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宇不滿地「嘖」了一聲,最終沒好氣地開口,「等著。」
得到陳嘉宇的肯定回答,我的嘴角終於微微上揚。
十分鍾後,陳嘉宇開車停在我的面前。
他搖下車窗瞥了我一眼,看到路邊就站了我一人,皺眉。
「陳大花呢?」
我哼哧哼哧地往車裡塞蔬菜,一邊搬,一邊回答:「哦,她剛剛遇到了朋友,又去商場逛了。」
得到回答的陳嘉宇小聲嘀咕:「早知道你一個人我就不來了。」
我剛搬得滿頭大汗的臉,瞬間由紅轉白。
可能是車裡的空調開得太足,我被汗湿透的衣服透著冰涼,緊緊貼在我的身上,引起一陣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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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我冷冷盯著他問。
什麼叫做早知道是我一個人,他就不來接我了?
「字面意思。」陳嘉宇漫不經心地說。
他完全沒有理會到,他的話對我的傷害有多大。那是一種被嫌棄,被人厭惡的感覺。
「陳嘉宇,你喜歡陳大花?」
我不相信地問。
陳大花都快 40 歲了,比陳嘉宇足足大了八歲。
「你別發癲。」他淡淡回應。
我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
哪怕是陳大牛,陳二石他們在,陳嘉宇也會開車來接我。因為他要面子,要在村子裡立上他愛妻的人設。
但是隻是我一個人,沒有其他人見證,他來接我就顯得不值得,不劃算。
因為他並不是愛我,而是隻是為了滿足他的個人面子而已啊!
突然想通了的我,隻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笑話。
早就該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愛我,這是現實,我早就應該知道的現實啊。
怎麼日子越過,就越貪心了呢?
可是這樣的日子,真的好沒有意思啊。
從一開始討好,迎合一個陌生人,然後幹不完的家務,雜事。
這就是外公外婆說的家庭和睦,幸福的生活嗎?
他們想看著我這樣過一生嗎?
我不知道。
外公外婆已經去世,我也問不到答案。
開車回到家,婆婆在屋裡帶孩子,看到我來,對我笑笑。
我心中有怨氣,木著臉把菜搬進廚房,想看看婆婆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理。
婆婆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清安,你把這些菜記得洗了切好。」
我微微一愣,「媽,可是我的手……」
婆婆胸有成竹,笑著從身後拿出橡膠手套,
「沒事沒事,這手套防水的,不會讓你碰到水。」
陳嘉宇停完車,好整以暇地靠在門口看著我,眼神戲謔,仿佛在說:「看吧,你故意躲避家務活,我們有的是辦法整治你。」
我的心涼了一大截,張嘴開口了半天,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恨S我自己的嘴笨,而陳家人似乎吃準了我不敢反駁,笑意盈盈地看著我,等我的回復。
「我,我太累了,我先睡一會兒。」說完,我落荒而逃。
身後,婆婆大聲喊著,「就給你睡一小時哈,不然晚了耽擱晚飯。」
我麻木地躺在木板床上,須臾,眼淚在眼眶翻滾。
外公外婆,我真的好累啊。伺候一家子陌生人,真的好累。
5
恍惚睡夢中,我看到久未見面的外公外婆變成了我小時候時年輕的摸樣。
外婆一臉心疼地摸著我的臉,臉上布滿淚痕。
「好孩子,好孩子,是我錯了,我把我們囡囡害苦了。」外婆泣不成聲,抱著我哽咽不止。
「什麼好人家,明明是蛇鼠一窩,害的我們寶貝囡囡吃盡苦頭,我可憐的囡囡啊……我是到地底下也不放心啊~」
遠處,傳來婆婆尖酸刻薄的催促聲。
外婆身體一怔,起身擋在我的身前,憤憤道,「老不S的狗登西,還敢使喚我的囡囡,今天我必要好好磋磨一下這個老妖婆!」
