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腦癌晚期的當天，我兩眼一黑暈倒在回家的路上。
等再醒來時，入眼就看到一張極其帥氣的臉。
他擔憂地問我需不需要聯系我的家人。
我從地上爬起來，擺了擺手：「不用了。」
「親生父母巴不得沒找回我，我的親哥恨不得我立馬離開。」
走了幾步，我又想起什麼，回頭問他：
「哥，等我S後你可不可以幫我收個屍啊？」
「主要是除了你以外，也沒人會給我收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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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癌晚期，應該沒幾天了，不耽誤你時間的。」
1
「成嗎？帥哥。」
男人身形颀長，穿著白色的休闲襯衫，穿著寬大的工裝褲，五官倒是出乎意料地好看。
我總覺得面前的男人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其實我也沒抱太大希望他能答應，畢竟我和他也沒什麼關系，親生父母都不會管我，更何況一個陌生人呢？
啞巴帥哥神情復雜地注視著我，在手機上打下：
【救護車應該快到了，你還是去檢查一下吧，說不定是誤診，不要放棄生的希望。】
我不以為然地甩甩手：「治不治其實差別不太大，有幾天是幾天了。」活多久我已經不奢求了。
大部分人都是從S神手中拼命地搶生命，有的人運氣好點，搶得多點，有的人運氣差，反倒激怒了S神。
這一輩子沒辦法選了，我隻是希望下輩子能換種方式生活。
生不能決定，S還是應該有個好歸宿，最好有個好一點的棺材，一個位置好一點的墳墓……算了算了，有人收屍就很不錯了。
【為什麼選我？】
男人疑惑地看著我。
我對上他的視線，一本正經說道：「因為你長得好看。」
「他們說，長得好看的人，心腸都會軟一點。」
2
我們就這麼站在太陽底下，怪熱的。
帥哥既沒答應，卻也沒把我當成瘋子一走了之。
我還是押對了，長得帥的心腸確實好一點。
我用帥哥的手機打電話給 120 取消了救護車後，對他說了感謝。
「我也不會勉強你，我現在這樣確實有點像道德綁架。」
我尷尬地笑了笑，正打算離開，帥哥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微微疼了下，轉身看到男人遞來的手機：
【可以。】
「什麼？」
【我可以幫你料理後事。】
我驚喜：「那就謝謝了！」
我們互換了聯系方式後，他還是不放心，擔心我半路又暈了，說要送我回去。
他打了輛車，我剛要開口說地址，卻發現他已經選好了目的地。
我瞳孔地震，他竟然知道我家在哪。
「你怎麼知道我家的位置？」
「我們認識嗎？」
但我不記得我認識這麼一個大帥哥啊。
男人點了點頭，沒否認：【嗯，見過。】
我絞盡腦汁地回憶，還是一片空白。
算了，腦癌嘛，多半是我記憶開始出現問題了。
我還想問些什麼細節，出租車已經到了。
上車後，男人還是黑著臉，好像快S的是他一樣。
他不會講話，可我忍不住。
我好久沒和人說那麼多話了。
我戳了戳他的胳膊：「喂，你叫什麼名字啊？等我去天上了，你給我燒點錢，我保佑你啊！」
男人面色復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在手機上敲下：【我叫喻為。】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喻為，果然無所不為，哈哈。」
我的笑聲在看到喻為凍得像冰塊的臉時戛然而止。
「不好笑啊？我第一次講冷笑話，不好笑你就見諒吧，別和我一個病人計較。你也別拉著張臉啊，顯得氣氛多緊張。」
我雙手支著車座椅想挪起來點，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傷口，疼得我皺緊眉頭。
喻為著急地把手機屏幕對著我：【要不要去醫院？】
我往床上一躺，兩腿一蹬：「沒多大事，不用去，短時間內不會S了。」?
喻為還想說什麼，我忽然擋住他的手機。
「我有點困了。等下到了記得喊我，我先睡個覺。」
喻為拍了拍我的肩膀：「別睡。」?
「睡了會醒不來。」?
我閉著眼：「不會，我就睡一覺。」
喻為又把我搖醒：「會。」?
