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地穿梭在學校和工作之間，我已經許久沒有想起林羨，也沒有那種心髒鈍疼的感覺。
所以兩年後再遇見林羨時，我實在猝不及防。
6
我去辦公室送材料時，聽到輔導員說，今年有兩個校外交換生分到我們班，交換一年。
話音剛落，我就看見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女生走過來。
「是趙婉意嗎？」
聽見輔導員念這個名字時，我愣在原地，隨後轉念一想，沒準隻是同名同姓。
但帽檐下抬起的那張臉太過眼熟。
她說：「好久不見啊，楚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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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婉意抬起自己的左手，將手指上的鑽戒展示給我看：「兩年沒聯系，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和林羨訂婚了。」
我木然看著她言笑晏晏的模樣，聽見輔導員說：「林羨？」
「哦，原來另一個交換生是你未婚夫啊。」
輔導員和趙婉意聊了起來，我起身去教室上課。
可在拐角處，我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半倚著牆上，低頭看著手機，劉海微微遮住漂亮的眉眼。
不用抬頭，我也知道這是誰。
我裝成沒有看見，徑直從他面前路過。
他卻適時開口：「楚鬱，現在和我連聲招呼都不打嗎？」
我平復下所有心緒，禮貌地扯了扯嘴角：「歡迎來我們學校。」
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可林羨驀的站直，攥住了我的衣袖，再一次喚我名字。
「楚鬱。」
我煩躁地回頭，隻見他忽然就紅了眼眶，堵在教室門口顫聲問我：
「不是約好了去一所大學嗎，為什麼要食言？」
「楚鬱，把我一個人丟在北京，你的心不會痛嗎？」
我眨了眨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我的心有什麼好痛的？
我抿唇看向了他，正準備回答時，上課鈴聲響了。
一起響的，還有趙婉意的那聲「阿羨」。
趁著林羨回頭的空檔，我轉頭進了教室。
沒多久，趙婉意和林羨也走了進來。
這節是專業課，來上課的都是院裡的同學。突然多了兩張生面孔，大家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課後，趙婉意笑著和身邊的同學介紹自己的身份，不知怎的就把話題轉到了我的身上。
「說來也巧，楚鬱還是我的高中同學呢。不過有兩年沒聯系了。」
「楚鬱。」她突然大聲喊我的名字，拔高音調，當眾問我：「你家現在還那麼窮嗎？」
「是不是還在用散裝衛生巾啊？」
7
教室突然安靜下來，趙婉意的話語聲顯得格外刺耳突兀。
我看見林羨一愣之後蹙起眉來，似乎準備呵斥她。
可這次，搶在他說話之前，我自己先開口了。
「難為你還關心我的家裡情況。現在好多了，我有兼職，也有獎學金，日子比以前好過許多，有餘錢買好的衛生巾了。」
我坦然告訴了她，心裡卻惡心得緊。
高三時就刻意嘲諷我，現在又千裡迢迢跑來奚落我，有意思嗎？
那時的我太過單純，青春期又容易自卑，才會被她當成軟柿子捏。
可現在，還想欺負我的話，那我剛好把兩年前的賬一起討回來。
話音剛落，我就聽見身邊的同學在竊竊私語：
「這人說話怎麼這樣啊？揭班長的傷疤。」
「表面上關心，實際上在嘲諷班長。」
「什麼交換生，原來是來了個綠茶妹妹。」
趙婉意沒想到我會回答得這麼直白，她想說些什麼，但我已經收起書包，往宿舍的方向走。
離開教室時，我特意停頓了一下，回眸看了林羨一眼。
隻匆匆一眼便撇開目光，裝成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但我知道，林羨一定會注意到的。
