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敏有些詫異地看著他的背影。
“怎麼樣，意外吧？小邵這樣勤快的男人可不多了，嘿嘿，像我，難怪我倆這麼投緣。”
宜敏無語：“……”
誇別人還不忘帶上自己。
下午一點，邵溫白準備離開。
蘇晉興正坐在陽臺繼續翻土，聞言，趕緊叫女兒：“眠眠，送一下你邵叔叔！”
邵溫白腳下一跄，背影驟僵。
蘇雨眠趕緊從沙發站起來：“爸，你別亂排輩！教授，我送你……”
“好。”
蘇雨眠送他出去的時候，蘇晉興小聲輕哼：“上次說了要認叔叔的，怎麼就亂排輩了……”
……
轉眼蘇晉興和宜敏已經在京都待了半個月，蘇雨眠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打算安排宜敏和石泉見面。
“媽，其實這次讓你和爸來京都，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蘇雨眠拿出一個文件袋，推到她面前：“這是你和柳念籤的合同，之前問你要過電子版，我把它打印出來並且拿給專業的出版人士和知識產權律師看過……”
宜敏有些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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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雨眠示意她翻開：“上面用紅筆畫出來的地方，都是不合理的。比如，合同上這家出版社，其實是柳念控股，由她家人參股的讀物類出版工作室……”
甚至都算不上一家正規的出版社。
出版社有正規出版資質，可以發行擁有正式書號的讀物，而這家工作室隻能經營插圖周邊、有聲小說、網絡電子讀物。
難怪宜敏這十年，都沒有正兒八經的出版書發行，是她不能寫了？
不是，是柳念沒辦法幫她出版！
所以，宜敏交給她的每個開頭和大綱都會被否掉。
“既然她不能做出版，那當初為什麼還找上你媽，跟她籤約？而且還一籤就是十年？”
宜敏已經完全驚呆住，蘇晉興還算冷靜，提出疑問。
當年柳念籤下宜敏時，給過一筆數目不小的籤約費，稅後到手有20萬。
十年前的20萬，可不是小數目。
如果看不到未來收益，她為什麼願意一次性支付這麼大一筆錢？
蘇雨眠：“這就是這份合同的第二個大坑，媽，你往下翻……第三頁，用紅筆畫出來了。”
蘇晉興低頭看去：“自籤約日起，甲方所有已出版作品的全版權將交由乙方代理……分成比例見附頁……附頁在哪？”
蘇雨眠搖頭：“沒有附頁。”
蘇晉興震驚。
也就是說，這份合同裡，並沒有約定從前那些出版書的分成比例。
柳念可以全部給宜敏，也可以一分不給。
宜敏：“這十年，我隻收到過五次分成，最多的是8萬，最少的隻有5千。”
蘇雨眠心說，果然如此。
雖然有些殘忍，但還是有必要讓宜敏了解所有真相：“我查過近十年國內出版書籍銷量排行，《殺器》和《荒村學校》都穩定在前20。”
宜敏：“這個我知道，也問過柳念，她說近年出版市場萎縮，出版書整體銷量大幅下滑，所以分到手上的錢自然也越來越少。”
蘇雨眠：“國內出版行業這幾年確實遭遇了寒冬，這可能也是影響收入的很大一個原因，但她有沒有說，《殺器》和《荒村學校》在海外的銷量？”
第194章 一鳴必定要驚人
“海外？”
“是的，這兩本書在東南亞地區的電子銷量和實體書銷量都名列前茅。”
宜敏再次震驚：“我不知道這兩本書還在海外發行了……”
“我估算過，這些年《殺器》和《荒村學校》帶來的收入至少有五……”蘇雨眠伸出一隻手。
蘇晉興：“五十萬？”
“爸，大膽一點。”
“……五百萬？！”
蘇雨眠搖頭：“五千萬。”而且還是保守估計。
蘇晉興：“！”
“媽媽，”蘇雨眠坐到宜敏身旁，輕輕握住她的手，“你現在心情肯定很復雜，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隨著合同到期，你跟柳念這深度綁定的十年也畫上了句號。”
