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貓記

第3章

字數:3766

發佈時間:2025-05-27 14:49:48

 


我吐出口中鹹腥的海水。


“你是?”


 


平素我吃魚太多,難道最後要被魚給吃了?


 


“小貓咪,我是蜉蝣,你還記得我嗎?”


 


“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你鬧這麼大動靜,不會就是來找我吧?”


 


“當然是找你!本來我已經消散了,但因為上次我們救了一個女孩,神明又給了我這個新的生命體。”


 


“神明讓我問你,還想當人嗎?”


 


我看了眼還在水中呼喊著我名字的廖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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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這些年,心中竟滿是苦澀。


 


想起當年初見,他和夏思妍在姻緣樹下親昵無間,當真是佳偶天成。


 


若是求,怎會不計得失,若是愛,又怎會無所怨。


 


我閉眼的瞬間,淚水漣漣。


 


“不想了……”


 


10.


 


半年後。


 


陽光透過寺廟的紅牆和青瓦灑在地上,溫暖而柔和。


 


我伸了個懶腰,毛茸茸的身子逐漸舒展開來,睜開了惺忪的睡眼,順便在地上打了個滾。


 


晨鍾響起,寺廟的僧人們誦起了他們的早課“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我輕巧地跳到姻緣樹上,又是一年好春景,滿樹梨花白,空氣中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遊人中有個熟悉的背影似曾相識,罷了,可能是我貓眼昏花。


 


神明那日見我灰溜溜的回來,淡然一笑。


 


他提起我當人的三劫。


 


第一劫是被拐後遇到的天災泥石流。


 


第二劫是被精神病人亂刀砍的人禍。


 


第三劫是自己的人身衰弱,先是脫發、掉牙,接著乏力、嗜睡最後會耳聾眼瞎動憚不得。


 


我暗自慶幸,還好離開廖浔的時候不是殘廢。


 


他曾說我的那雙眼睛最漂亮,清澈明媚,燦若星辰。


 


那天在海裡,我說完不想當人的一瞬,身體立即縮小變回了貓,手中緊緊握著的吊墜掛在了脖頸上。


 


我讓蜉蝣激起了一個浪花把力竭的廖浔拍上了船。


 


廖浔被重重的甩在甲板上,人也昏S過去。


 


我一顆心懸了起來。


 


“放心,他S不了!”


 


夏思妍、蕭哲焘還有廖浔的姐姐手忙腳亂的圍了過去。


 


“蜉蝣,能不能把那三個人扔進海裡?”


 


我是一隻小心眼的貓,除了喜歡的人,欺負我的,都要睚眦必報!


 


蜉蝣不僅把他們三人甩進了海裡,還惡作劇的張開血盆大口追著他們遊了幾圈。


 


蜉蝣用它的鯊魚身子把我推到了一艘輪船下面,我潛入船裡悄悄爬上了岸。


 


我沒有回廟裡,而是先去了醫院。


 


當我看到廖浔被推進搶救室的時候我氣的想用爪子撓S蜉蝣那條蠢鯊魚。


 


我在醫院守了兩天,直到廖浔脫離危險。


 


深夜無人,醫生晚上查完房後,我沿著門縫溜進了病房。


 


屋內的消毒水味燻的我打了一個噴嚏。


 


“…渺渺…”


 


我心下一緊,難道他醒了還認出我了?


 


床上的廖浔依舊雙眼緊閉,看來剛才是夢囈。


 


我長舒一口氣,跳上了病床。


 


我用鼻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又用我那粉紅色、柔軟而湿潤的小舌頭,輕輕地舔了舔他幹燥而略顯蒼白的嘴唇。


 


我叼著那枚平安扣塞入了他手中後溜出了病房。


 


廖浔,從此世間再無毛渺渺。


 


11.


 


一股春風吹過,我在樹上無聊的追花瓣。


 


無意間從祈福牌上瞥到一個名字。


 


我用爪子把紅布條拉了幾下,才看清下面牌子上的字


 


“願廖浔,毛渺渺,歲歲常相伴。”


 


他……什麼時候掛上的?