我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喻為眼神漆黑，微微顫抖的唇透露出他的害怕。
我忽地心軟：「行吧，不睡，可是你也沒辦法和我聊天啊。」
3
我還是強忍著困意回到了家。
喻為送我上樓，忽然，我的肚子「咕嚕」一聲響了。
我捂了捂小腹，有些難為情地問他：「你會做飯嗎？」
喻為點了點頭。
我想了想：「冰箱裡應該還有些吃的，不過不多，你看看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給你錢去買。」
喻為一言難盡地看了眼冰箱後，決定出門。
沒過多久他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大堆食物。
烤冷面、章魚小丸子、臭豆腐……都是我平常愛吃的。
「我喜好拿捏得挺準，你還真的認識我啊？」
喻為別過臉沒回答，夾了一顆章魚小丸子，確認不燙了後遞到我嘴邊。
我張嘴啃了一口。
以前怎麼沒覺得章魚小丸子這麼好吃。
隻是還沒吃幾個，手機忽然響了。
我看了一眼，居然是我那八百年沒有聯絡過的親生母親。
我心口猛地一抽，迅速把嘴裡的章魚小丸子嚼了嚼吞進去，衝電話那頭喊了聲：「媽媽。」
緊接著就傳來女人氣急敗壞的指責。
「遲暖，我不管你現在S哪裡去，明天晚上你妹妹的接風宴你必須來！」
差點忘了。
明天是姜舒回國的日子。
和我不同，我這位妹妹是全家的驕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我走丟後，她成了父母唯一的女兒，他們把對我的虧欠悉數補給姜舒，在國外，姜舒一手大提琴驚豔全場，所有人都在感嘆姜舒的才華。她太耀眼，連我的父母都漸漸忘記了他們還有一個女兒。
他們不能接受我如今粗鄙的樣子，甚至暗暗做過很多次的親子鑑定。
我曾期盼他們能愛我，甚至努力地討好，可換來的隻有數不盡的冷漠。
從來不被愛的我逐漸習慣了他們眼中的失望和後悔。
我剛想和媽媽說些什麼，另一邊的電話被哥哥接去。
「遲暖，平常你怎麼鬧我們都不管你，但舒兒學成回國，她是你的妹妹，你必須到場，穿得體點，別像個撿破爛的。」
「嗯，知道了。」
說完，對面甚至沒說再見之類的話，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尷尬地對上喻為的視線。
「如果我說，平常其實不這樣，他們其實很愛我的，你信嗎？」
我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算了，連我自己都不信。」
喻為急著把手機遞給我：【你生病都快S了，也不打算告訴他們嗎？】
我呵呵笑了兩聲：「他們其實不太想知道這些，我一個人S反倒清淨。」
不知為何，看到喻為擔憂的眼神，我竟然有點心虛，覺得生病這件事情好像不太對得起他。
可我趁他出門的時候翻了一遍我那每天發八百條的朋友圈。
路邊遇見一條可愛的貓，看到一片好看的雲彩，我都會拍下來。
卻沒有任何關於他的。
我應該不認識他啊。「好吧，他們應該算是我生理意義上的父母，不過他們不願意認我，覺得我是他們的汙點，他們更喜歡另一個女兒，她剛從國外留學回來。」
「我哥哥喜歡她，我爸媽也喜歡她，我在那家裡待得挺沒意思的，兩個月前就又回到了我的這個出租屋裡。」
我總是差點運氣。
好不容易脫離了養父母的毒打，找到了我的親生父母、我的親哥哥，可我就像是個打攪他們生活的第三者，不受人待見，也沒人歡迎。
我回家的那天，沒有人為我的到來高興。
我頭疼得蜷縮在房間時，他們正其樂融融地和姜舒打著視頻電話。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隻是他們幸福生活中的一個隱形人，像是小偷一樣躲在角落偷窺著他們的幸福。
直到後來有天，他們要去國外參加姜舒的演出。我一個人在家時，忽然看不見了，我好害怕，給大哥姜延打電話。
大哥很不耐煩地回來帶我去看了醫生，他等不了掛號排隊，直接去了急診，醫生初步檢查說可能是因為疲勞，但具體還要再等報告出來。
我視力恢復了些，喜悅地和姜延分享，可他卻覺得是我故意不讓他去國外，裝病，立馬買了下一班的飛機出國。
他不想錯過姜舒的演出，那是他答應他妹妹的。
我在醫院等到報告單出來，結果不太好，還要做進一步的檢查。
與此同時，我點開姜舒發的朋友圈，看到他們幸福美滿的一家人合照。
心口猛地一抽。
這醫院實在是太冷了。
我將還未檢查的單子丟進了垃圾桶，又回到了我那破舊的出租屋裡。
把行李搬走後，我給他們發了條消息：【我住得不太習慣，我回去住了。】
大哥姜延：【你又在鬧什麼啊！前面說眼睛看不見了，現在又要回到你那髒地方。我們去看舒兒的演出讓你不舒服了是嗎？】
二哥姜垚：【算了哥，她缺少了那麼多年的親情，養成這樣的脾氣也是有原因的。】
在我沒走丟之前，最疼我的就是二哥，爸媽和大哥都偏心妹妹，妹妹成績更好，更懂事、更漂亮。
隻有二哥喜歡我，他會載著我騎車出去玩，每次回家都給我帶新奇玩具，在被爸媽訓斥不好好學跳舞的時候，也是他擋在我面前替我挨打、幫我說話。
現在，連他也覺得我是為了爭寵。
大哥：【那怎麼辦，總不能故意對舒兒不好來彰顯對她的補償吧？反正我做不到！】
剛開始我也想不通，大哥為什麼見到我時就對我敵意那麼大。
現在我知道了。
他們都在小心翼翼地擔心我回來後姜舒會不高興。
他們擔心姜舒心思敏感多想，擔心姜舒以為我回來了他們就不愛她了。
所以他們會對她更加地好，用故意冷落我的方式，哄他們的妹妹高興。
我的哥哥們，我的爸媽，都是聰明人。
他們不是不知道這麼做我會難過。
他們隻是在取舍面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們更愛的那個妹妹和女兒。
從來從來，我就不是被選擇的那個。
現在，我似乎隻有喻為了。
「我一直聽他們口中說的那個妹妹多麼完美，我也想去看看到底是多麼優秀，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沒走丟的話，會不會也和她一樣優秀。」
「或許至少，現在不會一個人孤零零地S。」
雖然不怕S，但我挺怕見到他們的，比起手腕一刀一刀割開的疼痛，至親之人的冷漠才更讓人心如刀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