“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被耽誤的時間重新找回來。我知道，比起金錢上的損失，你最痛心的還是作品被埋沒。一個作家能有幾個十年？”
宜敏背過身去，肩膀開始微微抽動。
“我把你這些年完稿但沒有出版的作品發給了一個編輯，你去見見他吧，他會告訴你怎麼做……”
宜敏深吸口氣，“……好。”
當晚，次臥裡傳出低低的啜泣聲。
還有男人溫言細語的安慰。
蘇雨眠睜眼看著天花板，亦是難以入睡。
……
第二天，蘇雨眠和蘇晉興陪宜敏來到咖啡店。
咖啡店背靠寫字樓，過了午休的點，店內隻零星坐著幾個人。
一隻長毛布偶慵懶地趴在前臺，聽見叮咚的推門聲，隻打了個哈欠，又重新閉上眼。
左邊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國字臉男人，戴了一副黑框眼鏡，簡單的白襯衫、休闲褲，整個人看起來有股周正的書生氣。
此刻，他偏頭看向落地窗外，似乎正在等什麼人。
聽到進門的動靜，他似有所覺地轉回正前方，下一秒，迅速起身，徑直朝宜敏走來。
“宜老師你好，我是十方文化出版社的編輯石泉。”
說完，又朝蘇雨眠和蘇晉興微微頷首。
“那你們聊？我和爸爸出去等？”
宜敏點頭。
石泉親手為她拉開椅子，又周到地叫來店員，詢問宜敏想喝什麼。
宜敏興致缺缺，隻要了一杯檸檬水。
從昨天到現在，她整個狀態都是遊離的，有種悲無可訴、痛無法舒、怪也不知道從何怪起的無力感。
十年，她把自己的職業生涯毫無保留地託付給柳念，盡管被否定了無數次，她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柳念的人品。
信任被辜負，說不傷心，是假的。
石泉：“宜老師，我有話就直說了。不知道您有沒有意向出版《燈籠》、《詛咒》、《祖師墳》、《明朝捉鬼實錄》這四本書？”
“……啊？”宜敏愣了半分鍾才反應過來。
但還是有點懵。
他在說什麼？
石泉有些抱歉地笑笑：“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冒昧了，但看完雨眠發給我的幾本作品之後，這就是我和出版社的決定。”
“在見到您之前，我想過很多措辭，但見到您之後，我覺得開門見山才是最大的真誠。”
這四本書都是被柳念否定的構思，宜敏心有不甘，還是寫了出來，當做練筆。
這些年，她做夢都想自己的懸疑作品能夠再出版。
找柳念商量過無數次，她總有不同的理由推脫。
如今有個人突然告訴她，你的作品可以出版了。
而且——
石泉：“如果您同意，我們會立馬申請書號，同時聯系印刷廠和推廣媒體做好前期相關準備，之後就是排版、印刷、宣傳、上市，整個過程初步預計是在兩個月內完成。”
“關於版權費和後續收入分成，我們初步是這樣考慮的，當然您聽完之後，也可以提出意見，我們雙方再溝通商量……”
石泉明顯有備而來。
給出的版稅和分成比例都十分有誠意。
除此之外，他甚至連合同都帶來了。
宜敏從起初的震驚錯愕，到後來開始認真聽他說話，直至最後徹底平靜下來。
“石老師，”她深吸口氣，“抱歉……”
石泉一聽這個開場白，心裡咯噔一聲。
宜敏：“您開出的條件已經相當豐厚，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可能還需要冷靜一段時間……”
跳進一個坑裡十年，宜敏現在對誰都心存防備。
盡管石泉說得很誠懇，但當年柳念找上門要籤她的時候，也是這麼誠懇。
可結果呢？
她現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石泉眼裡閃過失望，但還是尊重宜敏的選擇：“宜老師，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任誰遇到這種事一時間都會想不開，但我相信一個擁有完美邏輯的懸疑推理作家，她本就比普通人要更加理智和清醒。”