說罷,她轉頭盯著我,認真說道,「乖囡囡,好好學著點你外婆的風範!」
我緊緊抓著她的衣角,再次有了被人保護的感覺,不自覺地點點頭。
很快,外婆變成了當初潑辣的模樣,一句一句咄咄逼人的罵聲仿佛又回到了以往小時候,我被人欺負了,外婆領著我跟村裡人對罵的場景。
外婆很是護我,一個人對罵三四個老太婆也從來不落下風。
有的人跳起來一邊指著外婆罵,一邊啪啪啪打自己臉。
有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雙腳捶地,一邊挪動著屁股,拍手大喊。
有的人手腳並用有節奏地邊罵邊推進。
但是外婆,從來不懼。
小時候欺負我的人不同,所以外婆對戰的老人也不同,但是唯一相同的是,不管是誰,隻要羞辱欺負我,外婆總是會帶著我上門幹架。
久而久之,她潑婦的名氣也越來越大,與此同時,敢嘲弄我的人也越來越少。
而現在,哪怕他們早已入土為安,可是在我的夢裡,在我被人欺辱的時候,我仍舊下意識的想到外婆為我撐腰的摸樣。
一個小時的時間仿佛眨眼而過。
我被陳嘉宇不耐煩地推醒。
「許清安,你還要偷懶多久?全家人都等著你呢!」
我還沉浸在有外婆的夢裡,茫然地被他拉到廚房。
婆婆眼中閃過一絲不喜。
「休息夠了吧?趕緊的吧。」她把橡膠手套拿過來,遞給我。
我愣愣地看著遞到眼前的橡膠手套,腦海裡還是外婆大罵婆婆的場景,那份爆發出心中鬱氣的暢快,那份不畏不懼怒斥壞人的勇氣。
不自覺地,我低頭喃喃開口,「老不S的。」
婆婆不悅地皺眉,「你嘀咕什麼呢?」
我抬頭看著眼前布滿皺紋的老女人,笑了一下。
「老不S的!」我大聲說。
外婆說她是老不S的,她就是老不S的。
婆婆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向來溫順的我怎麼會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我把夢中外婆說的話脫口而出。
「老不S的,你們一家七八口人就非得等著我來燒飯是吧?我沒來的時候你們怎麼辦?坐在這裡等S嗎!」
在婆婆生日宴上說這些話,實在是大逆不道,但是我的心裡莫名的舒爽,想要開懷大喊一聲,想要反抗,想要掙扎,想跟這扯淡的生活說去你媽的!
陳嘉宇怒急,上前拉住我的手,「許清安,誰讓你這麼跟家婆說話的,你就是不想燒飯!我怎麼娶了你這麼一個懶女人!」
我冷冷看著他,「哦?我不嫌棄你窮,你還嫌我懶?你哪來的那麼大的臉啊!」
陳嘉宇一步跨過湊近我,往日沒有表情的臉突然扭曲生動起來。
打我啊!打我啊!
我的內心叫囂著,雙手緊緊捏緊。我感覺我是瘋了,我討厭冷暴力,討厭像S了一樣平靜的湖面。我想要狠狠砸下一塊巨石,掀起波瀾,把湖面攪渾。
陳嘉宇拳頭青筋乍現,但是很快,被婆婆攔下。
婆婆搖搖頭,示意外面客人多,不要鬧出動靜惹人笑話。
陳嘉宇惡狠狠地盯著我,「晚上我再收拾你!」
我不屑地撇撇嘴,平靜地說,「陳嘉宇,不用等晚上,我們離婚吧。」
我從未有過如此明確的目標,我知道我想要什麼,我想要擺脫這種S一般的日子。
「你瘋了!許清安!」陳嘉宇沒說什麼,婆婆反而急得大喊。
「我們嘉宇哪裡做得不好?我們家哪裡對不起你了?不就是讓你做頓飯,你就要離婚!你別太離譜!」
外面的親戚聽到關於「離婚」這個敏感的字眼,不知不覺也都圍了上來。
「怎麼了,妹子?」有人問。
「是啊,好端端的怎麼說起離婚了?」
……
婆婆面上掛不住,陰沉的臉色變了變,嘴角扯出一抹不自然地笑,「嗨,小兩口小打小鬧,沒事。」
說完,她向我使眼色。
往常,我肯定是會順從她,可是現在,我急於擺脫,我知道陳嘉宇不喜歡我。不,也許當初一開始相親的時候,他是喜歡我的,隻是這新鮮感在結婚後的幾個月裡,磨滅了。
「陳嘉宇,你也想跟我離婚的吧。」我問。
出乎意料的,陳嘉宇沒有同意,他隻是淡淡地說,
「清安,你不想燒飯,那就不用燒,別再鬧了。」
「離婚,是不可能的。」
婆婆在一旁點頭,「對,我可不同意你們離婚。」
周圍的親戚也都紛紛附和,「哎呀一點小事就鬧離婚,也太不像話了。」
「誰家兒媳不做飯,對吧?我看就是嘉宇太慣著媳婦了。」
婆婆適時嘆了口氣,委屈巴巴地開口,「唉,我是真心把清安當自己親女兒的,今天讓大家看笑話了,晚上這頓飯,我來燒。就讓清安休息會兒吧。」