 


有幾滴水落在我的鼻尖上,涼涼的。


 


我抬頭望去,發現並不是天上下雨,而是幾個熊孩子在樹下拿著水槍對著我噴射。


 


“喵!”那些孩子看到我瞪著他們,笑得更開心了,手中的水槍射得更猛了。


 


我甩了甩身體,迅速跑了起來,他們一直追,直到家長出現攔住了他們。


 


為了清淨,我跳到大雄寶殿的橫梁上舔著順毛,不曾想再次見到了廖浔。


 


他從不信鬼神之說,此時卻長跪殿內,啞著嗓子祈神顯靈:


 


“謹願折壽十年,換得渺渺一個音信”。


 


他長跪在地,雙手緊握,額頭虔誠地抵在冰冷的地磚上。


 


廖浔緩緩抬起頭,目光茫然地環顧四周。


 


不過半年,他竟一臉憔悴。


 


他瞧見了橫梁上的我,我迅速低下頭,心跳如鼓。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是沒見過貓嗎?


 


我重新揚起毛絨絨的頭,打算瀟灑的一跳一躍跑出去。


 


我踮起腳尖的時候一個沒踩穩,徑直掉了下去。


 


廖浔再次接住了我。


 


“乖,別怕。”


 


他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撫摸著我的頭頂,我的眼眶瞬間湿了。


 


“渺渺……”


 


這一聲,嚇的我貓毛都豎了起來。


 


後來他又低聲喚了幾次,我才知道他是無心喚出。


 


我現在不能說話,今後也不能再變成人。


 


我看了那麼多電視劇,聊齋告訴我所有的人鬼、人妖戀最後都會BE。


 


他現在傷心,不過是多年的習慣,習慣了生活中有毛渺渺罷了,慢慢他會遇到適合的人,結婚生子一生圓滿。


 


“喵…喵…”我揮著爪子警告他放我下來。


 


“小貓咪,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回去幹嘛?家裡蹲嗎?


 


沒錯,自從有天晚上我出去教訓幾個虐貓的小混混被他逮了個正著,他就再也不讓我晚上出門。


 


還有一次,我領了一堆流浪貓回家,他眉頭擰成了一個麻花,好說歹說最後才同意我養了大黃。


 


他不讓我用手吃東西,不讓我光腳滿地跑,不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隻讓我乖乖在家等他。


 


當人八年,我唯一熟悉的人就是他,還有居心不良的蕭哲焘。


 


“喵!”


 


這聲叫幾乎是吼,是的,我不願意。


 


我虛張聲勢地揮舞著爪子,他依然把我緊緊箍在懷裡。


 


他一直抱著我走到寺廟門口,依依不舍地把我放了下來。


 


我頭也不回地跑走,一口氣跑到廟裡最高的建築,藏經閣的屋頂。


 


我目送廖浔下了山,直至從視線中消失。


 


如果我知道,那天是我最後一次見他,我肯定會乖乖和他回去。


 


12.


 


做了八年人,養成了手機癮。


 


即便變回貓,我也時常在廟裡蹭手機看。


 


這天,我又忍不住在一個女孩的手機屏幕上瞄了一眼。


 


“……據悉,昨日青潭隧道塌陷,S者有四名,其中一人是本市廖中集團知名青年企業家廖浔……”


 


我整個身子不穩,險些從屋檐跌落。


 


屏幕上一閃而過的黑白照片分外熟悉。


 


女孩感嘆“好帥啊,可惜了……”


 


廟裡的鍾聲悠然響起。


 


我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他哀悼。


 


我蜷縮到廟裡的角落,淚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我的心裡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在剜著,一刀一刀的凌遲著,被割的生疼。


 


也不知道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過了多久。


 


廟裡新來了一隻黑白相見的奶牛貓。


 


它似乎對我有著特別的興趣。


 


無論我走到哪裡,它總是亦步亦趨,緊緊跟隨。


 


我在屋檐下曬太陽,它便擠過來,用那溫熱的身體蹭著我的背。


 


我在佛堂內閉目養神,它便跳上供桌,用那雙烏溜溜的眼睛SS盯著我。


 


我雖習慣了獨處,卻也並非不近貓情。


 


我嘗試躲,也總能在不經意間被它找到。


 


它甚至睡覺還開始緊挨著我睡。


 


我被它纏煩了,揮著爪子撓它,它也隻是委屈地叫一聲。


 


一天夜裡,我實在忍不住,猛地揮爪狠狠撓了它兩下。


 


它疼得叫了一聲,抬起頭瞪著黑溜溜的貓眼看我,眼裡滿是委屈。


 


“渺渺…”它突然叫出了我當人時的名字。


 


我愣住了,盯著它的眼睛,漸漸地,我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一個令我魂牽夢繞的影子。


 


“廖浔?”我不可置信地問道。


 


奶牛貓靜靜地看著我。


 


“是我。”它輕聲回應,聲音裡滿是溫柔。


 


我的心猛地一震,撲到他身上,淚水再次湧出。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哽咽著問。


 


“你為了我可以變成人,我為什麼不能為了你,變成貓呢?”


