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著皇帝執掌大權，這種恩情倒像是一種壓力和羞恥。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之前不過是個落魄皇子，是沈將軍一家給了他現在的權勢和地位。
他如今一切的成就，都要感謝貴妃這一介女流。
昔年的情義當然是在的，但摻雜著太多利益的情義，注定分道揚鑣。
他懷念年少時那個義無反顧的她，又羞於憶起年少。
他想要掙脫這種束縛，可到底登基時日尚淺，一切又不宜操之過急。
貴妃出軌，他雖真的憤怒介意，但也自知，這是個鏟除貴妃以及其母族勢力的大好機會。
即便當時皇帝再舍不得年少情分，即便皇帝將那份失落傾注在我這個替身身上來找安慰，還是義無反顧將貴妃打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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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光明正大的借口，他自然不願錯過。
甚至在一點點想辦法削減沈將軍一家的權勢。
如今郡主拿著確鑿的證據入宮，又不得不調查出個水落石出。
此刻，貴妃也終於被馴服。
沒了往昔那份人淡如菊的清高，這一點，皇帝還是滿意的。
皇帝就這麼高高在上地站在那裡，看著跪在腳下如同蝼蟻般的貴妃，這一刻，他的內心各種思緒翻湧而過。
最後，他笑笑，俯身將貴妃攙扶而起：「愛妃受委屈了，事情的全部經過，朕已經調查清楚。今日前來，便是還你清白的。」
14
貴妃復寵了。
她依舊還是身份高貴的貴妃。
為了補償貴妃所遭受的委屈，皇帝一連月餘都歇息在貴妃宮中。
宮中人人見風使舵，全都去巴結貴妃。
我因被貴妃多次刻意針對，而被眾人疏遠。
表面上，我似乎早已被皇帝拋之腦後。
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每天皇帝下早朝，都要來我宮中，與我一陣翻雲覆雨後才舍得離開。
我沒去理會外面的傳言，潛心安撫著皇帝。
再順著他的心意，做他的左右手，繼續幫他調查搜集沈將軍勾結黨羽的證據，繼續一步步布局。
甚至幫他去尋來安胎藥。
這一切啊，馬上就慢慢成熟了。
皇帝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了。
一個稀松平常的午後，貴妃宮裡傳出了大新聞。
貴妃懷孕了。
滿宮都對貴妃道喜，甚至有人揣測，她馬上就要取代皇後的位置了。
也有人在為我的未來唏噓。
我笑笑，身為她昔日的陪嫁丫鬟，自然也要親自登門「道喜」。
她高高坐在堂前，我則跪在地上恭敬行了禮：「臣妾參見貴妃娘娘。」
她不屑地撇著我，諷刺道：「呵，一個背叛主子的狐媚賤婢，還真以為自己飛上枝頭就能變成鳳凰嗎？
「本宮一日是你的主子，便一輩子是你的主子。
「而今本宮重得皇上寵愛，還有了身孕，隻要本宮一句話，便可隨時要了你這狐媚賤婢的賤命。」
是啊，前世不就因為她的一句話，便要了我的賤命嗎？
她大概以為，這一世我也會怕吧。
但我卻抬眸，對上了她的眼睛，輕聲道：「娘娘說笑了，臣妾而今是皇上的妃子，娘娘想要臣妾的命，是在公然挑釁皇上的威嚴嗎？」
貴妃萬萬沒想到我竟會如此頂撞。
她愣了片刻，怒火霎時升騰：「放肆！本宮何時挑釁皇上的威嚴了？本宮是在教訓你這個賤婢！」
「娘娘忘了，臣妾的妃位是皇上給的，因臣妾的妃位而教訓臣妾，就是挑釁皇上。」我毫不懼怕，直接頂撞回去。
貴妃被戗到啞口無言。
她抬腳就將我踹倒在地：「你，你……
「本宮竟不知道，你竟也如此伶牙俐齒？真的是翅膀硬了，就連本宮都敢頂撞了。
「你知不知道本宮肚子裡懷著龍種，若是被你氣出個好歹，你十條賤命都賠不起！」
我爬起來，站在她面前清清楚楚說道：「臣妾的翅膀是皇上給的，就算翅膀硬了也是用皇上的寵愛換來的。
