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賀然愣了一下。
他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很認真地看著我。
「可是沈枝意，你想過嗎。」
「你現在這個樣子，除了我，誰還會要你。」
15
最親近的人用最鋒利的刀子插進自己的心髒，大概就是這樣的感受。
周賀然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很平靜。
隻有我的指尖在止不住地顫抖著，痛意如密密麻麻的細針扎著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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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了抿唇，扯出了一抹大概很難看的笑。
笑著笑著，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是啊，所以我們離婚吧。」
「這五年，難為你了。」
我哽咽著，把離婚協議書又一次推到了他的面前。
發現周賀然出軌後的一個月，我猶豫著根本做不出決定。
卻在三天的時間裡就掙扎出了一個結果。
我想，和周賀然離婚一定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次決定。
周賀然的臉色變得難看。
他大概是生氣的，放在桌子上的手逐漸握成拳。
可他還是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語氣，沒什麼特別的情緒。
「沈枝意，別讓我後悔救你這件事。」
「你知道的，我不是沒你不行，可你還能離得開我嗎。」
「你乖一點，吃飯。」
他一邊說，一邊把離婚協議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好像離婚這件事從來不在他的計劃範圍裡。
我僵持著，一動不動。
他卻吃得自然。
到最後，他把筷子摔到了桌子上。
「你到底在鬧什麼啊，沈枝意。」
「是我對你不夠好，還是給你的錢不夠多。」
「人家玲玲懷了孕，都沒有你這麼會作天作地。」
周賀然他生氣了。
可我不懂他為什麼生氣。
就好像那天說後悔救我，倒不如讓我S了算了的人不是他。
16
周賀然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我甚至沒有來得及拿出那些轉賬記錄來質問他。
他就已經拿著車鑰匙，摔門而出。
我跟在他的後面，也出了門。
車子一路疾馳，沒有意外地停在了大學城。
沒一會兒，那天在會所見到的女孩兒就從宿舍區蹦蹦跳跳跑了出來。
她撲進周賀然的懷裡，笑著鬧著。
周賀然緊繃的神情終於松快了些。
大學城熱鬧又鮮活。
我把車停好，走了過去。
看到我，女孩兒有些驚訝。
周賀然愣了一下，把女孩兒推了開。
他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其實本來可以很體面的。
非要鬧成這樣。
我笑著看了一眼女孩兒，語氣平和。
「不好意思，我想和你男朋友聊點兒事情，可以嗎。」
「最多十分鍾。」
女孩兒瞪大了雙眼，像是沒想到我會是這個態度。
我往後退了一步，給足了他們商量的空間。
大學城的路上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
有人好奇地打量著我。
我沒化妝，沒戴口罩。
甚至就連胳膊上的疤痕都沒有穿長袖遮住。
那些目光裡有善意、有惡意。
我沒有理會，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了。
周賀然卻冷下來了臉。
他把外套脫下來就要往我身上套，「穿上，聽話。」
我躲開了，很認真地看著他。
「聊聊吧，周賀然。」
17
坐在周賀然的車上，我愈加平靜了。
「什麼時候知道的。」
周賀然問我。
想了想，我把手機遞給了他。
那些我拍了照的轉賬記錄和聊天記錄，被我單獨放在了一個相冊。
「一個月前吧。」
「其實最開始我沒有想過要離婚的。」
「我知道你隻是玩玩兒。」
周賀然松了口氣。
他當著我的面給女孩子打了個電話，隔著不遠的距離和一道車門。
他給女孩兒轉了一筆錢，也說了以後不再聯系。
收到錢，女孩兒轉頭就走。
沒有夾雜感情的金錢關系，瀟灑地說散就散。
周賀然看著我，眼底竟然有些愧疚。
「你聽到了，我和她斷了。」
「不鬧了，好不好。」
我被周賀然的話笑到了。
決定和他離婚，從來不是因為他出軌啊。
我把那天在會所的事情和他復述了一遍。
林子陌是怎麼炫耀的。
他又是怎麼回答的。
他有多後悔救我，我想隻有他才知道。
「我很感激你救我，也很感激你在我最痛苦的時候陪著我。」
「當初就算你不娶我，我也不會怪你。」
「所以現在我們離婚，我也不會怪你。」
「就當是我欠你的。」
我很平靜的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周賀然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還是問我。
「沈枝意，有必要這樣嗎。」
18
林子陌的電話打了過來，打斷了我和周賀然的談判。
玲玲摔了一跤，送進了手術室。
醫生說情況有些危險。