“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所有聯系方式，如果您想清楚了，希望我和十方出版社會是您第一個想要聯系的合作方。”
“好，謝謝。”宜敏收下名片。
“還有，”石泉拿出一個U盤，推到她面前，“這是雨眠給我的您這四本書的電子稿件。我已經讓人做好校對，雖然現在沒辦法出版了，但校對後的稿件還是交給您，以後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已經校對過了？！”宜敏震驚，倒抽一口涼氣。
石泉表情有些凝重：“抱歉，沒有經過您的同意……”
“為什麼？像現在這樣，我沒有答應，那你這些工作就是白做，值得嗎？”
石泉：“可如果您答應了呢？省下校對這個環節，新書籌備時間至少可以縮短半個月。”
宜敏：“你就不怕血本無歸？”
石泉：“投資本就有虧有賺，就像勝敗乃兵家常事。”
勝敗乃兵家常事嗎？
宜敏有些怔忡。
“宜老師，”石泉起身，笑著伸出手，“希望未來我們能有機會合作。”
宜敏看著他伸過來的手，不知在想什麼。
石泉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催促。
就在他尷尬地想要把手收回來時，宜敏突然開口：“四本書一起出嗎？”
石泉一愣。
而後，兩眼放光。
“因為您在懸疑領域沉寂了十年，但有《殺器》和《荒村學校》這兩本代表作在，市場號召力依然不俗，我們的想法是不鳴則已，一鳴必定要驚人才能賺足大眾的關注……”
第195章 研究生開學
蘇雨眠和蘇晉興坐在咖啡店外，隔著落地窗，雖然聽不見兩人在說什麼，但宜敏的表情從恍惚到凝重，再到抱歉，看上去聊得並不愉快。
石泉已經起身，準備離開，忽然宜敏抬起頭，說了句什麼，石泉就像碰到火星的蠟燭，整個人都亮起來。
然後重新坐下來，兩人繼續討論。
這次，宜敏話明顯變多了，原本還有些木然的神情也重新煥發光彩。
結束的時候，石泉起身，再次伸出手，“宜老師，祝我們合作愉快。”
這次，宜敏沒再猶豫，起身回握：“謝謝。其實你一開始就拿出校對稿，我們的談話會順利很多。”
石泉卻說：“文字是很神聖的東西，它可以講故事，可以表達情緒，可以歌頌美好，但不能成為道德綁架的工具。”
宜敏輕嘆，“你是個好編輯，希望這次……”
她不會再看錯人。
……
回家路上，蘇雨眠問起宜敏對石泉的印象。
“踏實，誠懇，真摯。”
“所以，你們這是談攏了？”
“嗯。本來我已經不抱希望，但他的真誠讓人不忍拒絕。轉念一想，再怎麼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那就給彼此一個機會吧。”
回到家，蘇雨眠翻看合同細則的時候，突然驚呼出聲。
宜敏看過來：“怎麼了？”
蘇晉興立馬湊近：“有坑嗎？”
蘇雨眠搖頭，這份合同不僅沒坑，還相當平等，甚至有些偏向宜敏。
最重要的是——
這份合同籤的是人，並不是書。
也就是說，石泉打破了以往隻籤作品不籤人的慣例，籤下了宜敏。
解釋清楚後，蘇晉興和宜敏才放下心來。
蘇雨眠還把石泉的個人資料發給宜敏，從基本的個人信息，到他曾經籤過的作品，以及打造的爆款IP。
宜敏看完：“……他這麼厲害嗎？”
蘇雨眠隻說了四個字：“行業頂尖。”
第二天宜敏就收到十方出版社的版權費。
蘇晉興：“個十百千……兩百萬啊？！”
而且這還隻是四本書出版實體的版稅，如果後面再版，或是售出其他衍生版權，還會有分成。
宜敏沒想到石泉動作這麼快，好像生怕她反悔一樣。
蘇雨眠也吃了一驚：“媽媽你也太厲害了吧？”
宜敏臉一紅：“我也沒想到……”
準確來說，是不認為自己值這麼多。
明明昨天說好的一百萬，怎麼……雖然石泉說會盡可能幫她爭取，但最後直接翻了一倍，宜敏還是有些吃驚的。
恰好這時，石泉的電話打過來——
“宜老師，錢收到了嗎？”
“……收到了，就是這個金額……怎麼跟談好的不一樣？”
“一百萬是咱們出版版稅，這個昨天就談好的，另外五十萬是我向出版社為您多爭取的，剩下五十萬是《燈籠》這本書的短劇改編衍生版權分成。”
“短劇改編？書還沒出版就已經售出衍生版權了嗎？”