 


13.


 


番外:廖浔視角:


 


我第一次見到毛渺渺,是在嘈雜的酒吧裡,她突然撲在了我的身上,看著我的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如小鹿般,燦若星辰。


 


我錯愕於她的美貌,對她奇怪的舉動多了幾分本能的提防。


 


我看到她手上還紋了我的名字,又想是不是和我同名同姓的人欠了她的情債。


 


她開始抱著我的腿哭,我一時間心生憐惜,心裡也被揪了一下。


 


後來她暈倒,我慌忙送去了醫院,那是我第一次抱她,輕輕的,軟軟的。


 


我隻當她是失戀,腦子受了刺激,錯認了我。


 


她那麼年輕漂亮,竟然甘心在我們公司當起了保潔,還每次都是挑最累的幹,每天都是最後下班。


 


有別的男人打她的主意,聽說還被她修理了一頓。


 


後來,集團出了事故,人群中衝出精神病亂砍一通,她不怕S的把我護在身下。


 


從未有人如此待我,我談了五年的女友為了自己的學業說走就走,我的所謂親戚朋友也都在各種利益權衡。


 


慢慢地,她成了我圈養起來的金絲雀。


 


我讓她的世界變的隻有我一個人。


 


我知道她頭被撞失憶了,有時候我會怕她想起來,突然離開我。


 


就像思妍一樣,說愛我的時候非我不嫁,去機場的時候頭也不回。


 


所以我給她的手機裡安裝了定位,那樣我就可以永遠找到她。


 


當我看到她突然脫發,牙齒掉了,嘴角滲血,還先擦了我的嘴角說把我蹭髒了時,她的懂事刺的我的心生疼。


 


思妍回國後開始作妖,幾次去公司約我,甚至開車直接攔我。


 


我已經明確告訴她,我曾經確實喜歡過她,可如今我的心裡隻有渺渺,以後也隻有她,容不下別的人。


 


家裡人施壓,逼我娶思妍,並揚言不然就除了渺渺。


 


我隻能以退為進,暫時疏遠渺渺。


 


可當我那晚找不到渺渺,又在橋上看到一個陌生人吻了他。


 


我的心莫名湧出一股怒火,我用理智壓了回去,我擔心那是她曾經的戀人。


 


還好,不是。


 


思妍生日我從沒打算去,但是我手機看到渺渺的定位竟然變成了海上。


 


我預感不妙,立即趕了過去。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渺渺不知道,她手裡攥著那枚平安扣是我母親的遺物,是要“留給兒媳婦”的。


 


我在醫院裡迷迷糊糊中感覺渺渺來過,醒來時手上多了那枚平安扣。


 


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說渺渺S了,說她被鯊魚吃了,我都不會信,我的渺渺怎麼會S呢?


 


我瘋了一樣滿世界找她,期盼著我的渺渺回來。


 


最後,我甚至寄於神明。


 


直到我在寺廟見到那隻白貓。


 


渺渺曾說自己是那廟裡的白貓,小時被我所救,所以心系於我。


 


我當時隻道她是電視劇看多了。


 


可是它和我對視的眼神,還有明顯的不自在,怎麼看都不是隻普通的小貓。


 


它選擇留在寺廟。


 


我出車禍的瞬間,神明現身,過電影般在我腦中放了渺渺是怎樣由貓變人然後一步步找到的我。


 


我看她緊閉著眼睛咬著牙把我的名字燙在掌心。


 


傻貓下山第一次攔車問他們認識“廖浔”嗎?


 


對方不懷好意地笑著說認識。


 


然後迷暈她後開始動手動腳還把她五花大綁的準備賣到山裡,山路上發生泥石流,渺渺被掩埋後被人及時救了出來。


 


頭部身上多處骨折不能動,一直在醫院住著….


 


我看著渺渺此間種種,心疼的喘不過氣來,我何德何能,讓她為我至此。


 


我祈求神明,願化為貓,與渺渺,歲歲常相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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