林子陌慌了神，給周賀然打電話求救。
我們趕到時，手術室的燈還亮著。
林子陌的臉色煞白。
和那天靠在會所沙發上摟著女孩兒時的他，判若兩人。
周賀然問了情況。
給醫院院長打了電話。
玲玲從手術室推出來時，林子陌哭了。
孩子保住了，送進了保溫箱。
我松了口氣，也想到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
如果我和周賀然不離婚，我們大概也能這樣過一輩子吧。
一個裝作從來不知道，一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玲玲知道林子陌在外面亂玩，比我要早。
那時候我還沒有發現周賀然出軌的事情。
我陪她去逛母嬰店時，遇到了小三被正宮當街毆打的橋段。
看熱鬧的人很多。
玲玲站在一邊，看著看著失了神。
我晃了晃她的胳膊，她突然落了淚。
她把林子陌出軌的事情當做了一個笑話說給我聽。
「錢給到位，我在家帶著孩子，挺好的。」
我問她不介意嗎。
她故作輕松地笑著搖頭，「天下烏鴉一般黑。」
可她說的烏鴉裡沒有周賀然。
「然哥不一樣。」
「願意豁出自己的命去救你的男人，能壞到哪裡去。」
直到現在，我都還在想。
為什麼當初可以不顧性命救我的人，變了樣。
19
玲玲生了個兒子。
周賀然給他包了一個大紅包，說要認他當幹兒子。
玲玲笑著點頭，拉著我的手說了一會兒話。
直到玲玲睡了，我才跟著周賀然離開醫院。
到醫院門口時，我喊住了他。
「周賀然，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我的眼裡就是揉不進沙子的，我們離了吧。」
周賀然頓住腳步。
他回過頭，不解地看著我。
他大概是在想, 為什麼別人可以接受, 我卻不能。
或許就像玲玲說的。
周賀然是不一樣的。
可那個周賀然已經不在了。
「離婚協議我發你電子版，你想好了聯系我。」
我沒有跟著周賀然回家, 而是去住了酒店。
周賀然跟在我叫的出租車後面，跟著我一路到了酒店的房間門口。
他攔住了我想要關上的門。
「沈枝意，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我知道錯了，我沒有後悔過的, 從來沒有。」
「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
周賀然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好像終於意識到我的決絕不是他口中的作天作地。
我沒有回復他。
而是用力摔上了門。
周賀然在自己的手快要被門夾住時, 抽了出去。
那瞬間，他的眼底劃過了一抹痛色。
我想，他大概是懂了。
人類在預感到自己會受傷時，會自然地抽離, 保護自己。
離婚, 也是我在保護自己。
20
我以為周賀然會很快聯系我。
可他沒有。
我給他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打通。
我按照約定的時間去了醫院, 做流產手術。
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後一個孩子了，我特意選擇了局麻的手術方式。
麻藥推進身體裡時，心髒像是被刀割了一般。
我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在從我的身體裡剝離出去。
手術結束, 我給周賀然打了電話。
他還是沒接。
我帶著離婚協議書去了周賀然的公司。
前臺看到我，有些震驚。
我們結婚後，我幾乎不來公司。
剛開始是因為我怕我不好看的形象會丟了周賀然的面子。
後來是因為公司發展的很好, 我來不來都一樣。
她問我是不是要內線通知下周賀然, 我搖了搖頭。
我走到了周賀然的辦公室門口。
他好像真的很忙。
辦公桌上堆積成山的文件等著他處理。
他皺著眉，視線在電腦屏幕和面前的文件上來回切換。
隔著一道玻璃牆, 看著周賀然，我突然就釋懷了。
這些年, 我們經歷了風風雨雨。
每一段故事拿出來，好像都可以說很久很久。
故事到最後, 總有些不完美的地方。
好在結果, 我能承受。
周賀然抬頭時，看到了我。
他的筆從手中滑落。
我笑了笑, 推門而入。
21
周賀然看了很久的離婚協議書。
他猶豫著，不肯籤字。
直到我把懷孕的 b 超單和流產手術的繳費單推到了他面前。
他猛地抬頭看向我。
他眼底的情緒復雜得讓我看不懂。
我聳了聳肩。
「隻是一個意外，已經沒了。」
「你知道的, 有沒有這個孩子, 我們也回不去了。」
周賀然顫抖著手，終於把名字落在了協議最後的右下角。
我趁熱打鐵，拖著他去了民政局。
在快下班的時候, 辦好了離婚手續。
我松了口氣, 心情無比輕快。
臨走時，周賀然喊住了我，「枝意。」
他張了張嘴, 挺直的後脊有些彎曲。
「對不起。」
「那天是我喝多了, 不是我的真心話。」
「老婆，我晚點回去。」
「可我」我笑著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
「一個月後見。」
我走後，周賀然蹲在民政局的門口, 哭得不能自已。
我回頭看時，他也正巧抬頭看我。
目光交匯，我很用力地朝他揮了揮手告別。
22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當初奮不顧身的周賀然。
我不質疑真心。
可我想要我明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