婆婆在外很會做人,幾個親戚圍在一起蛐蛐我,輕罵我不孝順。
既然婆婆決定自己燒飯,我也懶得管,抬起右手紅腫的手指,一邊輕聲呼痛,一邊離開。
所有人都看到我那縫著線的手指,眾人面色微變,蛐蛐的聲音頓止。
6
晚上吃飯的氛圍並不算太愉快。
我也難得一次,早早吃完飯,碗筷一放直接進屋,免了洗碗收拾的活計。
直到大家喝飽吃足,眾人紛紛離開,陳嘉宇母子又開始在廚房小聲蛐蛐我。
我趴在門縫聽個真切。
婆婆:「這個許清安無父無母的,我還不信我拿捏不了她。」
「兒子,你可要好好整治一下她,她這是在給我們立威呢,這一次我們要是退讓了,以後就難翻身了。」
陳嘉宇笑笑,「放心,她翻不出什麼水花,她又沒錢,我說不給她生活費就不給,到時候她還不得乖乖認錯。再說了,離了婚我上哪再去找能在家帶娃伺候我的人,我心裡有數。」
我心中鄙夷,想讓我當不要錢的保姆,做夢去吧。
我回到床邊,房間角落裡堆著些雜物,有幾袋 25KG 的大米,我一手拎起一袋,開始做臂力鍛煉。(右手用手腕扛著)
當初好不容易練成散打 6 段,要不是外公阻止,現在都能上高段位了。
不過沒事,對付陳嘉宇這個常年坐辦公室的菜雞,夠了。
沒多久,陳嘉宇冷著臉回到房間。
「離不離婚?」不等他開口,我坐在床上淡淡地問。
如果他識相點,放我離開,那就好聚好散。不然……
陳嘉宇沒想到他一進屋,我就觸他霉頭。
他生氣地盯著我,「許清安,你現在最好立馬去給我媽道歉!」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耐煩。
「你到底離不離婚!」
「許清安!」陳嘉宇再一次看我忤逆他,頓時大喝一聲,無能狂怒。
見我直直盯著他,他咬牙切齒地開口,「離婚?你做夢!」
「哦。」我無所謂地拍了拍手裡的灰塵,「沒事,你以後會同意的。」
「對了,你睡地上。」
「許清安,我給你臉了是吧!」陳嘉宇上前一步想要推我,我隨手把身邊 25KG 重的大米向他摔去。
大米重重摔在陳嘉宇的懷裡,他一個踉跄,重心不穩,倒退幾步狼狽地摔坐在地上。
此時的他臉上青筋暴起,他一直知道我力氣大。以往,他覺得我力氣大容易做更多的活,可是現在,他的臉徹底黑了。
「許清安,你等著!到時候你別哭著來求我!」
「砰!」大門被狠狠甩上,陳嘉宇去了另一間房間睡覺。
躲在門外看好戲的婆婆狠狠剜了我一眼,輕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我和陳嘉宇從不同的房間出門。
眼尖的鄰居瞧見了,驚奇地問,「咦,嘉宇娘,怎麼你兒子跟兒媳不睡在一起嗎?」
婆婆心裡罵他多管闲事,面上還是笑盈盈地回應,「哎呀,我兒子工作太忙了,這不是這幾天請了假,半夜還得工作嘛,怕打擾到清安。」
鄰居恍然大悟,「哎喲,清安能嫁進你們家,是她的福氣哈。」
He~tui!
我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老太婆S要面子,等著吧!
我去廚房吃早飯,結果發現廚房裡就剩下一碗昨晚的冷粥,別的什麼都沒有。
顯然,陳嘉宇母子是故意的。
午飯和晚飯,依然是一些冷的殘羹剩飯,我的右手實在無法使力,不得不用左手,簡單地熱了一下冷飯。
光用冷飯,填飽肚子。
陳嘉宇冷著臉,得意洋洋,「我不給你吃,你又能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我當然隻能躲在房間裡偷偷吃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面包零食了。
填飽了肚子,我手機安了鬧鍾,抓緊時間休息。
7
凌晨 1 點,我打開了房門,偷偷來到陳嘉宇的門前。
裡面黑燈瞎火,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我推了推門,門縫打開,門後面被一根鏈條上了鎖。
不過我知道,這種門最是容易解鎖。
我吸了一口氣,退後三步,然後猛地向前,一腳飛踢。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