「皇上最近每每白日與臣妾雲雨後，他都告訴臣妾，他是臣妾的靠山。」
一句話，徹底激怒了貴妃。
外人隻知道皇帝夜夜都宿在她的宮中，卻無人知曉，自從天牢出來後，皇帝再也沒碰過她。
甚至就算她每次主動獻身，也都被皇帝推開。
他嫌棄她。
15
其實這也正常，皇帝到底是男人，就算貴妃是被侍衛陷害的，到底還是身子髒了。
這世上又有幾個男人會真的不介意，自己的女人被別人給睡了呢？
尤其是皇帝這種生性多疑，極度自私的男人。
關鍵是，貴妃還難以啟齒。
她無可奈何，隻能一日日絞盡腦汁地想辦法討好皇帝，渴求他能回心轉意。
但不管貴妃如何努力，皇上就是連碰她一下都懶得碰。
就算不小心摸到了手，也會嫌棄地拿著手帕擦拭很久。
貴妃的驕傲，被心上人的嫌棄給徹底擊碎。
她自卑於自己被玷汙，內心也覺得自己配不上皇帝。
甚至感激皇帝，哪怕知道她髒，還肯每夜睡在她身邊。
但她萬萬沒想到，皇帝即便每晚都睡在她那邊，竟然白天去找我翻雲覆雨！
這一瞬她似乎都懂了，懂得皇上為什麼能忍住欲望那麼久。
但是這刺目的真相，讓她忍不了。
更糟糕的是，她而今懷孕已經兩月有餘了。
算著時日，這孩子，必然是那侍衛的……
但這話她不敢說，隻能祈求皇上不去計較，能給她保留著最後的顏面。
所以這些天，外人道喜有多熱鬧，她內心就有多不安、煎熬。
好在皇帝也從未為此事發過聲。
她還在天真地幻想，皇帝會認下這個野種為皇子。
還以為皇帝真的愛她到此等地步。
可她忘了，皇帝早就不是年少時一無所有的落魄皇子了，而是手握天下大權的尊主。
這樣萬人之上的掌權者，怎麼可能容得下私生子？
她聽到皇帝每天都要與我雲雨，頓時惱羞成怒，抬手就要打我耳光，想要維護她岌岌可危的尊嚴：「你這個狐媚的小賤人！」
但這一次，我抓住了她的手腕，沒讓她打過來。
我盯著她的眼睛冷聲道：「貴妃娘娘是打我打順手了吧？不過也沒關系，你很快就不是貴妃了，以後應該打不了我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似乎沒想過我會說出這句話。
她努力想要掙脫我的手，卻怎麼都沒能把我甩開：「放手！你，你說什麼？什麼叫本宮很快不是貴妃了？」
她掙扎得越來越劇烈，但常年養尊處優，又懷了孕的她，力氣怎麼敵得過我？
我不過順勢用力一推，她便重心不穩倒在了地上。
「你這個狐媚賤人，居然敢推本宮？本宮肚子裡可懷著龍種，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來人啊，把這個賤人給本宮拿下！」
貴妃此刻徹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個癲狂的瘋子。
但她震驚地發現，她的命令並沒有一個宮人執行，他們全都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
「你們聾了嗎？本宮讓你們拿下這個狐媚的賤人，動手啊！」
不管她怎麼喊，回應她的隻有沉默。
我則靜靜站在一側，看著這場即將收尾的好戲。
「夠了！」皇帝嚴厲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從外面走來。
貴妃像是看到了靠山，她委屈地朝皇上爬去，扯著皇帝的衣角撒嬌乞求：「皇上，臣妾被摔得好疼啊，她一個小小妃子，居然對臣妾如此不敬！臣妾現在還懷著身孕，求皇上為臣妾做主啊！
「還有這群賤婢，居然敢不聽臣妾號令，臣妾看她們也都活得不耐煩了。」
啪！
不承想話音落下，皇帝便狠狠地將一記耳光甩在了貴妃的臉上：「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蕩婦，居然還好意思說自己懷著身孕！自從你從冷宮出來，朕都沒碰過你一下，你肚子裡是那侍衛的野種，根本就不是皇家血脈！」
話音落下，宮女太監們全都竊竊私語。
貴妃最後一塊遮羞布，就這樣被皇帝一巴掌擊碎，展示在眾人面前。