這兩個人，既然都從北京追到武漢了，我不陪他們演演戲，豈不是浪費？
林羨從班級群裡加了我的微信。通過之後，無論他給我發什麼消息，我都沒有理會。
此後的半個月，我總能在宿舍、食堂、教室碰見他。
上課時，他想坐在我的旁邊，但室友溫荷早早就給我佔了位置。
下課後，他想和我一起去食堂，但溫荷挽著我的手，和我討論著要吃什麼。
其他時間，我要麼做兼職，要麼在宿舍，林羨根本找不到任何和我獨處的機會。
今天晚上，課間休息期間，我去了趟衛生間。
洗手的時候，趙婉意突然跑到我的身邊，目光落在我腕上的手鏈上。
「楚鬱，你怎麼還有闲錢買手鏈啊？喲，你今天是不是還塗了口紅，顏色挺好看的。」
「我昨晚看見你從一個中年男人的車上下來。」她笑得神秘兮兮，狀似壓低聲音，但是音量剛好能讓所有人都聽見：「诶，你是不是被人B養了？」
「要不然像你這樣的窮人，哪有錢買化妝品啊？」
「想知道原因嗎？」我衝她笑了笑，招了招手，「你湊近點，我和你說。」
趙婉意下意識湊了過來。
下一秒，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趙婉意臉上浮現出了清晰的五指印。
她捂著臉頰，愕然看向了我：「楚鬱，你打我？！」
「沒有啊，不是你自己湊到我的手上嗎？」我含笑看著她。
「你！」她作勢要來打我，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有什麼手勁。我扼住她的手腕，將她重重甩開。
而後又用洗手液洗了一遍手，反復揉搓，想讓手幹淨一些。
「我要和輔導員說！」趙婉意氣得不輕，捂著臉頰，氣勢洶洶地衝我吼：「楚鬱，大家都是證人，你賴不掉的。」
「是嗎？」我轉頭問衛生間裡的其他同學：「我打她了嗎？」
趙婉意剛才那番話又是貶低窮人，又是隨便給人造黃謠，再加上我在院裡的人緣一向很好，沒有一個人肯向著她。
「啥？有人被人打了？我沒看見啊。」
「我也沒看見，這事我完全不知道。」
我聳了聳肩膀，好心地提醒趙婉意：「對啦，衛生間裡是沒有監控的哦。你自己不小心摔倒，撞上了臉，可別賴在我的頭上。」
趙婉意咬著牙環顧一圈，見沒有人幫她，最後一跺腳，氣得跑回了教室。
回去時，我看見趙婉意坐在林羨身邊，眼淚撲簌簌落下，嘴巴一張一合，在傾訴著什麼。
可自我進教室後，林羨再無心聽她說話，目光始終落在我的身上，眼中似乎還有一絲欣喜。
我給溫荷發消息，讓她今晚下課後別等我，自己先回宿舍。
溫荷立刻問我：「要收網了嗎？」
「還不急。」
課後，我一個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燈拉長我孤零零的身影，我走得很慢，漸漸和前面的同學掉隊。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扯住我的袖子：「楚鬱。」
我回眸，隻見林羨穿著白襯衫，站在我的身邊，彎起眼眸：「終於找到和你獨處的時間了。」
「有些話我藏了許久。其實兩年前的那個暑假，我就想和你說。」
8
林羨突然向我表白了。
他說他設想過無數次表白，想把現場布置得漂漂亮亮，準備好鮮花與禮物，將表白時間定在我最喜歡的黃昏。
沒想到，真的表白時，會這麼草率。
但林羨說他等不及了。
「我知道你也喜歡我，從高中就開始喜歡我。你對趙婉意心有怨氣，包括現在躲著我，不接我電話不回我消息，就是因為還放不下我，對嗎？」
我抿著唇沒有說話，心裡不由得想，他的臉怎麼這麼大呢？
他又說：「高中時我太懦弱，沒敢承認對你的喜歡，這是我的錯。可是楚鬱，你明明答應了和我一起去北京，怎麼就舍得不要我呢？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他能有多難受？吃好喝好，處處養尊處優，青梅陪在身邊，會難受到哪去？
可他卻湿了眼眶，問我：「楚鬱，我們扯平好不好？你別計較高中的事，我也不計較你拋下我的事。」
「從現在開始，我們回到過去行嗎？」
我差點笑出了聲。狠狠一咬下唇，痛感刺激得眼圈通紅，這才把眼淚硬生生逼了出來。
