套，頭發卻凌亂不堪，看到這一幕，他臉色煞白地盯著我：
「我來了，老婆，別怕。
「你到底想要什麼，你放了她們，我都能給你！」
綁匪嘿嘿笑得陰冷：「我什麼都不要，你想讓你做個選擇。
「沈繼月，繁星，你要誰？」
他將我們推到懸崖邊。
稍微用力。
便會摔落下去。
這個高度。
人摔下去，兇多吉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