皇帝夜夜睡在她宮中，卻沒碰過她，這對於貴妃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而今皇帝當著眾人的面，親口將這件事說出來。
還挑在滿宮盡知她懷孕後說。
貴妃這一瞬，徹底絕望了。
她眼神渾濁地看著皇帝，又無助地扭頭看看四周。
這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身後早就空無一人。
16
「皇上息怒，這並非臣妾所願啊皇上。
「您也是知道的，臣妾是被那侍衛強迫的，臣妾也沒想到會懷孕。
「臣妾一開始得知懷孕後，還曾偷偷用過多種方式墮胎，可說來也邪門，無論臣妾怎麼墮胎，這孩子都沒被打掉。」
我笑笑，貴妃這孩子當然打不掉啊，畢竟她平日的吃食裡，有皇帝所下的安胎藥。
皇帝煞費苦心在等的，就是這一天。
他被戴的綠帽子，沈將軍所勾結的黨羽，總要個由頭除掉。
「夠了！」皇帝怒吼。
「朕容忍了你那麼多，卻不承想你居然懷了那侍衛的野種，你讓朕的顏面往哪裡擱！
「來人啊，將貴妃拖出去，仗刑，直到把肚子裡的野種打掉為止！」
貴妃慌了：「皇上饒命啊，這樣會將臣妾活活打S的！」
貴妃真是天真了，皇帝要的，就是將她這個恥辱，活活打S啊。
皇帝別過頭不看她，揮手示意侍衛盡快拖走她。
貴妃瘋癲喊著：「皇上，您這樣做，我爹爹不會同意的，他可是您的重臣啊，您……」
一句話，徹底讓皇帝震怒：「你還知道你爹是臣，朕是皇上。那臣子擁兵自重，勾結黨羽，是不是S罪？
「你爹意圖謀反，已經被朕關入天牢，不日便處斬。」
能這麼快掌握證據，並將沈將軍抓獲，多虧了我曾是沈家的丫鬟，我對沈家的一切了如指掌。
我去收集證據，自然方便了許多。
皇帝拿到了我給的鐵證，直接將沈將軍全家拿下，一起關入了天牢。
貴妃還不知，她懷孕的消息放出來的時候，沈家就徹底倒了。
17
「啊，皇上饒命啊！
「疼，疼！」
門外，是貴妃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亂棍打在她的肚子上，也打在她的身上，絲毫不曾手下留情。
就像是前世，她打我的時候，也未曾手下留情一分。
別說，聽著貴妃的慘叫聲, 確實還挺聒噪。
我輕輕掩了掩耳朵。
皇帝看到了我, 貼心上前來攙扶住我：「愛妃怎麼了？」
「沒事。」我嫵媚笑笑，轉頭依偎在皇帝懷裡, 然後撫了撫我的小腹, 「就是臣妾肚子裡的孩子不老實, 踹了臣妾一腳。」
皇帝頓時笑顏大開, 他也撫著我的肚子, 爽朗道：「朕的兒子就是隨朕, 從小就活潑好動。」
門外, 貴妃的求饒聲越來越虛弱。
後來，聽宮人回稟, 貴妃被打得渾身是血，最後終於體力不支，斷了氣。
罪臣之女，又懷了孽種。
貴妃S後, 便被奪去了封號, 按處理宮女的下葬方式, 草草下葬。
沒多久, 沈將軍一家被處決的旨意下達。
一夜之間, 沈家便再無一人。
18
睜開眼的時候，我正好看到貴妃筆挺著身軀跪在地上，神色淡然說著這些話。
「（往」到底母家權勢在, 皇帝還是要利用的，自然也不好徹底撕破臉。
有了貴妃的這件事，皇後確實也怕了, 收斂很多。
我的孩子順利出生, 是個男嬰。
孩子三歲那年，我被封了貴妃，後宮之中,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孩子十歲那年，皇後身患惡疾, 終日臥床不起, 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孩子十六歲那年，皇帝又開始疾病纏身，每日都靠藥物吊著身子。
他意識到了立儲的重要性，將看好的三位皇子叫到身邊, 終日親自教導。
我兒, 幸在其中。
孩子二十一歲那年，皇帝薨。
所幸這些年，我在宮中幫孩子打點了一切, 已經偷偷幫他扶持了自己的勢力。
他順利登基。
而我也終於熬到了太後的位置。
自此，我們母子再也不用擔心被任何人殘害。
往昔身為陪嫁丫鬟的日子，恍惚間覺得像是隔了幾輩子那麼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