我輕聲問林羨：「你都有未婚妻了，和我談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林羨猶豫了片刻，向我解釋：「我和趙婉意的婚事，是家裡訂下的，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那還不是訂婚了？林羨，你這是讓我當三？」我作勢就要離開。
他見狀，急忙地拉住了我：「楚鬱，你誤會了。」
「我們兩家公司在上市之後，運行出現了困難，決定重組。為了造勢抬價，兩家人特意讓我和趙婉意在七月份訂婚。但我明確表示了不喜歡趙婉意，他們也答應我，等轉型重組完成後，就找個理由取消婚約。」
早在趙婉意和林羨當交換生的那天，我就上網查了他們兩家的資料。
在網絡上，我查到了他們訂婚的消息，也查到公司正在重組的事情。
「但哪有怎麼樣呢？」我轉頭望向林羨，語氣哀婉：「你既然有婚約在身，就別再招惹我。」
說完，我紅著眼眶，小跑離開。
任憑林羨怎麼喊我，我都沒有回頭。
路過拐角時，我看見他依舊立在原地，垂著腦袋。
我彎起唇角，放慢了步子。
越是得不到，他才越會抓心撓肺，執著於我。
隻是演戲好累，回去的路上我買了根烤腸犒勞自己。
我還帶了根回宿舍給溫荷，讓她最近暫時別幫我佔座，還要委屈她一個人去食堂吃飯。
自第二天起，林羨無孔不入地穿插在我的生活中。
上課時擠到我的身邊，下課後跟在我的身後。
就連去食堂，也要端著餐盤和我面對面。
趙婉意看我的目光越來越怨毒，而我一直沒有搭理林羨。
今天，梅園食堂上了一道蒸螃蟹。
我拿了一隻，林羨也拿了一隻。
他用牙籤把蟹肉剔出來，仔仔細細地放在了小碟子裡。
「我記得你高中時就很喜歡蒸螃蟹。但你太懶，嫌剝殼麻煩，就幹脆不吃。」他把蟹肉遞到我的面前：「現在我幫你剝好啦。」
他錯了，我怎麼可能會因為嫌剝殼麻煩而不吃呢？
是我當初實在沒錢，每頓飯都要控制在五元以內，找個理由要成全自己那該S的自尊心罷了。
但我沒有說出來，隻和他交換了螃蟹，拿筷子夾了塊蟹肉放入口中：「謝謝。」
隻簡簡單單兩個字，就讓他的嘴角再也忍不住上翹。
而對面，趙婉意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般狠戾。
當天回去後，忽然有人敲開宿舍的門。
溫荷開門後，趙婉意衝進了宿舍，指著我的鼻子就破口大罵：「窮鬼，你要不要臉？「
「明知道林羨是我的未婚夫，你還勾引他？你安的是什麼心啊？你這是道德敗壞，懂不懂？」
她沒了高中時嘲笑我的輕松，跋扈地衝過來，扯住我的頭發。
我沒有躲，因為溫荷正在幫我拍視頻。
直到頭發被薅掉了兩根，我擰住她的手臂，將她拖到洗手池邊，打開水龍頭，將她的頭摁了進去。
「清醒了嗎？」
「是你的未婚夫天天纏著我這個窮鬼，自始至終我連一條消息都沒給他回過，你好意思說我勾引他？」
「你有種就去找林羨，讓他別來煩我。」
趙婉意拼命掙扎。我松手之後，她披著湿淋淋的頭發，作勢又想打我。
「要不是你在，他怎麼會這樣？都是因為你！」
是他們從北京跑來找我，怎麼有臉把事情怪到我的頭上？
兩聲清脆的巴掌聲後，我揉了揉手腕，淡淡看著她：「如果你還想被打的話，那就繼續在我宿舍呆著。」
「還有啊，你衝進宿舍打我的視頻，我已經讓溫荷拍下來了。你要是想去告狀也成，反正是你先動的手，我有物證，還有人證。」
趙婉意恨恨地看著我：「楚鬱，你的翅膀真的是硬了，你忘了高中時在我面前有多狼狽嗎？」
「從前我能讓你吃癟，現在照樣能。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你不會好過的！」
說話，她重重摔上了門，跑出我的宿舍。
溫荷將視頻發給我後，我打開了和林羨的對話框，發了加好友以來的第一條消息。
「林羨，你的未婚妻說我勾引你。我沒有這個想法，希望你能和我保持距離，別再讓我再碰見這種事。」
接著，勾選視頻，點擊發送。
此後無論手機怎麼震動，我都沒有理會，專心看起書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